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再也找不到這般乾淨的一副清白骨頭架子了。
最可怕是,那屍首周圍浮著一圈兒爛魚,有點閱歷人一看便知那屍了不得,竟死被毒死的。
河魚吃了屍體,河魚也被毒死了,隨著死魚越來越多這才被人發現。
當地人怕汙染水源就告了裡長,又因最近上遊出了事,裡長便趕緊報告了衙門……一番折騰,這丟了多日的老丐屍體便秘密輾轉,終送到了燕京裡。
老丐是死了,可是親衛巷的暗探卻依舊得存在,如此便有了老臭族中侄兒易容了他的樣子,準備再回泉後街監視燕京門戶,低等官僚聚集之地。
確定身份,武帝製怒,手裡握拳又放下,隻從嘴裡冒出三個字,咬牙切齒道:“九州~域!”
他要誅他們九族!
他說完,走到靈堂桌前拿起靈位一刀一刀在上面刻了迷谷的名字。
迷谷死因很好推斷,他也是小郡王丟的那日消失的,武帝倒不認為九州域會連一個傻丐也擄,些許思想便能明白,當日他見安兒那孩子被擄,知道自己重視,更怕這孩子被要挾著壞了大事。
如此,他便秘密跟隨,想是……九州域武功高強,迷谷到底露了行跡,又怕被拷問受罪露了他最大的秘密,索性,他就咬碎後牙自盡了,這就有了二十裡外九州域拋屍一事。
武帝刻好靈位親手燒了元寶,這才與迷谷族侄告別。
等他離開,新的老臭看看靈位,許久,到底緩緩呼出一口長氣。
他叔說的沒錯,這位脾氣倒是沒問題,然而你不出點代價,他是不給好處的。
他家有什麽,滿門的罪民。
獨他族叔一條被帝王放在心裡的命,族叔不想死,又必須死,等待多年也總算是有了機會。
想到數代人波折,多少人命填進去終於有了民籍,迷谷這侄兒心裡便患得患失的心酸不已。
武帝回到大梁宮,大雨已成勢力,他剛換了衣裳坐下不久,外面便有人來報,說是駙馬爺等了一天了。
武帝問是那個駙馬,太監道,自然是二駙馬。
這二駙馬正是譚士澤名下的兒子譚唯心,他娶的是武帝的二公主楊令蕙。
廢後曹氏留下三個女兒,武帝都給安排的很好。
老大楊令瑤他許了鄭阿蠻,二公主楊令蕙就許了譚唯心。
在帝王心裡,這都是他看中的孩子。
而這種婚姻,也是互相保護各有好處的。
只可惜這幾年阿蠻癲狂,成日子吃酒也不愛出門,他身邊承歡膝下的便沒有幾個孩子。
其中譚唯心很受他重視,也算是養了整整十年,這感情算作是越發的親厚了。
一道閃電,模樣清俊的青年進了偏殿,他放下手裡的燈籠,幾個太監圍過去幫他解開蓑衣。
等到太監們散開,譚唯心才笑眯眯的拿著一方乾帕子,一邊擦臉上的水漬一邊說:“父皇,兒昨夜做的夢不好,今兒是怎麽都要看看您的。”
他該喊陛下,要麽喊皇爺,然而他依舊隨著二公主喊了父皇。
武帝喜歡他這樣自在,便允了。
聽他這般說,帝王心裡一動,便扯出笑問說:“哦?卻是做了什麽夢?”
譚唯心手裡停頓,有些困惑的樣子說:“恩,不敢期滿父皇,也不知道是好是壞,其實……這個夢從前也夢過一次的……也不知道當不當說。”
武帝苦惱,就嗔怪道:“你這孩子,往日也是個爽利性格,今兒這是怎麽了,憑的羅嗦,趕緊說。”
譚唯心走過去,接過太監端的熱茶給武帝奉上道:“嗨,那時候還小呢,就……就我爹沒了那天也是噩夢來著,就,就看一條好大的河,那河水特別清冽,仿佛是有百丈深亦能見底,夢裡那河水裡飄過一朵白蓮,而您,您就站在岸邊拿著好大一根竹竿撈那花兒……誰能想到昨夜又夢到了,兒這心裡不安便想來看看您,如今看您氣色這般好,兒就安心了。”
武帝手裡一動,想喝水的動作停了半晌才道:“哦?那夢裡,朕撈到那蓮花沒有?”
譚唯同輕笑:“沒有,您拿著竹竿兒,想撈,那蓮花卻越來越遠了……”
第225章
黎明,陳老太太身軀一動,守夜的丫鬟婆子就都起來圍著,是的,都圍著,並不敢近身伺候。
老太太這幾年是一天比一天憨傻,真就是一會子清醒一會子明白,脾氣是越發的不講理,夏日雷雨天般好壞陰晴不定。
蹦蹦跳跳去挖野菜的時日有,坐地上哭一天的時候也有,看不住自己,人不精明了,坐恭桶都不利索,弄到身上的時候也有。
誰老了都有這樣一遭,家裡早有準備卻也是十分難受的。
這老太太起了,倒也不給大家添加麻煩,她就仿若是回歸了老家依舊在水下的故園,成日就做著她孩子們都活著,她做了半輩子的家務營生。
黎明雞叫她便起,起來的動作躡手躡腳,床鋪上只有她一人,她也要對著大炕甜笑,仿佛是看到睡了滿炕的崽子。
其實也就甜蜜這一下了,接下來這一整天,這老太太就是個凶神惡煞。
做母親的從來如此,爹總躲了,又會做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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