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臉上的表情瞬間棱角盡失,滿目皆是柔色,大掌一下下輕撫著莯妍的後背,啞聲道:“乖。”
於是,被四爺‘闖’進屋後的冷面嚇得惶惶不安的高無庸、梨繡等人,在經過一晚的提心吊膽之後,第二天一早就發現這兩日相處起來居然膩得更勝往昔,吃個早膳的功夫還要時不時來個甜膩的對視,筷子不過恰巧碰到一起就又來個相視一笑,弄得他們一個個的明明恐慌的半下午加一整晚都沒吃過一口,卻腹中撐脹得不行。
時間一晃就到了中秋節令宴。
康熙禦筵設在最高處中央,身旁是太后和德妃宜妃,下面左右兩旁一桌桌小案前坐著的是眾位攜家眷的皇子阿哥、蒙古親王,再下來就是隨行的宗室眾人與高品級的大臣。
案桌前,莯妍坐在四爺身旁,面對一桌子乾果蜜餞禦膳餑餑完全視若無物,桌案下的手早已滿是汗意卻依舊緊緊地拽著弘皓的小手,心裡是止不住地砰砰亂跳。
弘皓性子一貫是體貼的,雖說他不知道為什麽自家額娘會這般死握著他的手不放,但還是選擇乖巧地順從自家額娘的意思,即使手上滿是汗膩的感覺讓他覺得很不舒服,但他還是仿若什麽都沒發生一般板著一張臉坐著,一動不動的。
四爺微側著臉和蒙古親王說著話,兩人時不時碰上一杯,各自一口飲盡,幾杯下來,平日裡一向不怎麽飲酒的四爺就有了幾分醉意,脖子上泛上了淡淡的紅。
十三爺早就注意到近段日子風聲似乎不怎麽對勁兒,入宴前又被四哥隱晦地提醒過,因此從宴會開始就一直格外警醒,一份心思總是分出大半分來注意著上首不遠處的位置,這會瞧見他四哥這是有了三分醉意了,立馬湊了上來,直接插進兩人中間笑著說了兩句,然後就拉著那位蒙古王爺一杯接一杯地拚起了酒。
莯妍趁機會立馬用空著的那隻手從荷包裡取出來了一粒解酒糖偷偷地塞進了四爺手中,四爺借著咳嗦捂嘴的動作一口塞進了嘴中。
莯妍瞧見四爺神色漸清了,松了口氣,單手遞過去了一杯茶:“爺,用盞茶祛祛酒氣。”
四爺和莯妍一個對視,微微勾了勾嘴角,接過茶盞,剛移到唇邊,就聞到了他極為熟悉的帶著淡淡的陳皮的藥香氣和橄欖的甘香味的茶香,一雙桃花眼微眯,嘴角勾起的弧度更深了。
一口飲盡了之後,四爺安撫似地拍了拍莯妍和弘皓交疊的手,又用力地握了握,迎著莯妍的視線微微搖頭。
莯妍覺得耳旁仿若有人在說‘有爺在,不用憂心。’
莯妍剛想開口說些什麽,就耳尖地聽見一陣刀劍碰撞聲,渾身上下瞬間就緊繃了起來。
四爺看著莯妍的眼神中滿是疑問,剛剛他明明感覺到她明顯有所緩解了,這會怎麽突然就···還沒等他開口詢問,就聽到了外面傳來的嘈雜聲和廝殺聲。
宴內氣氛瞬間一靜。
十三爺猛地收斂起臉上的笑容,雙眸似箭般地射向大門處,同時腳上往左後方移了兩步,直接擋到了四爺的身前。
“額娘~”
莯妍對著迷茫地想要問些什麽的嘎魯玳搖了搖頭,然後一把把弘皓和嘎魯玳抱到她和四爺中間。
四爺壓低聲音道:“十三,照顧好弟妹和弘昌就是。”
十三爺回頭和四爺對視了一眼,然後幾步回到了自己位置上,但視線還是放了大半在他四哥身上,椅子隻坐了小半,仿若隨時都能飛速起身衝出去的架勢。
十爺一隻手緊緊地扣著一把觀賞用的彎刀,這把彎刀的刀鞘上鑲嵌不少寶石,就是可惜刀鋒未開,另一隻手緊緊地握著身側坐著的十福晉的手。
十四爺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太子,又瞧了一眼八爺,冷冷一笑,然後匆匆起身大步往康熙方向走:“皇阿瑪,您放心,有兒子在。”
一眾蒙古親王們彼此間交換著視線默默交流了半天,收回視線後每個人都仿若隨意般的移動了兩三步,可是仔細看就會發現,這幫人所站的位置非常‘恰當’,隱隱有只要幾個呼吸間,就能湊到一起的架勢。
半個時辰後,隆科多一身血腥氣地走了進來,跪地請安後雙手捧著一封信件高舉。
宴中緊張的氣氛瞬間一清。
梁九功疾步下來接過隆科多手中的信件,一眼都不敢往上掃,就又匆匆地回到了康熙身邊,躬著身把信件捧到了康熙身前。
康熙一把抽出了裡面的信,看著最後的印鑒臉色一黑,胸口劇烈起伏,一副快要上不來氣的架勢,抬起胳膊一晃一晃地指著下面:“來人,把那個不孝不悌的東西給朕抓起來!”
在康熙開口的同時,宴會中的四個人猛地同時動了。
一個是站在康熙身後不遠處的嬤嬤,她拔下頭上的簪子猛地朝康熙的後背心刺去。
一個是站在四爺身後侍酒的小太監, 一把閃著銀光的匕首從袖中墜了出來接著飛快地朝四爺捅了過去。
一個是站在八福晉身後的宮女,在給八爺添酒的同時一根簪子刺進了八爺的後心。
最後一個是台子上唱戲的武生,眨眼間從身後背的旗子中取出來了一支短箭,往袖子上一插,然後那根短箭就猛地朝孤零零地站在康熙下首的十四爺射去。
梁九功仿若演練過百遍似地熟練地拿起手上的浮塵衝著那嬤嬤的肚子就是一掃,鐵木的浮塵硬生生地砸的那嬤嬤後退了兩步,然後侍衛瞬間一擁而上,把嬤嬤壓倒在地。
“四哥!”
莯妍望著那道銀光大腦一懵,一瞬間隻覺得眼前的畫面仿佛像是被一個動作、一個動作的慢放了似的,手上的動作直接快於大腦的思考,回身一把把身後與她隻隔著兩步距離的那個尚未聽到命令退回原位的帶刀侍衛腰間的刀抽出來,然後手腕一轉猛地朝左前方刺了出去。
莯妍看著暗紅色的血液從一片藏青中湧了出來,藏青色漸漸變成了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