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茹醒來後知道自己失明了,無法接受這個現實,一直哭鬧的厲害,任刑氏如何哄都無法安靜,看的沈清夕酸楚不已,最後還是她竭力保證一定會想辦法治療她的眼睛,張茹才安靜下來。
“真的嗎?你真的有辦法?不會是騙我的吧?”張茹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滿懷希望卻又害怕得到失望的答案。
“你相信我,我手上有了無大師贈送的醫書,我這就回去翻閱醫書,一定能找到辦法的。”雖然如此說,但沈清夕並沒有多少把握,張茹是因為腦袋碰上了蓮湖邊上的石頭,然後才落的水,之所以會失明,沈清夕想約莫是腦子裡有血塊的原因,因為張茹的眼睛並沒有任何的損傷。
沈清夕有些失魂落魄的從屋裡出來,她需要到院子裡透透氣,抬頭卻映入一雙深沉的眼眸裡,她不禁有些愣神。
鄭逸有些貪婪地看著面前的人兒,心裡盤算著他有多久沒有這樣好好的看過她了,自從年前的刺殺事件過後,一恍已經半年了,他已經半年沒有見過她了,嗯,好像瘦了些,也高了些,也越發的漂亮了,他心裡默默的想著。
時隔半年,再見到鄭逸,沈清夕心神仍忍不住有些恍惚,仿佛他柔聲對自己說“我會讓外祖父去府上提親”的聲音仍在耳邊回響著,這半年的時間,她最開始反覆琢磨,糾結鄭逸到底對自己有沒有用情,他提出娶她到底是出於責任還是出於喜歡。她無數次的假設,聯想,想他如果是真的喜歡自己。想他如果對自己表白,她要如何處理,每次想起心中都有些小小的甜蜜。這時突然又會想到他是在當時那種情況下才提出娶親之事,或許真的是出於責任。心裡又不由一陣懊惱。
及至後來,她看出大太太對自己的暗示,明白自己和秦逸絕對不可能在一起,她心中又十分不甘,難過,可終究明白自己無法抗爭,不是她不敢。而是這個時代有太多束縛人心的東西,她如果真的抗爭了,傷害的將是她至親的家人,而且還有可能因為她的抗爭讓家族蒙羞,她不忍,就只有認命,好在她心智堅定,思慮也夠成熟,知道自己對鄭逸情緣尚未深種,既然無緣。不如看開,半年下來,她已經在漸漸的淡忘一些事情。
現在,猛然間看到鄭逸。卻還是忍不住有些小小的酸澀,今天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他和潤素姐姐也算是有了肌膚之親,想來應該會很快定下婚事吧,沈清夕心中想著,這樣也好,潤素姐姐知書達理,聰穎賢惠,不像自己,總愛想些有的沒的,他們兩人應該會很幸福吧。
只是心裡到底還是有些難過,過些日子應該會好起來的吧,沈清夕告訴自己。
顧照棠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情景,沈清夕和鄭逸兩人站在院裡中間默然無語相望,他不覺緊了緊眉頭,然後若無其事地笑道:“鄭大哥怎麽這麽快就起身了,大夫說你今日也是筋疲力盡了,應該好好修養一段時間。”說著,也走到院子裡,不動聲色的站在沈清夕背後,抬眼看鄭逸。
鄭逸眨了眨眼,看著面前站著的兩人,顧照棠高大挺拔,鼻正唇薄,風度翩翩,沈清夕小鳥依人,面容姣好,聰慧大方,真真是一對璧人,他的心不禁狠狠抽痛起來,聽到顧照棠提起他今日救人一事,面容更加暗了幾分,顧照棠這是暗示自己再也沒有任何機會了嗎?
顧照棠對於沈清夕的心思他一直都是知道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不認為自己有干涉顧照棠的權利,可真的發生在眼前了,他又覺得眼前這幅璧人的景象實在是扎眼,讓他有種窒息的感覺。
可是他又無法否決顧照棠所提之事,他自己心裡也明白,經過今天的事情,楊子謙剛才去看他時,話裡話外的意思都是讓他盡快上門提親,他當時沉默無語,心裡卻知道是無法躲過的,在楊潤素落水時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在自己面前溺水而亡,只能下去救她,他下水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這樣的後果。
“我沒事,要先回鄭國公府了,三妹妹,照棠,告辭了。”鄭逸最終只是吐出這樣一句話,覺得身心疲憊,甚至覺得有點諷刺,上次的刺客事件,他上趕著“負責”,沈家不要的他的負責,這次的落水事件,他躲避不及,楊家卻讓他盡快負責,所思非所願,要是兩家的態度換一換,此刻對於他來說只怕是天堂了,但眼前的事實卻讓他第一次真正恨起了上天的不公平。
沈清夕看著鄭逸的背影,隻覺得他的背影充滿了落寞、傷心、悲憤等等複雜的情緒,她微低眼瞼,看著自己的鞋尖,這些都和自己沒有關系了吧?自己也該接受現實了。
“顧大哥,我們也回去吧。”
沈清夕低著頭,並沒有注意到顧照棠聽到她說到我們時臉上閃過的絲絲驚喜。
果然,五月裡,楊潤素和鄭逸的婚事定了下來,不知道是楊家的作用,還是鄭逸的緣故,張茹卻並未一同和鄭逸訂親,夢靈說起此事時,沈清夕正在寫一本新書的書稿,隻淡淡的哦了一聲,表示知道了,但手中的筆卻遲遲無法落下,墨啪啪的一滴一滴落在上好的宣紙上,暈染開來,紙上頓時模糊一片,她一連毀了幾張宣紙,都無法寫出完整的句子,隻得隔了筆,歎了口氣,心知這書稿是無法完成了。
這天晚上,沈清夕輾轉反側,終是無法安眠,隻得隨手穿了件家常的袍子,想出去走走,外間值夜的春韻睡的正香,春韻是和春草一起提上來的二等丫頭,雖不比春草伶俐懂事,卻是個實誠淳樸的姑娘,沈清夕看她做事還算勤勉,就一起提了上來做二等丫鬟。
初夏的夜色,幽靜而迷人。圓盤似的明月高懸,如水的清輝漫漫傾瀉,周圍的繁星調皮的眨著眼,正是一副明月如霜,好風如水的景象,沈清芳不覺出了自己的院子,向南踽踽獨行,周圍樹影婆娑,不遠處的草叢裡傳來蟲子的鳴叫,涼風習習,吹在身上無比的舒服,卻也將白日裡的煩與憂輕輕的彌散開來。
沈清夕再次想起第一次見到鄭逸的情景,那時的他還是秦逸,桃花林的初遇,曉風居的借錢與維護自己,當了禁衛軍的鄭逸,和自己談合作的鄭逸,坐在身邊安靜看小說的鄭逸,從鳳凰山上滑下時緊緊拉著她手的鄭逸………..
往事一幕幕湧上心頭,其實後來他成了鄭逸,和哥哥成了好朋友後她見他的次數並不算多,最起碼沒有顧照棠多,是什麽時候對他動了心思的呢?
沈清夕自己也不清楚,約莫是老太爺暗示讓她留意身邊的人時,她開始琢磨自己的婚事,開始留心身邊相處的人,對於顧照棠,因為沈清芳的關系,她對顧照棠本有些尷尬,所以也就不願往他身上多想。
所以她也就放縱了自己的心思在鄭逸身上吧,只是自己一直沒有意識到而已,但潛意識裡她是希望多和鄭逸相處的,所以他和自己談合作的時候才會那樣爽快的答應,甚至都還沒有經過祖父的允許就先將合作開書坊的事情先透露給了他。
那他呢,他對自己到底是怎樣的感覺?沈清夕突然覺得自己很搞笑,鄭逸已經和楊潤素訂親了,自己為何還要糾結於這個問題,就算是知道了鄭逸對自己有感覺又能如何?先不說大太太的意思很明了,不允許她和鄭逸在一起這一條,難道自己還能讓鄭逸和楊家解除婚約嗎?就是鄭逸肯,她也是不肯的,這樣做如何對的起潤素姐姐。
退一步說,如果鄭逸對她沒有同樣的感覺,那自己這滿腹的惆悵只不過是庸人自擾的單戀罷了。
想到此處,沈清夕不禁暗暗歎了一口氣,不管是上面哪一種結果,現在與她都是一樣的,那就是他們不可能有結果了,以後要收回自己放在鄭逸身上的心思, 自然無緣,就當沒發生過吧。
深呼吸一口微涼的空氣,沈清夕心中下了決定,不管怎樣,自己也是來自二十一世紀的高級知識分子,怎麽能被這樣小小的感情挫折打倒,就當失戀了唄,沒什麽大不了的,她一定會處理的很好,也會將以後的日子過的更好。
回過神來,沈清夕這才發現原來已經走的很遠了,不禁有些好笑,看來自己沉迷心事太嚴重了,走的這樣遠竟然都沒有發現。
正打算往回走,突然聽見右手邊的樹影后傳來輕輕的腳步聲,沈清夕扭頭去看,只見月光下樹影后好似有一道長長的影子,與樹影合在一處,看不真切到底是不是有人。
沈清夕不禁一僵,汗毛都要豎了起來,不會也有人和她一樣半夜不睡出來溜達吧?她這樣想著,心裡鎮定了些,努力穩定了自己的聲音,“誰?誰在那裡?出來!”
除了樹葉傳來的婆娑聲,並不見有人出來,沈清夕正疑惑間,卻見樹影后一晃,轉出一人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