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吠聲與猴子尖細的叫嚷嬉笑聲,時時都回蕩在大竹峰上,竟是多了幾分生氣
清晨,從臥房裡三三兩兩走出來的大竹峰眾弟子,望著已經在守靜堂外空地上嬉鬧奔跑的一猴一狗,都不禁露出了微笑
何大智笑著回頭對眾人道:“自從當年小師妹出嫁以後,我們這裡已經很久沒這麽熱鬧了”
眾人紛紛點頭,頗有感歎的意思,就在這個時候,忽然聽到守靜堂那裡有人咳嗽了一聲,聲音大是威嚴,眾人一驚,只見田不易站在那裡,連忙上前行禮,拜見師父
田不易隨手揮了揮,算是打發了眾人,隨即目光也被那大黃小灰給吸引了過去,看了一會,哼了一聲,道:“兩隻無知畜生,大清早的就像瘋了似的亂叫,誠心不讓人睡覺了”
眾弟子怔了一下,只是礙著師尊威嚴,終究不敢多說田不易嘴裡又罵罵咧咧了幾句,大意是白養了這頭蠢狗這麽多年,末了還是這般沒用,居然和一隻笨猴打的火熱……眾人心中好笑,但自是不敢笑出聲來
不料過了片刻,原本在遠處玩耍嬉鬧的大黃,突然向著守靜堂田不易這裡大聲吠叫起來: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一疊聲狗吠叫的聲音在清晨裡刺耳之極,而且看大黃狗臉囂張,吐著舌頭,向田不易這裡似乎大有不滿的意思,倒似乎是聽見了田不易的咒罵,心懷不滿的樣子
眾弟子同時暗想,難道大黃果然已經有了些道行,不然隔了這麽老遠,就算狗耳再靈,只怕也聽不仔細的,不過如果是得道老狗的話,那自然就另當別論了
眾人心中正在揣測暗度,田不易卻被突然而來的大黃犯上給氣得面孔發紅,怒道:“反了,反了,如今竟然連狗也敢跳出來大叫大嚷了老六”
站在旁邊眾人之中的杜必書全身一激靈,嚇了一跳,連忙站了出來,道:
“師父,弟子在此,您有什麽吩咐?”
田不易似乎怒氣衝天的樣子,一指遠處還是大聲吠叫的大黃和小灰處,怒道:“今天中午你就將那隻蠢狗給我宰了,燉一鍋狗肉來吃”說完,恨恨轉身,進了守靜堂中
杜必書呆在原地,冷汗涔涔而下,失聲道:“什麽?師父,這……”
話音未落,田不易已然人影不見,片刻之後,杜必書身後眾人“嘩”的一聲大笑出來,宋大仁等皆笑得幾乎岔過氣去杜必書又急又氣,道:“你們笑什麽,這、這可是師父吩咐下來的,我可怎麽辦才好?”
宋大仁走上前來,收起笑容,雖然眼中仍是滿滿笑意,但面上卻端正了神色,做出一副嚴肅認真的樣子,拍了拍杜必書的肩膀,正色道:“師弟,此乃師尊交予你之重責大任,你定要好好完成才是”
杜必書快哭了出來,急道:“你騙誰呢你,這裡誰不知道師父往日最喜歡的就是大黃,別說宰它了,便是我們扯掉了它一根狗毛,師父也不給我們好臉色看如今這、這、這要是我當真領了師父旨意,回頭師父後悔起來,我還活不活了?”
宋大仁呵呵一笑,轉頭就走,旁邊二弟子吳大義走過來,向著杜必書重重點了點頭,道:“老六,你果然乃是機靈人物,懂得師父真意,既如此,你便不聽師父旨意就是了”
旁邊何大智仰首看天,慢慢走開,口中卻不知有意無意說道:“不過聽說師父最討厭就是我們這些做弟子的違逆師命,一旦師父知道老六竟敢當師父的話是耳旁風,這個……”
他笑聲隨風飄來,人卻走得遠了,杜必書如熱鍋上的螞蟻在原地轉來轉去,回頭一看,卻只見眾人都已經向廚房走去了,不禁大聲對著那些師兄背影高聲怒道:“你們這些沒義氣的家夥,遲早會有報應的”
他聲音傳了過去,也不知宋大仁等人聽到沒有,隻遠遠的望見宋大仁頭也不回,只是伸出右手在半空中揮舞了一下,隱隱的,又似傳來他們的笑聲……
※※※
“笨狗、蠢狗、死狗……”
“汪汪汪、汪汪”
“什麽,你居然還敢對我叫”杜必書咬牙切齒,對綁在樹樁上的大黃罵道,“就是你多事,害的老子被師父派了這麽一個鬼差事”
臨近中午時候,杜必書在眾師兄幸災樂禍的眼光中,這才抓到了滿山遍野亂跑的大黃,將他系在廚房門口的樹樁上,旁邊小灰用尾巴吊在樹枝上,似乎也不明白杜必書要幹什麽,在樹上來回搖擺晃蕩,看著樹下人狗相爭
至於大黃,顯然此刻對杜必書沒有什麽好感,狗臉凶惡,對著杜必書吠叫不止
杜必書口中對大黃罵個不停,但卻是決然不敢真如田不易所說將大黃宰了燉狗肉的只是他這個師父脾氣古怪,保不定等等出來看到大黃在此,反而遷怒於他也說不定想到這些,杜必書心中著實發愁,不知如何是好
大黃顯然對被綁在樹樁上很不滿意,狗嘴大開,露出尖利獠牙,對杜必書大聲咆哮杜必書心煩意亂,瞪了大黃一眼,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罷了,罷了,反正算我倒霉,還是先做飯去希望師父等等心情好一點”
說著,回頭向廚房走去,面上愁眉苦臉,不再去理大黃等他走到廚房裡面的時候,大黃的吠叫聲還不斷傳來,但是估計是一狗獨吠,也沒多大意思,很快就安靜了下來
為了討田不易的歡心,杜必書這頓飯做的那叫一個盡心盡力,當真是專心致志,間中聽到廚房外頭傳來幾聲大黃的吠叫聲,隨後又低沉了下去,接著傳來的卻似乎是低低的“嗚嗚”聲音,杜必書也沒放在心上,一門心思炒菜做飯
反正門外此刻諸位師兄和師父師娘都不會到這裡來,他樂得清靜
好不容易做好了一桌子好菜,杜必書這才松了口氣,拿過毛巾擦了擦汗,走出廚房,不料剛走出來,登時怔住了,只見樹樁上空留一段繩索,大黃和小灰卻已經不見了蹤影杜必書心中大急,左右張望,都不見猴子黃狗的蹤跡,心想莫不是哪位師兄竟然在這個時候和我開了玩笑?
當下連忙跑向諸弟子所在臥室,一個個打聽過去,不料眾人都一無所知,有的人還對著他開起了玩笑只是杜必書此刻哪裡還有什麽開玩笑的心思,頭腦發悶之下,團團亂轉便在這個時候,忽地遠處傳來一聲響亮狗吠,眾人都吃了一驚,杜必書是第一個衝了出去,仔細辨認一下,卻竟是從張小凡當年那個房間裡傳出來的
杜必書連忙向那個房間趕了過去,其他大竹峰眾弟子也紛紛趕來,進門一看,卻只見大黃站在庭院之中,對著天空高聲吠叫,而小灰卻不見了
眾人抬頭望天,卻只見青天高高,蔚藍無限,一點異狀也沒有宋大仁等人連忙搜索,不料將所有的房間都找了一遍,也沒看到小灰的影子就像來得神秘一樣,小灰這隻猴子,又一次神秘的失蹤了
不知怎麽,在大黃的吠叫聲中,眾人都若有所失
那日中午,當杜必書心情忐忑的迎來午飯時候,出現在眾弟子面前的卻只有蘇茹一人眾人奇怪,杜必書卻是驚喜交集,但面上卻還是關心備至問道:
“師娘,師父怎麽不來了?”
蘇茹白了他一眼,也懶得理他,隻淡淡回頭向守靜堂方向望了一眼,面上有一種奇異神色,過了片刻才道:“你師父他……有些心思,情緒不好,今天不想吃飯”
眾人一怔,但看蘇茹面色,卻也不敢多問
大竹峰上,似乎從此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除了偶爾大黃對天的吠叫聲,似乎什麽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
一道人影,從青雲山脈的深處飄了下來,輕靈而神秘縹緲,幾如傳說中山間精怪一樣只是這身影掠到青雲山腳下某處,忽地身形一頓,原本急的度在空中發出低低的一聲輕嘯聲音,硬生生停了下來,引的腳下草叢花木“沙”
的一聲,盡數被風吹得向前方倒去
赫然正是鬼厲
沒人知道鬼厲是從青雲山什麽地界出來的,但在他的肩頭,小灰卻再一次趴在了他的肩膀上,與主人久別重逢,小灰顯然十分開心,長長的尾巴卷著,末端還纏在鬼厲一隻胳膊上尤其是不知什麽時候,小灰身上那個大酒袋裡竟然又鼓了起來,酒香四溢,而小灰對此是歡喜,摟著那個大袋子愛不釋手,不是就拔開袋子喝上一口,一副滿足的表情
不過鬼厲顯然不會和小灰一樣,此刻的他面色淡淡,眼神向四周掃望一眼,只見周圍密林森森,一片寂靜,只有遠處傳來隱約的鳥鳴聲
鬼厲忽地冷笑一聲,淡淡道:“出來罷”
沒有人回答,鬼厲也不再說,只是慢慢轉過身子,對著某處安靜的站著,過了一會兒,忽有人歎息道:“這才幾日工夫,不想公子你道行竟然精進如此,當真令人驚佩啊”
人影一閃,從樹林深處走出一個黑衣人來,正是鬼先生
這個人,仿佛從來都是這般神秘莫測,永遠都在讓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現
鬼厲看著他,目光淡淡,雖沒有十分的厭惡表情表露出來,但顯然對此人也不是很有好感,道:“你在這裡等我,有什麽事?”
鬼先生目光遊移,先是看了看鬼厲肩頭的小灰,其中尤其在小灰額上第三隻眼睛處盯了一會,這才向鬼厲看去,道:“怎麽,副宗主不願意與我相見麽?”
鬼厲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鬼先生點了點頭,道:“這也隨你,不過此次倒並非我有話,而是宗主鬼王前幾日傳書於我,讓我有話轉告給你”
鬼厲眉頭一皺,道:“什麽事?”
鬼先生道:“鬼王宗主聽說你在青雲山幻月洞府前受傷之後,十分關懷,明令潛伏中原的眾人一定要找到你,並替他傳話,如果找到副宗主之後,若副宗主身體抱恙受傷,大可轉回蠻荒修養,身體要緊;若天幸副宗主並無大礙,則有一事,還要麻煩副宗主了”
鬼厲沉默片刻,道:“你說”
鬼先生在黑紗背後,似淡淡一笑,笑聲低沉,道:“鬼王宗主已然知道,獸神在此次青雲大戰中敗退逃亡此獠當日誅殺我聖教教眾無數,乃是我聖教不共戴天的仇敵,眼下是誅殺此獠的千載難逢之機此番遁逃,必定是逃亡他所熟悉的南疆,而教中唯有副宗主對南疆較為熟悉,因為希望副宗主前往南疆追殺,也算是為我聖教做了一件大事”
鬼厲默然片刻,點了點頭,道:“好,我去”
鬼先生微微點頭,但此刻卻忽然又走上前幾步,來到鬼厲身前,壓低了聲音,道:“但是此行,宗主特地私下交代我一定要轉告你,追殺獸神固然緊要,但最最緊要一事,卻還有一件”
鬼厲一怔, 道:“什麽?”
鬼先生目光閃爍,低聲道:“宗主交代,獸神身邊有一隻惡獸饕餮無論如何,就算被獸神逃脫,但這隻惡獸饕餮,卻一定要活著捉回來,帶回蠻荒
此事關系甚大,副宗主切記,切記”
鬼厲眉頭緊皺,向鬼先生深深望去,道:“宗主要饕餮做什麽?”
鬼先生站直身子,語調恢復正常,淡淡道:“這個,就不是我所能知道的了”
鬼厲望之良久,忽地轉身,頭也不回,身形幾如閃電一般,瞬間就掠了出去,轉眼消失隻留下鬼先生站在原地,望著鬼厲遠去的方向,半晌忽地自言自語道:
“奇怪,他道行為何竟能在短短時日之內,精進到如此地步?”
“那一日,救他的那群黑衣人,又是何方神聖呢?”
低低密語,隨風飄散,悄悄回蕩在密林之中,最終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