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陶太太做事有姿態,又見識多廣,也有心機,還不愛摻和事兒,在這幫婦人堆兒裡就算是隱形頭目,比陳吳氏這刻薄厲害的可強多了。
人今天上門拜訪,帶著人就跟七茜兒行禮,表面上絲毫看不出丁點的不願意。
七茜兒也知道這位的厲害,就不在她面前露圭角。
客客氣氣的將人引進屋內,老陶太太見了老太太就立刻行禮,嘴巴裡特別甜的就說到:“給老姐姐道喜了,潑天的大喜呢!昨兒天晚了,沒得黑夜賀喜的道理,這不,我們這一大早就召集了,齊齊的就來了。”
被教育大半夜的老太太立馬想蹦起來炫耀,又聽到屋子門口七茜兒在咳嗽,她便忍著內心的各種躁動,使勁的端著說到:“哎呀,什麽喜不喜的,這都是茜兒她男人,我家臭頭爭氣!這才給我掙了一個體面,趕緊上來坐,茜兒!!”
老太太又對屋外吩咐:“趕緊給你老陶太太,嬸子們燒水。”
老陶太太笑著往上坐了半個屁股道:“還跟我們客氣呢?不急,也不渴。”說完對身後的於萬氏說:“趕緊的,快去把外面那小人精抱進來。”
於萬氏笑著點頭,轉身出去,沒一會便抱著穿身小碎花襖子,梳著兩個紅繩裹著的小發揪揪,懷裡還強抱著一個布包袱的喜鵲進來。
喜鵲生的好,進門就喊奶奶,露著幾粒糯米糯米的小牙兒,可愛又招憐。
七茜兒隔著門,也看著外面不敢進的喬氏。
這喬氏也是千斤鐵料打百鍛的鐵心,昨兒哭錯了重點,哭來哭去是陳大勝名下掙來的誥命,跟四房沒有半點關系。
人倒也不尷尬。
要換了旁人,十天半月能出門見人就不錯了,這就是個強人,一夜過去,醒來就迅速想好辦法,新組了戰局,她又來了。
可,現在可不比從前了,她是真的站在門口不敢進院。
自打知道可以替子休妻,老太太就明面上當著人說了不止一次,她住的地方,她呆的地方,喬氏敢邁進一步她就是大不孝。
喬氏心裡有鬼,就真的不敢邁這一步。
喜鵲伸手夠奶奶,一下子就掉了手裡的包袱。
老太太看到喜鵲也歡喜,這孩子娘再不好,那也是她親孫。
她半坐起來,伸手接喜鵲過,愛惜的摸摸喜鵲的揪揪,又親親這孩子的腦門道:“哎呦這是誰啊?你怎麽來了啊?”
這老太太跟一切人摳,可是孫女來了,一手抱娃,她另一隻手沒聽指揮的就探進炕櫃,摸索出一盤宮製點心來。
等到點心上桌她才開始後悔,卻已經遲了。
老陶太太笑眯眯的說:“哎呦,先天的骨頭親,這個是怎麽都打不斷的!我們喜鵲想親親的阿奶了!我們抱著阿娘給阿奶做的新衣裳,來給老太太賠禮了!老太太您大人大量,看在我們喜鵲的份兒上,就不要計較了啊……”
乾劈柴燒的灶火劈啪作響,七茜兒抱出一疊大碗,一個個擺開,拿葫蘆瓢往裡挨個添熱水。
周氏在東屋炕上找不到市場,就出來尋七茜兒閑話。
見七茜兒燒的都是白水,她就沒話找話說:“哎呦,貴太太,就用這個招待人啊,你家昨天得了那麽多好東西,也舍不得拿出來給我們見識見識?”
上輩子爛胡同裡相處十多年,七茜兒知道她的好,也知道她的孬,如此便不客氣的問她:“嬸子啊,您那府城來的好東西,見天就聽您說了,也拿出來給我看看唄?”
都知道周氏吹牛,跟她直接要的人還真沒有。
周氏聞言臉上就紅了,哼了一聲道:“我家的好東西,憑什麽給你看。”
七茜兒一揚眉:“對呀,你也知道是我家的好東西?”
說完抱著托盤,利索的把幾個水碗放上去,端著進東屋了。
周氏在她身後嘀嘀咕咕:“小眉小眼,刁眉刁眼,黑心黑肺,粗皮老鴰臉!!”
東屋炕上,喜鵲嘴巴裡塞的鼓鼓囊囊,手裡還抱著一塊點心不撒手。
她哪裡吃過點心這樣的東西,老太太就心疼的勸她:“哎呦!都是你的!都是你的!慢點吃啊……”
說完就把炕幾上的點心盤子,拽到自己孫女面前了,還一隻手伸著保護。
人家旁人倒是也有個嘗嘗的心思,看她這樣,便不好意思了。
老陶太太跟七茜兒道了謝,端起粗瓷大碗飲了一口水,放下碗,語氣就有些失望的說:“那老姐姐是真的一步不退了?”
老太太表情淡淡的,摸著喜鵲的腦袋,一下一下的說:“不了,我跟她呢,是真沒有做婆媳的緣分,你啊,往後也別接她的央告,誰來都沒用!皇帝老爺都不成!誰也別做這個急先鋒,老妹子,有些內裡的事情你不知道,我不跟你提,不代表沒那些事兒。”
老陶太太歎息:“是,您家內裡的事情我怎麽會知道,您是知道我的,我就喜歡燒香念佛,也不愛出門,她來求我,我就想起從前了,那會她大半夜生喜鵲,咱們又在路上,熱水都沒有,血流了半盆,她拉著你的手一直喊娘,等到喜鵲生了,你倆抱著一起哭的那樣兒,我這輩子都忘不了……”
老太太聞言就笑:“我也沒忘,那是四牛欠她的,就讓四牛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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