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常伯爺一肚子苦經,外人不敢說,只能念給兒子。
可惜他兒子不是個聰慧的,聞言卻也委屈:“我娘也沒少打我,您說這個做什麽?”
常伯爺徹底無奈,他伸手取下腰後的馬鞭,抽了一下身邊的樹乾恨聲說:“哎~人的運,天注定!合該人家好運道啊,你甭聽外面胡說,什麽婦人該當賢淑嫻靜,我呸!你可知尋這樣一個有見識的賢婦,可保你這房三代青雲……”
常連芳都快嚇尿褲了:“爹!你想讓我死麽?那,那是什麽人?那就是跟你一般的人,沒了那身女皮她就是我二一個爹!我瘋了我娶個爹回來……”
他這話還沒說完,就被他爹一腳飛了出去,虧他挨習慣了,躲的身姿也是著實漂亮。
常伯爺手指顫抖的指著他:“你,你就是個傻子!”
常連芳在自己爹面前,這會子也不端著,他就蹲在地上有些負氣的嘀咕:“我願意!”
常伯爺無奈搖頭,心裡真是羨慕的不得了,好女子他見得多了,這婦人長在後院,便是識字其實見識也有限。
可現下遇的又是什麽女子,人家受過大罪吃過大苦,一二般婦人心裡有了疙瘩她們能背一輩子。
可這位,有了新活路她能立時斷舍把面前的日子操持起來,她識文斷字,審時度勢還恩怨分明,最最可怕的是,這還是個能舍財的……這麽好的人,怎麽落到那樣的人家了?
看兒子要死要活的慫蛋樣兒,常伯爺不由仰天長歎:“這家人到底是受了什麽神靈庇護,竟來了一個這樣的……兒啊!你真不想?其實吧,忍忍怎麽著都是日子,兒我跟你說,我還真有點想頭了,你看你娘吧……”
常連芳看著他爹,用看傻憨兒那種表情插言說:“爹!我娘好著呢,從前家裡亂七八糟來的那些人,連吃帶拿的我娘說過半句不是沒有?您想什麽啊!那是我義兄的媳婦兒,爹,隻當我求求您,您能不能別胡思亂想,就說這井……”
常伯爺立時打斷:“這井是二爺的。”
常連芳冷笑:“我就知道……”
七茜兒可不知道那對父子的紛爭,差點成了開國伯府的小媳婦兒這件事,她就是知道也不可能答應。
不是對那臭頭有多愛重,上輩子幾十年,她先看破的就是情情愛愛,她目光短淺,心魔生半世,就覺著沒孩子就沒了巴望,什麽情愛什麽想頭那都是假的。
如今她就滿意的看著那群軍士一抬一抬的從祠堂下面往上遞東西,對麽,這才是她要的麽。
金銀珠寶,綾羅綢緞,古董字畫這裡不可能有,人家霍老爺還有王氏也不是個傻的。
可霍家二百多年的莊頭子積累,卻也不是假的。
像是這下面抬上來的,平常人家用的成木桶裝燈油,雜木製小炕桌板凳兒,竹子鏤的家用器具,抖糧食的木頭耙子,裝糧食的各色簸籮,盛放雜物的大小籃子,鋪大炕,嗮糧食的舊竹席最多,都能有上百領,擋風的好羊毛氈子有個七八卷兒,還都是新的……
這是過日子的東西。
七茜兒喜滋滋的看著,一邊看一邊罵自己,上輩子她略微動動腦子,日子就不能過成那樣憋屈,可是她就連動太太一根針的膽子都沒有。
瞧瞧這些吧,前頭禍亂開始,太太就立刻著人把幾十床舊鋪蓋都收回來了,霍家自己就有織紡,有自己的針線房,還有大片的棉田,如此便是舊的鋪蓋,這裡面的東西卻相當實在,一床大褥得有十五斤。
看著這群軍士就一捆一捆的扎著往上抬,七茜兒腦袋裡滿是自己孩兒在棉花堆兒裡打滾兒的樣子。
何況,那新的也有呢,有七八套的意思,還有幾十斤白棉,這個有大用處,以後安兒進學,上那最好的書院,自己就用上好的棉花給他做緞面兒被褥,也省的旁人小看他。
那放糧食一人高的大水缸有十幾口,這個放到西屋,各色廚下用的小水缸也有幾十個,這個就給那遭雷劈老常家一多半,砧板倒是成套的,圓的方的有七八個,幾十人上百人吃飯用的巨大砧板倒是不多,就倆。
夠了,夠了,可夠使喚了。
還有這織坊用的防線車兒,成套的織機件兒,崩線的絡車,攪繭子的攪車兒,蒸繭子的蒸籠,縫襪子的木撐子,針頭線腦小剪子小錐子滿滿一小木箱,修牲口腳的剃刀子也扒拉出一把,彈棉花的牛筋弓子,放羊的鞭子銅鈴鐺也有一堆……
一邊清點,這會子七茜兒到真的佩服起太太來了,可真真是一等一的金耙子,人可真會成,真會摟。
太太可是個仔細人,她藏東西的時候,家裡莊仆娘子的雜木箱子她都整回來了,有新有舊的硬木梳子篦子有幾十把,那些箱子打開頭油都是半瓶半瓶的,人太太半點不嫌棄,依舊好好的藏起來了。
這逢年過節賞給下面的各色粗布,細布製的新成衣新鞋襪,夾襖夾褲羊皮拚的的舊袍子就沒了數了,一裝就是四五車。
細布倒是少,有二十幾匹的樣子,青色也有駝色也有,粗布到多有五十多匹,可惜是全是窄面布,說不得還有自己織機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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