且私心想,七茜兒壓根不想來上京,卻可憐乾爹無人可用,那鄭家倒是拐著腸子彎兒,使人來暗示過,大概的意思就是,你就是個出身不高,走了狗屎運的生兒子工具,你又見過什麽世面,能管得好這麽大的府邸?還不快快讓出位置,讓正兒八經的鄭家奶奶來幫襯一下?
人家說這話,你還真沒法子發火,便是七茜兒再能夠,她沒見過的世面便沒見過,她沒管理過的事情,便真不懂。
不止她,六部巷所有的當家奶奶年紀都不大,眼界都不到這裡,便是她們想學,周圍的一切圈子一切關系,都無人可教。
滿燕京打聽去,成功的王府級管家奶奶有幾個?幾乎是沒有的。
而能把家裡家外的事情掌握個差不離,將所有的管事,各房管事婆子的臉能認出來,知道是怎麽回事的掌家奶奶,便是了不得的人物了。
以上多說新貴家奶奶,畢竟都是剛乍富的,人家老的到也不缺這樣的人才,可是新貴是不會與前朝高門做親家的。
哦,鄭家自然是又被皇爺數落了,這沒臉沒皮的老太后都不好意思了。可人家就是將這種厚臉皮,反反覆複在你身邊貼著,粘著,一時防不住,人家就要來你面前露臉,打回去也百折不撓,你也不能掐死她們不是。
七茜兒氣虛,可佘青嶺對自己的兒媳婦也就一句話,沒事兒!茜兒過去簡單收拾收拾,不懂便不懂,咱慢慢來就是,你就是把家裡收拾成了農舍茅屋,咱自己人住著也不嫌棄。
都說了這話了,七茜兒便是來也得來,不來還得來。
如今七茜兒就帶著一二百舊仆新奴,有些木楞的站在惠王府門口,而吉祥家正帶著佘家老宅的十幾位老管家,正眼含熱淚,手腳顫抖,嘴裡念念有詞的親自上手,從惠王府的朱漆大門上洗封條。
蠟燭香火的味道從老宅裡竄出,和尚道士念經超度的聲音,也正從宅子裡緩緩傳出。
就感覺這不像人住的地方,到像是一座香火鼎盛大寺廟了。
前朝兵敗那晚,被舍下沒來得及跑出去的老惠王,還有老惠王妃,就帶著幾個女眷吊死在正房裡。
而這些怨靈都得給人家好好打點,恭恭敬敬的送人家上路去,畢竟要住在人家屋子裡呢。
而今兒七茜兒要做的事情就是,看著這些婢仆從惠王府各種門上摘封條兒,至於明兒,就是清點財產,這個工程就很大了,怕最少也得吃上倆月的苦,才能把這座巨大的宅邸收拾的明明白白。
那封條終被洗乾淨,吉祥家便跟幾個老管家熱切的跑進院子裡,將預備好的各色犧牲,挨王府正面三道門擺好。
大師們說了,今兒起要連著供奉七套犧牲,才能將這舊府的門神賄賂成老佘家的門神。
幾串響鞭放過,嗆人的味道過後,七茜兒便捂著鼻子歎息:“真大啊!”
跟廟一般大啊!
站在一邊的吉祥家吸吸氣,好半天才哽咽道:“奶奶,咱家從前門倒是沒這邊大,也沒這般高,可咱家那熱鬧勁兒比這可強多了,這才到哪兒啊,來來去去就這幾口人呦,哎……”
這女人拿起袖子擦鼻涕,往日端著的老奴婢款兒也是不擺了。
這吉祥家是佘家世仆,她娘那會就是佘家老太太院裡的管事婆子,如此人家整個童年記憶,就在高門大戶裡徘徊著,是真見過世面的。
這幾日,這些小老頭,老點的婆子就總愛在七茜兒面前哭。
起先看他們難受,七茜兒還勸兩句,那現在麽,想哭便哭吧,咱可不勸了,累還累不過來呢。
將從前惠王府門前的石獅子蒙了紅布請走,再將新做的石獅子蒙著紅布請回來擺好,和尚道士唱念做打完了,七茜兒又陪著磕了十幾套頭,這才被允許進了門。
臨進門時,七茜兒便聽到有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人在那邊嘲笑說:“嘿!真真就漲了眼了!也是古今罕見,就沒見過誰家男人不來,由女人主持入宅儀式的,真就世風日下沒規矩了麽?!”
願意不願意聽的,就是這麽個理兒。
佘青嶺肯定不來,道士給陳大勝算過,他屬相卻與這法事相衝,說他有血煞,他若來,人家孤魂野鬼,今日便不敢出去了。
他得等所有門供完犧牲才能入宅。
這家裡就這三口人,七茜兒便不來也得來。等到一番折騰完畢,四個婆子抬起敞亮的硬木轎子,七茜兒就端坐在上面左右拜拜,看時辰差不離了,這才把手邊預備好的一簸籮錢兒左右飛揚出去買路……
人家街坊鄰居等了這半天,也就是等這一回呢。她撒了頭一簸籮錢兒,早就有人將預備好的幾大筐紅線串著的喜錢丟了過去……趁街坊搶的熱鬧,七茜兒這才從正門進了未來的郡王府。
女人正門進正宅,這也是燕京頭一份兒。
任誰家也沒有掌家奶奶先進正門的。
等進了府裡,又走了好大一段路,吉祥家才跟著轎子小跑著勸慰道:“奶奶莫要被那些閑話氣到,那些閑人是嫉妒您,紅眼兒了才踩著您說這話呢。”
七茜兒聞言笑了下說:“無事,我也沒聽清楚他們說什麽,咱家鞭炮聲兒太大了……”
吉祥家聞言一愣,到底真心實意的笑了起來說:“就是說,奶奶大度,跟那起子小人計較什麽?咱家大業大的,就哪裡顧得上那些乏事兒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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