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陣大笑聲從院裡傳來,佘萬霖坐起,趿拉了鞋兒,尋到窗下矮桌,取了篦梳給自己把頭髮攏直,就披著衣裳散著發的出了東廂房。
一到院裡,好家夥,廊下木地板上就坐了少說二十多位小夥計打扮的少年,他臭叔跟那平掌櫃就懶洋洋靠著軟枕,半坐不坐的給大家夥吹牛。
恩,他臭叔最愛這一行當了。
一個七八歲的小童在木柱下燒起兩爐炭火,一爐面坐著小陶壺,一爐面罩著鐵網,上面卻盤了七八塊軟糕,一面已是烤至焦黃,瞧著就很有食欲。
看佘萬霖出來,那些小夥計就齊齊站起與他行禮,口稱毅少爺。
佘萬霖趕緊套好外袍袖子,與大家還禮。
大掌櫃平宴就笑著與佘萬霖介紹:“這都是咱平家人在本地的孩子,我就挑了機靈的養著,你們熟悉熟悉,也都是好孩子呢。”
那即是血脈上的關系,佘萬霖就去看老臭,老臭一笑坐起道:“不用您煩心,已經給了見面禮兒了,快來嘗嘗他們老號的米糕,就屬實好吃哩。”
“好。”佘萬霖應了,就走到老臭邊上的案幾前端坐,沒多久,那小童就拿著一個陶盤擺了蜂蜜,還有三個米糕過來。
佘萬霖問老臭:“才將聽你們在笑?”
老臭哈哈:“哎,少爺可知平掌櫃他弟叫個啥?他弟叫平席……哈哈。”
許是剛睡醒,佘萬霖眨巴了兩下眼睛,這才反應過來,這合起來不是個宴席麽?
怪道見面平宴說自己是個吃食。
他也笑了起來。
平掌櫃親手與佘萬霖倒茶:“我家那會子都窮了,這一支又不爭氣敗了家業,我爹那會子就覺著,世上最好不過宴席……毅少爺嘗嘗咱們號裡的春茶,咱這是茶場,就沒家裡那些流程,吃的是個自然清香,您試試。”
佘萬霖點頭,端起茶杯先聞了一下,又輕輕品了一小口,眯起眼睛半晌,才笑眯眯睜眼道一聲:“好茶。”
刹那,等待的這群人齊齊的笑了起來,平宴也是矜持的摸摸胡須,點點頭。
其實就好個屁!
小郡王在家裡跟茶師傅是學過烹茶的手段,然而老陳家孩子聰明歸聰明,就不會分辨茶香。
人家那也是雲山霧罩的開了一個道行,說的那是一道一道的講究,什麽無根水,梅上雪的。
然而~他爺從不在意,他更不會上心。
這些東西從他出生就在周遭,時候久了他也吃不出好,卻知壞,就喝茶解渴嗎,那就喝唄,還茶會,品茗……哎,頗累。
只有對門的嬸嬸好喝個茶水,喜弄個琴箏,偶爾她也寫個詩,還很一般,更無人能懂。
用阿爺的話來說,沒有的人才覺著珍惜,才會去研究,他們沒這閑工夫,就學個裝相。
熱茶一口,配軟糯蜂蜜米糕進肚,佘萬霖方覺著自己複生成了人。
心情好,他便問老臭:“臭叔與大掌櫃在扯什麽地方了?”
老臭一笑:“我們呀,這不是說到去歲的事兒麽,咱家裡便是劣等散茶,也在兵部結了十萬多貫,還是貨到就結了,咱家總櫃在燕京是這個!”
老臭說的是平慎,而平慎背後的靠山就是陳大勝。
當然,此事沒幾個人知道,到有皚城本地分管茶政,主持榷買的官員對平家早先多有為難,結果他們的官茶一出金滇,就被扣押了,戶部該支給的款項被卡了。
平家放話,誰都有誰的路數,他們只要四姑娘茶場,這邊茶政衙門的人從此不得與他們為難。
譚家試探了幾次,摸不出深淺,就認了這個虧了。
佘萬霖卻不知道這裡的關系,就壓抑著困惑看平宴。
反正他也是來學習的。
平宴笑:“毅少爺過幾天多走走就清楚了,咱們茶場不與本地茶商交道,他們的買賣才叫個艱難呢,有好些茶場的貨前年就交了,現在都沒有結清帳目。”
佘萬霖低眉看米糕,拿起一塊吃了才說:“朝廷頒布榷茶法,就怕傷了茶農,這筆款項是年年不敢拖的……你說,老譚家截留這麽多款子,做什麽了呢?”
他端起茶杯,看向四姑娘山的方向,想,必要去一看究竟。
第237章
卻說七茜兒一行人離了小南山,這便開始遭罪了。
這可不是出門遊玩,又甭看鴻鵬鏢局當家人是斥候中人,他自拿他的俸祿,這跟鏢局買賣經營是沒關系的。
鏢局裡的吃喝拉撒都是錢,都要靠孫鏢頭一人苦心經營,他才養活的起這麽些人。
這一次的鏢單子,走的是藥行的生意,外加半幅人身鏢,就是那黃新娘與她的嫁妝了。
走一回鏢,藥行出錢一百五十貫,黃新娘這人身鏢二十貫。
來回一次金滇,所賺銀錢是總鏢頭拿大頭,其余按照貢獻逐級分配,最低一等的趟子手,扛旗喝路打一路雜活,他們一年才賺五貫錢。
雖實苦的差事,你還別嫌棄少,憑是哪個行當,除卻鏢局,學徒是不拿錢白給人家做活的。
一年五貫已經是總鏢頭仁義了。
那為了能讓跟隨的夥計多少賺一些貼補,孫鏢頭就不預備住驛站大店,至多就是個車馬店,雞毛店啥的。
有時候便宜的雞毛店都沒的住,那就住荒郊野外,反正就怎麽省錢怎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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