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時候,我接到個樓少白打回家的電話,說要出城,大概兩三天後才回。
我第一次覺得等待的時間太過漫長。白天沒事的時候,就在這幢房子到處瞎逛消磨時間,到了晚上,又巴不得天早點亮。好容易等到了第三天,晚上十點的時候,他終於風塵僕僕地回來了,幾下吃了飯,洗過個澡,又一頭鑽進了書房裡。
我在房間裡等到大約快十一點了,見他還不進來,想起之前他有時候過了十二點才會躡手躡腳地回來睡覺。本來就等了幾天了,現在更是心浮氣躁,終於忍不住,起身揀了件錦紅色的睡衣裹在身上,繫好腰帶。想了下,站到了門邊衣櫥面上鑲嵌著的一面落地鏡前仔細看了下自己。軟綢的面料正服帖地臥在我身上,胸脯腰肢曲線一覽無遺,垂下的鬢發略帶蓬鬆。我又捏了幾下兩顴,於是立刻面帶桃花。轉身正要開門出去,一眼瞥見領口處,覺得包得太嚴了些。又回到鏡子面前,想把領口拉扯得鬆散些。既不能讓他懷疑我有故意的嫌疑,又能恰到好處地吸引他的視線。
尷尬的一幕就這樣發生了。我正趴在鏡子前在往下拉扯衣領,調整著尺度,忽然從鏡子中看到身後幾步之外臥室的門被推開,樓少白進來了,手一僵,兩人的視線一下在鏡中相遇。
他的目光幾乎在同一時刻就落在了我正往下扯衣領的手上,眉毛一揚,表情有些驚訝。我更是尷尬,瞬間反射性地把衣襟拉了回去,轉身就往裡面去。剛走兩步,腰身處多出只臂膀,他從後把我攔住,整個人貼靠了過來,低頭埋臉在我一側發間,深深吸了口氣,然後附耳低聲說道:“真香……”聲音裡已經帶了絲笑意。
剛才我臉上的紅暈是捏出來的,現在卻是因為尷尬而真的有些臉紅了。畢竟,做好准備地去招惹他,和不防備間被他看破自己的意圖,完全是兩碼事。
“你走路什麼時候變貓了?想嚇死人嗎!”
我定了下心神,乾脆轉過了身,有些不快地盯著他。
“以為你和前些時候一樣,這時候已經睡著了,怕吵醒你……”他伸手摸了下自己的下巴。大約是幾天在外沒修過面的緣故,兩頰和下巴頦的地方冒出些密密的胡茬,微微泛了青色。眼睛又在我胸口溜了一圈,抬眼望著我,有些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這麼晚了,你還不睡覺。剛才在做什麼呢……”
他說話時,一隻手已經抬了起來,拇指指腹沿著我的下巴慢慢向下,輕輕撫觸過我的脖頸。彷彿被涼血動物蔓爬而過,我感覺到了一絲來自他手指的涼意,又帶了些麻癢,忍不住微微蜷縮了下腳趾。
既然已經被撞破,索性也不遮遮掩掩了。
“你覺得呢?樓少白……”
我微微側了下頭,躲開他的手,然後揚起臉,直直地盯著他。
他凝視我片刻,神情中略帶了些驚訝。只是很快,我的身子一輕,已經被他打橫抱了起來,送到了床上。他一語不發,只是飛快地松開了皮帶,解下扣住的槍套,又脫去了衣物,然後隨手卷成一團扔在了一邊的椅子上。我聽到清脆的“叮”一聲響,那應該就是鑰匙串上的鑰匙相互碰擊發出的響聲。
他分腿跪在了我的大腿兩側,伸手拉住我腰間繫著的帶子尾端,輕輕一扯,衣帶就松開了,衣襟也隨之散掉,本被遮掩著的肢體頃刻間就袒露了出來。他的目光從上至下,來回梭巡了片刻,帶著絲毫不加遮掩的**和興奮。這樣的注視之下,我終究還是敵不過身體毫無遮掩時的那種窘迫和緊張,周身的每一寸皮膚彷彿都豎起了汗毛。
“你還等什麼……”
我一咬牙,伸出一隻腳,勾住了他的腰身,閉上眼睛低聲說道。
身上一重,他已經順勢壓了下來。周身如被熨過一般,他灼熱的體溫讓我舒服地輕輕嗯了一聲。
樓少白是個掌控欲非常強的人,不管是白天衣冠楚楚,還是黑夜裡褪盡遮蔽的時候。這一點,在他前次傷勢未好之時的那一次,我就感覺到了,現在更加清楚。他彷彿化身成了精力無窮的猛獸,沉醉於將我擺成各種姿勢地攻擊我,我不由自主發出的或不適或快慰的呻吟之聲彷彿更加刺激了他,他更加兇悍。我彷彿置身於大海之中的一葉扁舟上,晃晃悠悠。汗濕的後背忽然一涼,我睜開了眼睛,這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他竟已經開了壁燈,把我搬到了燈下放置著的一張躺椅之上。我的腿被分開高高架在了兩邊的扶手上,他正半跪在我面前,浸染了濃墨般的一雙眼緊緊盯著我的眼睛,微微喘息著,肩膀和隨了呼吸而輕微起伏的胸膛之上,密佈著細細的汗水,在昏黃的燈光下泛出一片淋漓的水光。
“不要開燈……”
我呢喃了一句,伸手想按掉牆壁上的開關,卻被他攔住了。
“舒服嗎?”
他再次壓在了我的身上,雙手從我耳後插入發間,捧住我的頭,輕輕啄了下我的唇,然後低啞著聲音問道。
我無法回答。我確實有些沉醉於這種熱烈,卻又恐懼自己心底裡另一種與這熱烈相隨的如毒草般瘋狂蔓延的狂野。
“我和那個人,誰讓你更舒服?”
他又接著問,眼睛仍是一眨不眨地盯著我。
我忽然明白了。有些想笑,卻又笑不出來。
一定是我的沉默和看起來有些怪異的表情激怒了他,他忽然低頭,一口叼住我的一邊乳頭,不帶絲毫溫存地用力吮嚙,彷彿要把它咬下來,疼痛已經蓋過了麻癢舒暢。我低呼一聲,伸手打他頭。他松開口,下一刻,卻用他幾天沒修過的滿是胡茬的一邊側臉有些惡作劇般地用力擦過我的胸口,整個人滑了下去,下巴抵在我小腹上,然後朝我呲牙一笑。我低頭,見胸口處已是一片紅痕,微微針刺般的火辣。
我有些惱怒,他這是因為自己的心病,故意耍弄我嗎?
原本我確實是存了讓他筋疲力盡沉睡後,我再伺機動手的心思,連東西都早收拾好了,只欠東風。現在忽然碰到這狀況,盡管我對自己說,反正以後再不相見,忍忍就過去了,可是見到他這挑釁般的呲牙一笑,我的腦子一熱,想都沒想,抬腳就朝他一邊肩膀用力踹了過去,他不防備,被我踹了出去,仰天摔到地板上。
“滾蛋,老娘不伺候了!”
我罵了一句,從扶手上抬腿放下,整個人站了起來,腳一軟,這才覺到雙腿有些酸,站著時甚至微微打顫。
這一幕要是被人看到,其實有些滑稽。女人站著,怒目而視,男人仰天倒在地上,滿臉的不可置信,而且兩人都還是一絲不掛。
我罵完,轉身想朝浴室去,腳還沒抬起來,他忽然雙手撐住地板,一骨碌翻身起來,一把拉住我的腳踝扯向他,我失去重心,咕咚一聲摔到了地板上,臀部頓得有些疼。剛才的怒氣還沒消,新的又沖了出來。抬起另只沒被鉗住的腳正要再踢過去,又被他一把抓住腳踝,猛地分開,把我的腿壓在了地板上。
“那就換我來伺候你!”
他惡狠狠說了一聲,縱身撲了上來,重重堵住了我的嘴……
當一切都平息了下來,他終於從我身上翻身滾了下去,仰面躺在地板上,大口地喘息,我的耳畔彷彿還響著最後一刻他那如擂鼓般的心跳之聲。
“好好跟著我,我會對你好的……”
我們並頭躺回床上的時候,黑暗之中,他摟著我,對我這樣說,聲音低柔。
這話有點耳熟,我之前彷彿聽他說過。
我沉默了片刻,終於低低唔了一聲,他彷彿籲出了口氣,說道:“睡吧。”
這時候我忽然有些莫名地難過,心底裡彷彿多了些酒釀缸子裡表層的氣泡,一個個地漾了出來,又破滅,只留淡淡的酸楚。
我不喜歡這種感覺,於是蜷縮起身子,把頭埋在他的胸膛之側,一動不動。
這一場轉移了好幾個陣地的劇烈作戰應該損耗了他不少的精力,很快他搭在我腰間的手就沉了下來,我聽到他發出均勻而低微的鼾聲。
我也夠累的,但是現在精神卻還十分興奮。片刻之後,我試探著輕輕推了下他的胳膊,他紋絲不動。我輕輕挪開他的手,慢慢地一寸寸坐起身來,唯恐驚醒了他。
他的呼吸聲還是那麼沉靜。
我下了床,赤腳踩在地上,躡手躡腳地朝他之前丟衣物的那張椅子靠了過去。目力已經適應了房間裡昏暗的光線,我摸到了他的皮質槍套。
身後忽然傳來一陣翻身的聲音,我頭皮發麻,蹲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片刻過後,他的鼾聲又響了起來。我終於籲了口氣,只是剛沖過澡的後背卻再次冷汗一片,連睡衣都被沾住了。
我壓住緊張得幾乎要蹦出喉嚨的心髒,把整個槍套連同那串鑰匙緊緊捏在了掌心,不讓它相碰發出聲音,然後站了起來,朝門口慢慢移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