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萬霖叉腰,鼓著腮幫子指著繼續追著打的阿娘,想說點什麽,他很想說點什麽,想說,哦,怪不得阿爺,阿爹從不敢說娘親半點不好,他想他找到緣由了。
娘親就騙的他好苦啊。
他腦子好,就記的很小時候,他娘總愛捂著臉假意哭訴說,安兒啊,快救救娘親吧,你爹打我。
那時,他就抱著木頭大刀擋在阿娘面前,嚴肅對阿爹說,不許欺負娘親!
那時阿爹的表情真是古怪啊。
還有,小時候他要百家飯,有時候也想去遠處溜達,阿娘就說,哎呀,後巷有好多狗狗,阿娘害怕呢。
他就跟根奴哥一人舉著一根棍兒詛咒發誓,沒關系的,娘親莫怕,兒保護你,兒有神功。
如此全家出門,那一路就不能提了,他娘一會假哭有狗,一會假哭有鬼,甚至假哭有看門老鵝要把她叼走哩。
如今想想,我的娘啊娘,您這戲份就屬實多了些。
每次他都跟他傻哥學戲台上武將,走的那叫個小心翼翼,跟探敵營似的,就扶刀,不,扶棍兒,探著脖兒,還鬼鬼祟祟左顧右盼,看到安全就對娘親擺擺手,認真道,娘你快走,鬼被窩打跑了……
佘萬霖猛的伸出手蓋住臉,啊……不能想了……他算知道,為什麽每次娘親都捂臉顫抖跑過去,那是在笑自己跟哥哥吧?
啊哈哈……俺娘十幾年唱一台大戲,扮嬌弱女子,這讓咱跟誰伸冤去?
老臭將巨大的包裹抗在肩膀上要走,路過佘萬霖的時候就說:“好兒,你我二人緣分已盡,便……這樣吧。”
他到底有些舍不得,走的不那麽堅定。
果然就被佘萬霖拉住了:“臭叔為何要走?”
老臭看遠處慘烈,他們還算安全,就一把扯了佘萬霖蹲在密道角落,也是尋思了一會才說:“原是想死遁從此海闊天空,可惜不能了。”
可憐佘萬霖魂魄都被摧毀了,就喃喃道:“臭叔~要回去找皇爺?”
難道自己這些年與臭叔的情誼,都是白付了嗎?這一路的情誼是假的麽?
他狠狠的盯著老臭,老臭就氣急敗壞的指著他罵道:“你個沒良心的,老子是個暗探?可你爹還是全天下最大的暗探頭目呢,你怎不說他!他跟譚家有死仇,這些年不知道暗地裡使了多少手腳,最壞就是他!
你去吏部看看官員名錄,這些年除了金滇,五品下的官員有幾個譚家人?若不是看你的情分,老子早就賣了他了。”
佘萬霖氣憤怒吼:“那你去賣啊!”
老臭生氣:“那不是連累你麽!”
佘萬霖吼:“小爺才不怕!”
老臭吼:“可我怕……我怕……”
他語氣越來越低,最後自嘲般坐在地上,靠著山牆喃喃道:“我就看著那倆小小子,從被人抱著過台階,眨巴眼兒,就搖搖晃晃成了個大小子,孩子多乖啊,有啥好吃的,也惦記我,雖小時候也不是個東西,難得遇到好爹娘,後來還是教的不錯的……”
佘萬霖心酸,他自出來,心裡就很是依賴老臭,如今臭叔要走了,更不知何日能見,如此眼淚到底掉了下來,還有些哽咽說:“那,那你還走?別走了臭叔……”
他認真的看著老臭保證道:“皇爺若是怪罪,我定不會去探監,你,你若不走,我就給你養老。”
老臭噗哧笑了,臉上泛起慈愛,就摸他的腦袋說:“你是個好孩子,可是,這天下連天子算在內,誰敢與榆樹娘娘搶孩子啊。”
他對外擠擠眼,外面就傳來一聲慘叫。
佘萬霖不愛聽這個:“她不是榆樹娘娘,她就是我娘。”
“啊,當然是你娘!”老臭點頭,歪腦袋又看看外面,四五匹戰馬在天空飛起又墜落,就淒慘的不得了。
“那你,也是挺難的哈?”
佘萬霖回頭,沉重的歎息,畏懼娘親算總帳,就可憐巴巴的看他臭叔。
哎,怎麽辦呢,這就是自己的克星啊。
老臭不得不實話實說道:“好安兒,你臭叔我這輩子,遇到兩個好,一好是皇爺,他當我是個人,給我信任,我就賣給他幾十年。這二好便是你,你當我是親人,不嫌棄我邋遢,與我一個碗裡吃飯,我本想送這條命與你,可你娘,那你也看到了……”
佘萬霖舍不得他,就急急插話:“那,那臭叔繼續死遁好了,反正你會易容,你不想,天下誰能認出你?”
老臭卻搖搖頭,拍拍那個巨大的包裹說:“哎!不行了……傻孩子啊,今日無意勘破譚家謀反罪證,你父與譚家早有恩怨,便是你親拿罪證去找你爺,份量也不如我,我到底是皇爺的人,懂麽?”
佘萬霖驚愕:“為何如此,這,這已經是證據確鑿了,他們還能逃了?”
看這孩子被保護的非黑即白,老臭歎息,心裡對外面那位娘娘道了一聲歉,便認真的對佘萬霖說:“傻兒,今日你臭叔,便再教你個乖。”
佘萬霖氣悶,就揪下蒙面巾撇嘴:“還乖,我都多大了?”
過幾年,我都能娶醜醜了。
老臭一笑:“教你皇帝心那!”
這孩子一下子就僵直了。
老臭卻不管他,只看著周圍的兵器甲胄道:“其實你還小呢,你爺佘青嶺比我學問大,早晚也會教,可他看皇帝與我看皇帝,卻也有區別的,記住孩子~這世間的事情,從不是你在書本子,戲台子上看的那些故事,凡事有因而後有果,一人冤死就該有個青天來昭雪,國出惡逆便要有義士清君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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