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學旺一大早就去地裡割菜,完了洗淨裝滿兩個大籮筐。大概七點多鐘的時候羅春生會開車來取,他要從中醫館將新鮮採摘的菜拉到鎮上去,供給福興湯水館當日消耗。
中醫館食堂當天要用的菜就得張學旺自己挑回去了,路過牲畜棚的時候,張學旺被媳婦叫住了:“我剛剛去割豬草的順便割了點韭菜,許醫生說她要瞧瞧,一會你幫我拿過去?”
“哎,好,”張學旺每天早上都要去中醫館,他摘菜的時候也會摘點水果之類,這些會直接送到中醫館,走了兩步,張學旺扭頭對媳婦說:“差點忘了,一會黃州過來,你給他挑只雞,殺了今天中午加餐。”
李彩鳳瞪他:“這事你也能忘!”
許佰當時要招人侍弄牲畜棚,張學旺回去和媳婦一合計,就把他媳婦李彩鳳介紹過來了。李彩鳳和張學旺一樣身有殘疾,她患有侏儒症,嫁給張學旺之後一直就在村裡種地養牲口,侍弄牲口的經驗非常豐富。
許佰去他們家裡瞧了,李彩鳳養的牲口各個膘肥體壯,精神奕奕,跟許多福商量之後就讓李彩鳳到中醫館上班了。夫妻兩個都到中醫館上班,家裡的牲口沒有人侍弄,許多福乾脆就將李彩鳳養的三頭豬、兩隻兔子,十幾隻雞鴨都按市價買了。
從李彩鳳這裡得來的牲畜都已經到了可以宰殺的時候了,在中醫館養了一陣之後,兩隻肥兔子率先進了屠宰場。
中醫館現在吃的肉都是從外面買的,年前碰到村裡哪家殺豬就去買一點,年後村裡沒有殺豬的,就得去鎮上買,不一定回回都能碰到土豬肉。
中醫館的素菜都這麼好吃,吃這些菜長大的雞、鴨、豬、兔子能不好吃嗎?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的,中醫館的所有人都養成了一個習慣,每天吃完飯必須到牲畜棚溜溜彎。中醫館的牲畜基本都是散養的,後面那個小山坡被全部圍起來了,各種牲畜有自己不同的活動區域,從食堂一路走到小山包得花一會的功夫,大家都當是消食了。
牲畜棚中,雞棚在最前面。
散養區,雞活動的地塊在最前面。
故而,一波一波的人眼巴巴的來牲畜棚,雞是首當其衝。
雞:咯咯噠~
最開始日日沐浴在各種的目光中,如同待宰般被圍觀,中醫館的雞總是無故拉稀,後來好像都習慣了,如今能在各種視線的環繞中自在的玩耍。
同樣,它們的膽子也練大了。
李彩鳳養的雞到達中醫館牲畜棚之後被迅速同化,就當各種垂涎的目光是讚美了,現在完全不怕人。
李彩鳳養的母雞已經開始下蛋,肯定是捨不得吃的,只能從三隻公雞裡面挑一隻。
張學旺跟媳婦說好了,就拿著韭菜上許多福那去。
韭菜的異名叫做壯陽草,有補腎助陽,行氣開胃,解血散毒的功效。這還是中醫館今年長出的第一波韭菜,長得非常的鮮嫩,許多福將韭菜洗乾淨,撿了些胡桃仁,寫了個食方給黃州。
黃州的身體調養了小半年,許多福前幾天給他針灸之後摸了脈象,知曉他身體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乘中醫館的韭菜成熟,給他開了最後一道食方,胡桃仁炒韭菜。
這道食方非常簡單,胡桃仁、韭菜同芝麻油炒熟食用即可。
黃州身體已經無礙,他有的是心理問題,到中醫館工作這麼久的時間了,他從沒有去過鎮上一次,還不就是因為他鎮上那位前妻。這事旁的人是勸不了的,許多福只能給人調理身體上的毛病,哪能把人心上的毛病也調理好。
黃州並不知道老闆正在為他心理上的毛病憂心,他現在腦子裡就充滿了一件事——今天吃雞!
昨天宰了兩隻兔子,可惜中醫館眾人沒有一個嘗到肉味的,許多福看到眾人都是一臉遺憾的模樣,簡直哭笑不得,乾脆就讓張學旺跟她媳婦說一聲,今天殺只雞。當然,這是屬於員工福利,只添在後頭員工用餐的小桌子上的,每天食堂用餐的這麼多人,分到每個人頭,僅僅是一人一片肉都不夠分的。
李彩鳳覺得三隻公雞都差不離,黃州可不這麼認為,搓搓手進了雞圈,拿了顆大白菜對著站在石頭上的公雞說:“小乖乖,來吃菜菜了。”
黃州目標明確,他是早就看好了的,盯著這只大公雞有不短的時間了,把公雞的模樣在腦子裡過了無數遍,連啥部位怎麼吃都已經擬好了單子了。
李彩鳳:“……”
這只公雞威風凜凜,嘴如鷹嘴一樣尖銳,尾巴高高翹起,讓人望而生畏。它似乎也感覺到了面前這個人類的危險,‘咯咯噠’的叫了一聲,跳下大石頭,遠遠繞來了黃州。
黃州只得先把大白菜丟在公雞面前,嚇得公雞往後退了一步,等一會又試探性的啄了啄大白菜。
黃州見它放鬆了警惕,覺得時機正好,猛地一撲。
那公雞似乎早知道有陰謀,在黃州撲過來的那瞬間猛地展開了平時裝飾用的翅膀,飛出了雞圈。
黃州:“……我去!”
李彩鳳比他先回過神來:“愣什麼愣,快追呀!”
你逮雞就逮雞啊!拿著大白菜自己不停的咽口水,雞都知道你要幹嘛了好嗎?
***
上午是許多福的固定看診時間,她的醫術已經得到了耳口鎮以及轄內諸多村子村人的一致認可,誰都有幾個城裡的親戚。近日,從市內來許多福這裡看診的人大大增多了,今天來的這一位還不是F市的,而從臨市開了老遠的車過來的。
一般會跑這麼遠的就不是諸如感冒發燒之類的小問題,這家人來之前跟在電話中跟許多福說了一下大致的症狀。患者是個二十歲的女性,每次月經來之前幾天都發疹,臉上、四肢、背部都有,特別的癢,關鍵是這姑娘又是個疤痕體質,反復多次之後容顏上就多了瑕疵。
許多福根據她描述的判斷這應該是月經疹,等這家人到了中醫館一看,果然如此。這家是夫妻帶著女兒一同來的,昨天晚上他們在F市住的,今天一早就來了中醫館。
這家人也已經看過其它醫生了,吃的藥基本是對症的,但效果卻不明顯,時有反復。
患者的名字叫方雅。
許多福:“方雅時間寬裕不?”
方雅想的是能儘快治癒,許多福打算使用穴位注射的方法,每周兩次,需得共六次,相當於要用三周的時間。路途遙遠,當然是直接住在這裡為好,但方雅在上大學,還得跟學校這邊溝通了才能決定。
許多福先給她治療了一次,正在開外洗的方子,只聽到方雅的爸爸驚呼一聲。
許多福抬起頭來。
方雅爸爸也挺懵的,指著大門口:“剛剛有什麼從門口飛過去了……好像是雞?”
可是,有比雞飛得高。
野雞?
許多福目光轉向門口,剛巧看到黃州氣喘吁吁的從門口跑過,緊接著是跟在他身後的李彩鳳。她覺得有點不對了,這兩人上午一般是不會往中醫館來的,上午也是他們最忙的時候。
許多福放下筆走到院子裡,就發現廊下站著不少人,全部動作一致的仰著頭,眼睛全部盯著屋頂。
那站著一隻英姿颯爽的大公雞。
‘咯咯噠’
大公雞叫了一聲。
許多福:“……”
楊雯雯小聲對彎腰不停喘息的:“黃哥你等等,許佰去拿梯子去了,馬上就來……你今可一定要抓住它。”
黃州喘勻了,呼了一口氣:“放心,水都燒熱了,還能叫它跑咯。”
梯子很快就搬過來了,剛剛搭好,那大公雞明顯感覺到屋頂已經不安全了,睥睨底下眾人,忽的張開翅膀跟滑翔般飛到中醫館門口的大樹下,才落了下來。
許多福:“……”
厲害了我的雞!
她轉頭看到方家一家人都張大嘴,成了O型。
方雅爸爸:“雞咋能飛這麼遠呢?!”
逮雞的一眾人大約還記得這是中醫館,看病的地方,也沒發出什麼咋咋呼呼的聲音來,只是都小跑著追出去了。眾人又撲又逮,戰情火熱非常,那公雞又表演了一次短途飛翔。走在最後的邵卓群是唯一發現許多福與方家一家人站在門口的,他都走到門外了又倒回來,把院門關上了。
許多福:“……”
……這樣院內確實就看不到外面的情況了。
可是我中醫館魔性的一面早已經暴露在外人面前了,此刻遮掩還有卵用。
方雅爸爸墊腳往外看,可門關上了還能看到什麼,遂笑了笑:“孩子他媽你和孩子在這等許醫生開藥,我出去看看。”
方雅媽咳一聲,眼見著老公真的打開門跑出去了,尷尬的說:“……許醫生別見怪,我們家老方就是這樣,一瞧見熱鬧就坐不住。哈哈,你們醫館可真熱鬧。”
方雅:“……”越描越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