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道:"哎呀,討厭!"
韓賊膩兮兮道:"我不是故意的。"
過了一會兒,潘又道:"嗨!你的手。"
韓道:"咦?它怎麼跑過去了?"
龍佳覺得心中不忿,像一口惡氣堵在胸口似的,隻得大力加踩油門,警車呼嘯而去。
梁興盛的工廠距刑偵處有一小時車程,在郊區,很是僻靜,叫"興盛機械加工有限責任公司"。現在被銀行查封了,隻留下一名老頭兒看門。龍佳介紹,是葛守義老伯,已經替梁興盛守了四年大門了。
葛老頭聽說是公安局的同志,非常熱情,又是端茶倒水,又是遞煙,一包揉捏得不成形的軟紅梅,葛老頭卻雙手遞到韓峰面前。韓峰微笑著拒絕了,但是覺得心頭一熱。
聽說韓峰他們要看看工廠,葛守義忙在前面帶路。他微曲著背,一面走,一面道:"好端端的廠,這說垮就垮了,五六百號人等著吃飯呢,真是可惜啊。"
韓峰問道:"葛老伯,這廠以前是做什麼的?"
葛守義道:"我只是個看大門的,我怎麼知道是做什麼的。每天一車車的鋼錠,鐵錠拉進廠了,又把做好的東西一車車的拉走,他們說是零件嘛。"
龍佳道:"我告訴過你們了,是零件加工。"
韓峰撇撇嘴,思索道:"零件加工?"
"扎扎扎……"大鐵門打開,廠房空蕩蕩的,各種零件散落一地,幾台大型車床放在廠房正中,一股油膩味撲鼻而來。
韓峰打量四周,道:"好大的廠房啊,咦?這是怎麼回是?"
韓峰手指的地方,空出一大塊了,也沒有油汙的痕跡,很明顯的有什麼大型器械被移走了。葛守義道:"是一條生產線,這壞事就壞在那條生產線上。你說它早不壞,晚不壞,偏偏在生產最要緊的關頭壞掉了。"
龍佳皺著眉道:"我也聽說了,梁興盛在供貨商不供貨,下級代理商不付款的情況下,突然又有條生產線壞掉了,直接加速了廠方的破產。"
葛守義道:"是啊,先是叫師傅來修,沒有修好,又找來那些洋人,也沒修好,說要送回廠方去,剛送走,這不就宣布破產了嗎。"
龍佳道:"我查過了,那是台法國產的電控機床,若真的壞了,我們國內確實沒有能力修復。"
韓峰想了想,沒有再說什麼,突然問道:"這個廠,還有多久開始拍賣?"
葛守義一聽,馬上顯出無比悲哀,道:"就在下個星期了,到時候,不知道新老闆會不會繼續雇我。"
韓峰看了看葛守義,隨後安慰道:"放心吧,看好這些機器,新老闆來了,說不定還會給你加工資呢。"
葛守義無不傷感道:"唉,這年頭,像我們這樣的人,找工作難啊。雖然不知道梁老闆犯了什麼事,但他對我還算不錯,每月五百塊工錢,還包我吃住,就算新老闆來了,也不太可能有這麼好的待遇了啊……"
葛老頭喋喋不休的叨念,韓峰也不計較,在工廠裡四處走動,有一句沒一句的和葛老頭答話。閑聊中得知,葛老頭老伴死得早,扔下兩個孩子,葛老頭又當爹又當媽的把兩個孩子帶大。農村人,沒有什麼文化,兩個孩子也還爭氣,都到了海角市打工,後來政府興建工程,把他們家的地徵用了,葛老頭就搬到了城裡。兩個兒子,大的二十八,小的二十五,都成家了,兒子孝順,說好老頭子在兩家屋裡,一家住幾月。可老葛總覺得不習慣,自己也才五十多一點,總想找點活乾,於是兩個兒子一合計,就給他找了這麼份不累的活。本來工廠查封了,他可以離開的,可他覺得已經幹了這麼久了,要守就守到新工廠開工的那天吧,正好政府又需要一個守門人,他便留了下來。
"葛老伯倒是挺盡責的。"韓峰最後看了眼散落滿地的零件,遺憾道:"人都走光了,沒有什麼線索可查,我們走吧。"
走出工廠大鐵門時,韓峰發現,遠處人影一晃,他轉身問道:"葛大爺,我覺得你也不必守了。這荒郊野外的,要是生點病,你也沒個照應不是?"
葛守義道:"有。這附近有幾戶人家,前面再走幾分鐘路程就有個小場鎮,那裡什麼都有。我身體還行,那兩個娃也常來看我,沒事的。"
韓峰微微一笑,道:"好的,那我們告辭了,如果你發現有什麼情況,盡量不要惹人注意,悄悄的給我們打電話,或者打110,記住了?"
三人離開興盛企業,潘可欣道:"現在去哪裡?回刑偵處嗎?要是回刑偵處,我就不和你們一路了。"
龍佳看著韓峰,韓峰拉長聲音道:"回什麼刑偵處啊!我們去吃飯,回去就只能吃盒飯泡麵,那多無味。"
潘可欣立馬贊成,道:"好啊,好啊,我正是不想去吃盒飯呢。我帶你們去一個地方,包管滿意。"
車上,韓峰下巴枕在龍佳的座位靠背上,向前面的龍佳打趣道:"我們這也算出差公幹吧?夥食報不報銷?"
龍佳冷冷道:"不行。"
韓峰疑惑道:"為什麼?"
龍佳面無表情道:"因為你是非編制人員。"
韓峰索然無趣,撇撇嘴,又逗潘可欣去了。
在潘可欣的指引下,龍佳將車開到"大龍門"酒樓的停車場,裡面全停的是寶馬,賓士,法拉利,就看著這輛警車,非常不入格,連門口的迎賓人員對他們的熱情度也不高。
潘可欣倒是這裡的老熟客了,帶著韓,龍二人找了張安靜一點的大堂桌,將菜譜遞給了韓峰。很快過來一位表情淡漠的服務小姐詢問,韓峰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著菜譜一口氣點了十來個菜。韓峰菜名一報完,那服務小姐的表情馬上就變了,臉上笑開一朵花,因為韓峰點的菜,不論好壞,全是最貴的。
服務小姐剛離開,潘可欣就叫道:"看來你不像冷伯伯說的那麼窮嘛。你點菜的樣子,好像一名大老闆哦。"
韓峰理了理他那件穿著不合身的西服,笑道:"是嗎。嗯?龍警官,你覺得呢?"
一路行來,龍佳少言寡語,顯然對這樣的消費不太適應,她隻淡淡的應了句:"嗯。"
大魚大肉上桌,韓峰又叫了酒水,龍佳稱自己不會喝酒,韓峰就和潘可欣喝得面紅耳赤,又是劃拳,又是唱歌,鬧得不亦樂乎,反倒把龍佳冷落在一旁。龍佳匆匆吃過,便想離開,韓峰卻把臉一沉,道:"慢著。你是我隊員,要服從安排,吃完飯大家一起走。"
龍佳沒喝酒,可鼻尖卻有些紅了,潘可欣與韓峰,兩人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全做沒看見。
等韓峰他們吃完,已經過去一個半小時了。吃完了,韓峰和潘可欣擦著嘴,龍佳雙手搭在椅子上,三人開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終於,韓峰起身了,但他隻拋下一句話來:"看什麼看?誰有錢誰付啊,我先出去等你們。"竟然拍屁股走人了。
龍佳和潘可欣都坐在座位上,不知所措,韓峰提議出來吃飯,韓峰點的菜,而他又是三人中唯一的男士,二人都沒想到,這位男士竟然……
兩人又坐了半晌,潘可欣才擠出笑容道:"我……我有卡,我去刷卡。"這一頓,韓峰他們吃了三千二。
潘可欣在櫃檯結帳,龍佳先一步步出酒樓,剛一到門口,就看見韓峰站在酒店門口,眯著一雙小眼睛,打量著過往女性的胸部。龍佳剛走到韓峰身旁,就聽見他說了句:"哇,這個好大!至少要38cc的罩杯才裝得下。"
一聽這話,龍佳特別反感,連對韓峰分析推理時那一點點好感,也蕩然無存了,她不禁回了句:"這都是什麼人吶?"
韓峰扭頭,先往龍佳胸部看了眼,才道:"羨慕嗎?天生的。"目光馬上又被另一個胸部吸引過去了。這時,兩個夾著公文包的中年男子從酒樓裡走出來,左邊穿黑西裝的道:"唉,又跌了,我這次是虧慘了。"
右邊戴眼鏡的說:"是啊,我也虧了不少,你想,以前都是非流通股佔總股本的百分之七八十,還有佔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現在要改成全流通,股價不跌才怪。"
二人從韓峰身邊很快的走過去了,韓峰眉頭一皺,對這二人的談話記上心來。潘可欣出來,三人上車後,龍佳問道:"送你上哪兒?"
潘可欣道:"我要去爺爺那裡一趟,正好順路。"又對韓峰道:"我帶你去看我爺爺的新大樓啊。"
韓峰道:"新大樓?有多大?"
潘可欣添著嘴道:"天威大廈,如果全部竣工的話,它將取代金威大廈,成為本市最高的建築物。"
韓峰驚訝道:"哦,原來你家裡這麼有錢啊!"
潘可欣抿嘴一笑,道:"我也不知道,你看了就知道了。"
韓峰想了想,道:"好,下次我又帶你出來吃飯。"
潘可欣一愣,還未答話,龍佳在前面道:"厚顏無恥!"
韓峰又回了句:"羨慕嗎?天生的。"逗得潘可欣呵呵直笑。
韓峰在後面,不知做了個什麼動作,只聽潘可欣道:"嗯,你好壞啊,坐過去點,我怕了你了。"龍佳聽在心裡,總覺得很不是滋味。
一會兒,潘可欣又問道:"你家住在哪裡的?什麼時候也帶我們去看看啊。"
"哈,哈。"韓峰乾笑兩聲,隨即不出聲了。
潘可欣又柔聲道:"到底好不好嘛?"
韓峰思索良久,才道:"好啊,我就帶你去,到時候我們……嗯,嘻嘻,哈哈。"
龍佳聽得,已經有些咬牙切齒了,好在潘可欣到了。透過車窗,韓峰看著摩天大廈高聳入雲,也不禁發出"哇"的一聲驚嘆。大樓的主體框架已經搭好,正在進行緊張的施工,據潘可欣介紹,這座樓高八十一層。
送走潘可欣後,車廂裡的空氣似乎凝集了許多,韓峰龍佳都不說話了。可過了一會兒,韓峰的手又搭在龍佳的肩頭了,龍佳一聳肩,怒道:"拿開你的狗爪!"
韓峰道:"我只是想問問你,你知道股市麽?"
龍佳連口都懶得張,用手指了指貼在汽車上的標語"請勿和駕駛員交談",韓峰發出一聲低鳴,終於不再說話。
回到刑偵處,冷鏡寒他們正一人端一個飯盒,韓峰進門就道:"哈哈,我就知道你們又吃盒飯。"
林凡和李響,一看韓峰他們回來了,忙端著飯盒站起來道:"查得怎麼樣?我們剛聽說了林政的死因,太精妙了,你是怎麼想到的?"
冷鏡寒同時也問道:"你吃過啦?"
韓峰揚揚眉,向肩後一豎大拇指道:"當然,我們在大龍門吃的。"
劉定強剛夾了一根肉絲送進嘴裡,驚呼道:"哇!這麼奢侈!"同時扭頭道:"冷處,他們是不是太過分了?"
冷鏡寒卻不再理韓峰,直接問龍佳道:"誰付的錢?"
龍佳一愣,暗道:"冷處果然了解這個傢夥,就知道他不會付錢。"她答道:"可欣付的。"
冷鏡寒扒拉著飯,點點頭道:"吾,該她出,也只有她才想得到去那些地方吃。"又道:"工商局的傳真過來了,就在我辦公桌上,韓峰你看看。"
韓峰去拿資料,林凡還跟在他後面追問:"怎麼樣?你們在梁興盛的企業有什麼發現?"
李響也跟在他後面,問道:"我們已經開始定點監視了,剛給冷處說了下,現在你看看……"
龍佳奇道:"冷處,你怎麼知道韓峰不會付錢的?"
冷鏡寒頭也不抬,含糊不清道:"他……你把他全身榨乾,也榨不出一塊錢來。要他付錢,比要太陽從西邊出來還難!"
劉定強也感興趣了,問道:"那他靠什麼吃飯?"
冷鏡寒道:"他呀,他就是到處蹭飯吃,通常都有上頓沒下頓,實在餓得不行了,就吃霸王餐唄。"
龍佳和劉定強越聽越奇怪,龍佳問道:"那……那他靠什麼過活呢?總不能成天吃霸王餐吧?他……他真的沒工作?"
冷鏡寒抬起頭來,看了龍佳和劉定強各一眼,道:"誰說的。他就是私家偵探嘛。只是沒有人找他,他當然就沒有錢吃飯了。你們……你們也別問我,我也不是十分清楚,要問問他自己去吧。"
龍佳與劉定強面面相覷,覺得韓峰這個人實在有太多不可思議的謎團了。
韓峰拿著資料走出來,將資料往桌子上一摔,道:"丁一笑的企業,從前年開始,一年之間,登記在他名下的企業有了五家,其中兩座礦山,恆安礦業有限公司,福安礦業有限公司;兩個建築施工隊,福興建築有限公司,龍建建築有限公司;一個小鋼廠,成安鋼材有限公司。就算他完成了資本的原始積累,怎麼可能突然想起興建這麼多企業?而且,又到哪裡去找人管理,他又根本就沒有經商的經歷。真是太奇怪了?就算他是經商狂,可是他的企業在本市也只有三家,另外兩家,卻離這裡挺遠的,哪裡有人會這樣做生意的?這是一種什麼感覺呢?"
冷鏡寒道:"什麼感覺?"
韓峰凝眉沉思,果斷道:"不想這個問題,你們查丁一笑那親戚的資料呢?怎麼樣了?"
冷鏡寒道:"丁一笑他們家在海角親戚,只有他叔父。他叔父沒有娶妻,一直一個人過。但是早在六年前,他的叔父便去世了,丁一笑便是在一年後,來到海角市,繼承他叔父的房產,並開始在海角市發展的。有一件事很有意思,我想你會感興趣的。你等著,我給你拿。"冷鏡寒端著飯盒,朝屋內走去。
冷鏡寒一走,韓峰眼睛睜的老大,問林凡道:"喂,給我說說,你們在天涯市看見的那名董事,究竟漂亮到什麼程度?"
林凡道:"我還以為你要問林政的社會關係調查得怎麼樣了呢,怎麼想起問這個?"
"因為他沒什麼品行!"只見龍佳柳眉倒豎,臉如掛霜。
林凡笑道:"哦,我懂了。這個,該怎麼說呢?大概一米七八左右吧,身材很好,染了一頭金髮,有的捲曲那種,今年比較流行的樣式。據說今年好像二十四?還是二十五?反正挺年青的,但是已經做到集團經理一級了,厲害吧!"
韓峰眼睛放光道:"她叫什麼?"
這時,冷鏡寒拿著一疊資料,道:"你看看這個。這是丁一笑這幾年在我們海角市接過的案子,我考考你,看看你能在裡面發現什麼問題。你們每人都可以看看,也看你們能發現什麼問題。"
韓峰用手量了量,不到一寸高,每個案子都只有簡單的判決書,他信手一翻,懶洋洋道:"這還用考麽。"
龍佳第一個從韓峰面前搶去了資料,心道:"也沒什麼了不起,你能看出來的,我也能看出來。"她翻閱了每份判決書,道:"丁一笑在這幾年中,總共接受了一百七十三起案件,其中歷時最長的半年,最短的三天,案值最大的一千六百萬,有商業訴訟三十六起,民事糾紛四十二起,刑事案件八十九起,還有七件分屬勞動仲裁,環境汙染,旅遊投訴,醫療糾紛等。其間,他一共勝訴一百五十二場,接受調庭二十一起,無一起敗訴。"
"喲呵!"韓峰鼓掌道:"果然是搞電腦的,數據統計和電腦一樣精準。但是,裡面有什麼問題呢?又不是讓你做統計。"
龍佳臉一紅,這裡面有什麼問題呢?她確實沒發現啊。
劉定強接過判決書,看了一遍後道:"這裡面,有六十五起案件都是一個叫程自力的法官審理的,而有四十三起,記錄員都叫劉翠平,會不會丁一笑事先收買了法庭裡的人?"
韓峰豎起拇指道:"高手,這種細節你也注意到了,聽說你是法醫?果然細緻入微。"
劉定強微笑道:"真的是他們有問題?"
韓峰搖頭道:"不知道,反正我看不出他們哪裡有問題。"
林凡道:"法院裡就那麼幾位法官,丁一笑接的案件又大多發生在本市,當然就是那幾個人的簽名了,這能算什麼問題。"他把文件接了過去,瞪大了眼睛仔細看。
韓峰忍不住提醒道:"問題很明顯,只要你想到了,就一定能看到。"
林凡把眼睛瞪得更大了,並和李響一起研究起來。冷鏡寒喝著開水,問道:"你真的看到了?你是怎麼想到的?"
韓峰笑道:"很簡單,你拿出來的既然是判決書,那麼就不可能是某個案件的細節問題,怎一看,各種案件都有,也不可能是系列案,那麼,首先就從大範圍入手,無非兩個條件,時間,地點。地點大多在海角,也有別的地方,但是沒有規律,時間就不同了,呵呵。"
韓峰剛說完,林凡和李響等人同時發出"咦"的聲音,將兩份判決書來回翻動著,似乎不太相信。他們翻動的那兩張判決書,前一張日期是一月五號,後一張卻是十月九號。
冷鏡寒道:"不用找了,並不是中間缺了幾頁,而是這段時間,確實就是一個空白。"同時他對韓峰道:"我是無意中發現的,因該是半年多一點,丁一笑沒有接一個案子。"
韓峰道:"從時間上看,丁一笑正是在那半年空白時間後,突然開始開辦企業的。他在那半年裡做什麼呢?莫非是被外星人抓去洗了腦?"
冷鏡寒沒好氣道:"開什麼玩笑。總之,我覺得,如果能找出丁一笑那半年時間做過什麼,與什麼人有過接觸,對破獲這起案件大有幫助。"
韓峰打個哈哈道:"現實點吧,老兄,調查一個普通人幾年前做過些什麼普通事,而且,如果他有意躲避的話,那幾乎是不可能的,還不如從另一頭做起。"
韓峰問李響道:"監視布控得怎麼樣?"
李響道:"丁一笑的律師事務所,家裡,他常去的娛樂場所,我們都安排了專門人手,因該沒問題。"
韓峰道:"這五家企業,和這五家企業的負責人,都要監視起來。"
"啊!"李響驚呼道:"已經沒有人手了,我們請的派出所同志協助監控。可人家畢竟也有人家的事啊,總不能所有的人都來監視這一個案子吧?"
冷鏡寒道:"張藝和夏末在想辦法安裝監視設備,到時候可以省出一部份人力。"
林凡道:"我覺得,沒有必要大張旗鼓,這樣反而會驚動嫌疑犯。不如順其自然,現在首先監視丁一笑是第一要務,到時候事態有了新的變化,再隨機應變。"
韓峰斜睨冷鏡寒,道:"真的派不出人來啦?"
冷鏡寒道:"可以向周邊地區請求協助。"
"哎……"韓峰嘆了口氣,向門口走去,道:"那我還是先去看看監視人員那邊的情況。"
李響道:"我帶路。"
林凡道:"我也要過去看一看,冷處,我們先走了。"
走到門口,韓峰又道:"對了,龍佳,去查一查記在丁一笑名下那五家企業的動向,他們的經營情況,人員調動,財務收支,越詳細越好。"說著,露出那一慣壞壞的笑容,跟李響走了。
監視中心在丁一笑律師事務所對面的二十五樓,正好看到律師事務所裡的全貌。一名監視人員,正小心的用帷幔遮住望遠鏡,監視著事務所裡的一舉一動;幾名監視人員,專門負責與定點監控人員進行通訊聯絡。而夏末和張藝,兩人無精打採的坐在座位上。
林凡進屋後,問道:"怎麼了?你們這麼快就回來了?"
夏末無力的揮揮手,道:"別提了,任務失敗。"
李響奇道:"任務失敗?"
張藝搖頭道:"我們沒有辦法在丁一笑的辦公室和家裡安監視系統。"
韓峰也奇道:"為什麼?"
夏末一攤手,道:"在丁一笑的家裡和辦公室裡,還有另一套監控系統,而且,是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監控。你說,我們用什麼辦法能避開一套監控系統,而再去安一套。"
李響驚訝道:"還有一套監控系統?難道還有別的部門也在調查丁一笑?"
夏末道:"不像,那些監視器都擺放在顯眼的位置,我看,倒像是丁一笑自己安裝的。"
張藝道:"或許是防止別人偷盜,但我們還很少看到防範得這麼嚴密的。我們準備在他車裡也安裝竊聽器和跟蹤器的,可他的車進車庫前竟然要經過反探聽監測,也沒法安裝。現在只有他的辦公室監視器只有一台,監視範圍有限,我們可以請高手給他裝一個監聽器。"
李響若有所悟道:"他居然自己安裝監視器,那更說明他肯定有問題。"
韓峰默不作聲,那幾台通訊設備響個不停,定點監視人員不斷將丁一笑的行蹤向這裡彙報。"他和那小矮人從咖啡館出來了,上了車,向定南門方向駛去"
"收到,六號,目標向你方向駛來,注意跟蹤。"
"收到"
"已經發現目標,重複一遍,已經發現目標,現在目標正朝華東路駛去。"
"收到,跟蹤至西環,然後掉頭,九號準備,目標正向你方向接近。"
"九號收到。"
夏末道:"他正在回律師事務所呢。"
"不對!"沉思了片刻的韓峰突然道:"必須查一查那五家企業。"
所有的人都看著他,韓峰緩緩道:"以丁一笑的日常作息,根本沒有時間管理那些企業,他安排下這五家企業,一定有他的目的,一定要查清楚。"
韓峰對李響道:"問問龍佳,她那邊查到什麼。"
李響撥通電話,問道:"喂,龍佳嗎?你那邊查得怎麼樣了?"
"不知道!還在查!你急什麼!"龍佳的聲音連遠離手機的人都聽到了。
李響一驚,折起手機,一臉無辜道:"吃炸藥啦?我又沒招她惹她,這怎麼啦這是?"
韓峰卻露出得意的笑容,道:"哼,生氣了。"
"炸藥?"韓峰又想起什麼,問夏末道:"你說昨晚襲擊我們的炸藥,是開山用的炸藥?"
夏末道:"我只是根據殘留物判斷,並沒有經過檢驗,這些,交給郭局負責的專案組在調查。"
"梁興盛的死,林政的死,丁一笑的反監視設備,他的五家企業。"韓峰抱著頭,痛苦道:"這些所有的事情,明明都有某種聯繫,可是竟然串不到一起,反而越來越遠了,我們到底遺落了什麼呢?"
夏末等安慰道:"算了,案情這麼複雜,你想在短時間內把它破解開來,是不可能的。"
張藝道:"畢竟現在還只是個開始。而且,破譯了林政的死因,壓在我們頭上的壓力,就已經減輕了許多。說實在的,這點,我倒是挺佩服你的。"
李響,林凡等人,齊聲附和。
但韓峰卻高興不起來,這不是他要的結果,案子從一開始,本來是一條線,後來是兩條線,再後來,自己把兩條線並為了一條線。本來以為,到了丁一笑,就已經到了收線尾的時候了,可現在看起來,丁一笑這條線,總有什麼地方不盡如人意,究竟是什麼地方出了岔子,而不能將所有的線擰在一起,導致案情的散亂呢?韓峰突然想到:"難道,他們還有什麼我們所不知道的目的?可是,如果幾十億的資金都不是他們的目的,那麼他們的目的又會是什麼呢?"
監視一直進行著,冷鏡寒除了向上級彙報進展外,還同附近幾個城市的有關部門進行了一次溝通,以便在需要應急時得到全面的幫助,龍佳憋了一肚子悶氣查五家企業的資料,直到吃過晚飯都再沒和韓峰搭過一句話。
晚上,冷鏡寒做了一天的工作彙報後,大家各自解散。冷鏡寒又找了處住所,又把韓峰拉著。韓峰道:"這次,我們不會挨炸彈了吧?"
冷鏡寒道:"放心,這次我們去的地方是保護政府要員時用的秘密住所,保證沒有人來打擾我們的睡眠了。"
秘密住所,離刑偵處很近,看起來就和普通民宅沒什麼不同,只是藏身於樓宇之中並便於把守嚴密罷了。入睡前,韓峰對冷鏡寒說道:"冷兄,有件事情我得提醒你。"
冷鏡寒道:"你說。"
韓峰道:"我覺得,只是我個人的猜想,好像我們的對手,知道我們的一舉一動。"
冷鏡寒本來已經躺下,韓峰這一說,他馬上翻身起來,道:"你這話什麼意思!你是想說,我們這裡有了內鬼?"
韓峰道:"我只是覺得……"
冷鏡寒又翻身睡下,扯過毛巾,道:"睡覺。我相信我的隊伍,你也該相信他們。"
韓峰嘟囔道:"對不對,以後才知道。"
同時,監視中心的夏末也在嘀咕:"丁一笑搞什麼明堂,這麼晚了還不回家。"
張藝道:"看看,他拉上窗簾了,估計快走了。奇怪,怎麼沒關燈?"
因為,丁一笑和阿八在屋裡,又聽到了嘟嘟的蜂鳴聲。電腦屏幕上,還是白天在那高層建築裡的辦公室,此時,電腦那頭的天色也是漆黑一片。依然只看見一張電腦椅。
電腦椅的聲音很急促,道:"有件事情,必須馬上告訴你。警方目前,已經查明了林政的死因。"
丁一笑失聲道:"你說什麼,你不是說不可能查得到嗎?"
電腦椅道:"是我低估了他的實力。他們的進展比我們預期的要快多了。而且,他們正在調查你。"
丁一笑跌坐在椅子上,電腦繼續說道:"如果此時,你關上燈,拉開窗簾的一角,說不定你對面大樓上,就有警察正監視著你呢。"
丁一笑誠惶誠恐道:"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嘿嘿。"電腦椅發出陰測測的笑聲,道:"你怕什麼,一時三刻,他們還找不到證據,不敢拿你怎麼樣。還有,他們雖然知道了林政是怎麼死的,但是,林政為什麼要死他們卻不得而知。而我們的目的,他們更是一頭霧水,計劃依然在有條不紊的進行,不會受到絲毫干擾。但是,為了爭取更多的時間,我將在近日回到海角,還有,你可以啟動c計劃了。"
"啊!"丁一笑臉色慘白,面部肌肉痙攣在一起,顫聲道:"現……現在?現在就啟動c計劃嗎?"
電腦椅笑道:"怕什麼。訓練了那麼久,也該讓他們上戰場了。況且,他們本來就是準備為我們犧牲的,不是嗎?"
丁一笑看看阿八,猶豫道:"可是,我們還沒有足夠的……"
電腦椅不耐煩的打斷道:"先製造兩起小的騷亂,隨後才是更大的。我要讓警方疲於奔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有三頭六臂。還有,下周的拍賣會,你準備得怎麼樣了?可不要讓我失望哦。"
丁一笑擦汗道:"不會,不會。"
電腦屏幕閃過之後,已經什麼圖像都沒有了,丁一笑兀自不住的擦汗,嘴裡喃喃道:"c計劃,啟動c計劃,到底還是啟動了。"
第二天清晨,嚴格的說因該是凌晨,四五點鐘,是冷鏡寒的手機響了,韓峰接聽的,龍佳的聲音很急迫,道:"是韓峰嗎?快起來。"
韓峰迷迷糊糊答道:"才一天沒說話,你就想我啦?"
龍佳叫道:"笨蛋!叫冷處接電話。"
韓峰把冷鏡寒錘醒,道:"你的部下找你。"
冷鏡寒也是睡眼惺忪,可一聽電話,馬上坐起,對韓峰道:"走吧,這是你那條線出了岔子。"
韓峰這才清醒點,問道:"怎麼啦?"
冷鏡寒一面穿衣服一面道:"龍佳說,你們白天去看的那個興盛加工廠,守門的那老頭兒,死了。我們去現場看看。"
"你說什麼!"韓峰一翻身爬起,穿衣服的動作不比冷鏡寒慢。
警燈閃爍,最先接到報案的是當地派出所的同志,龍佳比韓峰他們先一步到現場,給韓峰他們解釋道:"是附近的居民早出時發現的。當時是四點半,因為門衛室的燈一直亮著,所以就過去看看。後來馬上想到了報案,派出所的同志知道我們正在調查梁興盛的廠,所以就給處裡打了個電話,我接到了。"
韓峰奇道:"這麼晚,你在刑偵處裡做什麼?"
龍佳冷冷道:"查資料。"
韓峰皺眉道:"這麼盡責?"
龍佳卻將頭扭向一旁的,道:"去看看現場吧,派出所的同志正在取證。"
原來,她查了一下午那五家企業的資料,都沒有進展,腦子裡卻全是韓峰與潘可欣打情罵俏的場面,心中隻罵韓峰流氓氣十足,竟然是來者不拒;又覺得自己哪點不比潘可欣好,她只是有錢嘛;時而靜下心來,暗想自己幹嗎這麼著急,跟韓峰又不是很熟,幹嗎為這個小流氓生氣啊,不值得嘛,可思前想後,竟然是越想越傷心。無心睡眠的龍佳,一怒之下,隻想快些查出資料,儘快了解了這個案子,絕不再和這個好色的偵探有什麼來往了。這些想法,她永遠不會告訴韓峰。
韓峰遠遠看了一眼,馬上道:"不行,他們這樣怎麼行,通知劉定強,或者夏末,帶工具來。"
龍佳上車道:"他們已經在路上了。我去路口等他們一下,這裡不好找。"
韓峰他們走到門衛室,只見裡面狹小的空間已有四五個人了,其中一個,看到冷鏡寒,忙打招呼道:"冷處,你們來得可真快啊。"
不是別人,正是昨晚的那位郭局長,他用手指著道:"這位是小張,第一個接到報案的就是他。那邊那位叫朱大明,是他報的案。"冷鏡寒和郭局長寒暄上了。
韓峰透過窗戶看了一眼,葛大爺仰面躺在地上,滿地都是乾涸的血跡,一些警察在拍照,收集證物。韓峰只看了一眼,便去詢問旁邊的朱大明。朱大明是為當地農民,擔了一擔菜,對韓峰道:"我早上四點起床,本想趕個早集,走到這兒時,就看見這裡亮著燈。我知道,守這廠的是名老頭兒,可當時周圍一個人影兒都沒有,這燈亮著吧,特刺眼。我以為是誰忘了關燈,就過去一看,可嚇了我一跳。"
韓峰道:"你四點起床時,沒有聽到什麼特別的聲響?"
朱大明道:"沒有,一切都跟平常一樣,這條道,我也不知走過多少回了,今個兒趕上這事兒,警官,你說……"
韓峰又道:"這廠封了後,你可看見有什麼車輛出入這廠?"
朱大明道:"沒有,那政府封了的,誰敢啊。"
韓峰看了看從廠門延伸出來的兩道車轍,又問:"你通知警察後,到警察趕來時,這中間一段時間,可還有別的人來過?"
朱大明道:"沒有。別看我一賣菜的,這出了人命,要保護現場,我懂。我打電話後,就一直守著這兒,直到那名警官來。"說著一指剛才郭局長說的小張。
韓峰道:"你用什麼打電話?"
朱大明道:"呶,門衛室裡有一台電話。我可沒敢進去,我是在窗戶上拿電話打的。"
韓峰點點頭,暗嘆道:"懂是懂,可還是破壞了現場。"
朱大明道:"我說警察同志,我可以走了吧?我這兒已經趕不上早集了,再去晚點,這菜可就不新鮮,賣不出去了。"
韓峰點點頭,就擅自同意了。那朱大明挑著菜,飛快的走了。
韓峰再走到門衛室外,對郭局長道:"我要看看屍體。"
郭局長道:"好的。呃,那個小劉,你出來一下,這位同志要進去看一下。你,貴姓?"
韓峰道:"韓峰。"說完便進了門衛室。
"韓峰。"郭小川重複了一遍,指著韓峰對冷鏡寒道:"小夥子,挺能幹的。"
冷鏡寒笑笑。
韓峰看了看,門衛室牆上,地上,都是血跡,地上從門口都門衛室裡,有一道明顯的拖動痕跡。葛守義雙手都握成拳頭,右手橫在地上,左手聚在胸前,彷彿死前還想抓住什麼東西。他睜大了雙眼,臉上表現出一種不甘心,真正的死不瞑目。韓峰還想看看葛守義的穿著,可他的目光,被蹲在他前面的一名民警擋住了,那名民警,連手套都沒帶,就這麼蹲在那裡。
韓峰想讓他挪挪,伸手在那民警肩頭一拍。那民警的反應竟是十分強烈,全身猛的一震,同時發出"啊"的一聲低呼,險些就癱軟在地了。韓峰也被嚇了一跳,因為他知道,通常在人極度緊張或恐懼時,才會出現這樣的反應,可現在這屋裡就有四名警察,而且燈火通明,就算是普通警察,也不該有這樣的反應。
那民警轉過身來,韓峰首先看到一雙驚恐的眼睛,帶著惴惴不安的表情,臉色被嚇得蒼白,隨後才看見,是一名女警,非常的年輕。
那女警看見韓峰後,確信他是一個活人,才舒了一口氣,不住的撫自己胸口,聲音清脆道:"人嚇人,會嚇死人的。"
韓峰道:"你在看什麼?手套也沒帶,雙腳正好踩在血跡上面,想破壞現場嗎?"
那女警顯然沒有注意自己站的位置,聽韓峰這麼一說,忙起身讓開,可血跡已經沾在腳上了,這麼一動,地上又多了兩個血足跡,她的臉又突然一下子紅了,手足無措道:"對不起,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再一看地上,又被自己破壞了現場,眼圈一紅,竟似要哭出來。
韓峰道:"你哪個部門的,新來的嗎?"
那女警委屈道:"我是法醫,不……我是學法醫的。我……我……我來見習的。"
韓峰握住那女警的手,那女警的手心冰涼,沁出冷汗,看來是緊張極了。他安慰性的拍了拍那女警的背部,道:"第一次見到死人?"
那女警將韓峰的手緊緊握住,像抓住了一絲希望,隨後用力的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韓峰道:"不用太緊張,人死了,身體就化為一堆有機物,沒什麼可怕的。你叫什麼名字,你師傅呢?"
那女警道:"我……我叫雷婷婷。我師傅,我師傅……他,他還沒來,讓我先來看看。"
韓峰"哦"了一聲,道:"他是想讓你先練練膽吧,來,戴好手套,我來教你觀察第一現場。"門外車鳴聲想起,是兩輛車,看來龍佳他們回來了。
韓峰讓雷婷婷戴好手套,將她攬過來,讓她的背部緊貼著自己的胸口,左手握左手,右手握右手,對她說道:"慢慢蹲下,去摸一摸,不要怕。這是你必須克服的第一個心理障礙,如果連最基本的觸碰都不敢的話,你也就不可能做一名成功的法醫了。"
郭小川和冷鏡寒正談得愉快,龍佳和劉定強,張藝他們幾乎同時打開車門,同時下車,驀然,大家都看見,韓峰將那名新女警抱在懷中,就蹲在門口。
郭小川道:"冷處,你的隊員正在調戲我的手下啊?"
冷鏡寒氣急敗壞道:"他,他不是我手下,我也不知道他從哪裡冒出來的。"
劉定強扶正眼鏡,脖子伸向前,道:"不是這麼誇張吧!"
龍佳更是捏緊了拳頭,她已經實在無法忍受這個行徑卑劣的不良偵探。
韓峰將雷婷婷的手壓在屍體上,自己也在葛守義臉上觸碰了一下,評判道:"已經死了十四個小時。"
雷婷婷隻感到韓峰的氣息噴在自己,心猿意馬,迷糊問道:"為什麼?"
韓峰盯了她一眼,自己先站了起來,雷婷婷想了想,道:"哦,我知道了,教科書上說過,人死後三十分鐘至一個小時內屍體開始僵硬,隨後的二十四小時到三十小時屍體又會漸漸軟化,屍斑是較早出現的屍體現象之一,通常是在死亡後2~4小時出現,經過12~14小時發展到最高度,24~36小時固定下來不再轉移,一直持續到屍體腐敗。可是,不對啊,你都沒看到他身體受壓部位的屍斑,你是怎麼判定他已經死了十四個小時呢?"
韓峰笑笑,和聲道:"回去多看看書,知道麽。"
雷婷婷也站了起來,身體一時失去平衡,為了不踏到屍體,整個人就靠向韓峰,韓峰自然將她摟住。雷婷婷道:"對不起,不好意思。"
韓峰道:"沒什麼不好意思的。人總要犯錯誤。你學了很多知識,只是還不知道怎麼用而已。"
雷婷婷道:"我還有個問題,剛才我就在看這個痕跡,這個血痕是怎麼形成的呢?"
韓峰順著雷婷婷的手指方向看到,葛守義後腦,血跡先分作三股,後又形成一股,在中間留下兩個眼睛似的扁形空洞。韓峰將頭搭在雷婷婷的肩上,指著從門口到屍體旁的血痕道:"看見了嗎?死者被人從門外拖進來。兇手站在前面,兩手架著死者的肩膀,拖到這個位置,手一放,死者躺下,而死者頭部的滲血流出,你看到這兩處沒有血跡的位置,就是兇手腳站的位置。血趟不過去,所以分成了三股,兇手離開,血又向沒有覆蓋的地方流過去,但是卻沒有完全遮住,所以留下這麼一個痕跡。哎喲!"
韓峰最後叫了兩聲,卻是因為龍佳已經站在他們身後,用右手指關節在韓峰頭上狠狠敲了兩記。雷婷婷臉色一紅,趕緊離開韓峰。韓峰掏著耳朵,問道:"幹嘛打我?"
龍佳厲聲道:"你別做得太過分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雷婷婷羞答答的道:"對不起,姐姐。我不知道他是你男朋友。"
這番輪到龍佳臉紅了,支吾道:"別……別瞎說。他,他這個人,反正不是什麼好東西。我和他,根本就沒有,總之你不要亂想就可以了。這種人,離他越遠越好。"但她也知道,這種事情,往往越描越黑,所以說不到兩句,也就住口不說了。
韓峰得意的走出門去,對劉定強道:"胖子,該你上了。"
劉定強拎著工具箱,趾高氣昂的走進門衛室,裡面幾個警務人員對劉定強都很熟悉,紛紛叫道:"強哥。""強哥。"
劉定強道:"非專業人士,都請出去。"
張藝問道:"看出什麼蹊蹺沒有?"
韓峰摸摸下巴,道:"兇手是兩個人,一個在前面扛著一大包東西,門衛出來阻止,另一個從後面用鈍器擊射門衛頭部,兩次。門衛因顱骨粉碎性骨折而死。持械殺人者把死者從門口拖進門衛室,隨後兩人駕車逃離現場。扛東西的身高大概一米七五,身體很健壯,善用左手。殺人的身高在一米六五至一米七之間,使用的兇器是……一把鐵榔頭。後來開著五十鈴皮卡逃逸的。"
韓峰說話的聲音並不大,但是當場所有的人突然就安靜下來了。最吃驚的是龍佳和雷婷婷,龍佳知道韓峰到現場的時間,她去路口來回不超過五分鐘,而雷婷婷明明沒看見韓峰做什麼,大家都不知道,韓峰到底是怎麼知道得如此清楚的,就像他也參與了兇殺一般。
冷鏡寒是見慣不驚,郭局長則是經歷了大風大浪的人,所以他第一個開口,他冷若冰霜的對韓峰道:"如果你不能說出你不推論理由,你將成為第一嫌疑人。"
其餘的人也都豎起耳朵,聽韓峰到底是怎麼知道這事的。韓峰指指地面,道:"這是鬆軟的泥地,雖然天氣炎熱,但依然留下的足跡。你們看,從工廠裡往外走的足跡只有兩個人的,這個足跡吃力很深,從地面的鬆軟度來衡量,八十公斤的人,在地面上留下五毫米深的印記。"他指了指郭小川腳踩的地方,又道:"而這個腳印入泥足有一點五厘米,他身上扛著的東西超過一百公斤。你們看他腳印的位置,這是車轍的位置,很明顯,他直接上了駕駛室,而上駕駛室,又是面向車的方向,所以是右手開門,那麼他扛的東西就是放在左肩的,所以說他善用左手。在門衛室的牆角有另一個人的足跡,很明顯,他事先是躲在暗處的。關於他們的身高,體重,都可以從足印作出大致的判斷,至於兇器嘛,看了死者傷口就自然明白了。車的輪胎花紋,可以作為分析車型的一個標記。"
郭小川也注意道:"看這些腳印來來回回,他們搬了很多次啊。"
韓峰道:"是啊,從車轍的痕跡來看,車上載重不少。"
郭小川突然醒悟道:"他們來回這麼多次,不會沒有人看到的。我們可以去前面的居民區調查取證。"
冷鏡寒也提醒道:"前面有個高速路口,也因該有攝像。"
郭小川與冷鏡寒握手道:"既然如此,那現場就交給你們了,你們是專家。我去負責排查工作。"
冷鏡寒道:"好的,我們就分頭調查。有什麼消息及時聯絡。"
郭小川道:"兩天接連發生兩起涉及殺人的案件,這很少見,而且這兩起案件都和你們有關係,看來這次你查這個案子,哼哼,不大妙啊。"
冷鏡寒道:"這次或許是巧合了,因為首先不是針對我們來的,我認為只是一件偷盜案。"
郭小川道:"總之你小心點,連林政他們都敢對付,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說一聲。"
冷鏡寒揮手道:"保持聯繫。"
郭小川最後在車上問道:"韓……韓峰?你以前在什麼地方工作?我怎麼沒見過你?"
韓峰沒有回答郭小川的問題,卻看著緊閉的廠房,喃喃道:"他們究竟偷走了什麼呢?"
郭小川又指著冷鏡寒道:"冷處,你不地道啊,有這麼好的隊員都沒給我們介紹過。"
冷鏡寒只是笑笑,也不知該如何作答。郭局帶著他的隊伍分為兩路,一路向南去查居民小區,一路向北查高速路口攝像去了。雷婷婷還想問韓峰什麼,可是看到龍佳的目光也集中在韓峰身上,終於沒有開口,跟著隊伍走了。
韓峰道:"我要去廠裡看看。"
冷鏡寒道:"我和你去。"
張藝道:"別落下我。"
冷鏡寒分配好任務,龍佳負責對腳印,車轍以及現場的其餘痕跡拍照取證,劉定強在現場作初步驗屍,冷,韓,張三人進入了廠房。
三人各拎一盞強照燈,燈柱在廠房中四處掃射,各式車床張牙舞爪,三人如同來到了外星人的飛船內部。廠房幽深而空曠,回聲很大,張藝仔細觀察了地面,道:"到處都是腳印,看來他們忙活了大半天呢。"
廠裡的大型機床沒有被毀壞的痕跡,只是地上一些散落的零件不見了,那些裝好箱的也不見了。韓峰道:"他們偷了零件。"
張藝問韓峰道:"你們上午不是來過嗎?你還記得那些不見的零件是什麼樣?"
韓峰一瞪眼,道:"你以為我是神仙啊。那些零件各自不同,什麼樣的都有,我哪裡還記得住。"良久,他又道:"但是,我們只是初略的看了一下,這次就要更仔細的搜查了。"
廠房裡沒有發現什麼異常,依然很凌亂,韓峰讓張藝在廠房繼續查找,他又來到廠長辦公室。門一打開,一股霉味撲鼻而來,辦公室裡積塵甚厚,但腳印很多。冷鏡寒道:"看來已經有人進來了。"
韓峰道:"我們找找吧。"
冷鏡寒問道:"我們找什麼呢?"
韓峰道:"找……找該找的東西。"韓峰和冷鏡寒一人拿著一個探照燈,在辦公室裡翻找起來。
冷鏡寒捂住口鼻,悶聲道:"好大的灰塵,看來自從這廠宣布破產之後,這裡就再也沒有人來過了。"他拉開櫃子和抽屜,又道:"文件都被人拿走了,這裡因該不會有什麼發現了。"
韓峰"嗯"的應了一聲,指著廢紙簍的灰燼道:"不是被拿走了,是被燒掉了。"他將探照燈放在桌上,用鑷子從廢紙簍裡夾出一張紙片,並小心的放進了證物袋中。冷鏡寒問道:"是什麼?"
韓峰道:"不知道。"冷鏡寒欺身過來,在探照燈下看清,這是片被燒過的紙,看起來比普通紙更為厚實,紙剩下的部分用藍色的筆極其規範的畫著一些圖案。由於燒得只剩下一小部分了,所以看不出紙上畫的是個什麼東西,只是圖案的一角寫了個"1"字,後面的字母似乎是英文裡的"n"的一部分。韓峰收起證物袋,隨後二人差點將地板也翻過來,也沒有找出什麼有價值的東西了。
二人回到廠房裡,張藝正十分仔細的查看地面和那些機床,看到二人出來,問道:"有什麼發現?"
冷鏡寒道:"有張破紙片,還不知道是什麼,你呢?你有什麼新發現?"
張藝道:"很奇怪,到處都是腳印,但是他們沒有留下——"
韓峰介面道:"指紋?不用找了,零件上很多油汙,他們拿那些零件時肯定戴了手套的。"
張藝道:"另外就只找到這個了。"他舉起證物袋,韓峰看見,是一個煙蒂。
韓峰仔細的看了看煙蒂,煙嘴上印著品牌——黃果樹。
冷鏡寒道:"沒有什麼新發現,我們走吧。明天白天再派人來調查。"
三人走出工廠,只見龍佳正忙著拍照,劉定強一見三人,便招呼他們過去,他又有了新的發現。
劉定強舉起一個證物袋,對他們道:"你們先看看這個。"
證物袋從冷鏡寒手裡傳到韓峰手裡,再從韓峰手裡傳給張藝,但三人都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那是一塊鋼製品,像個螺絲,但是又沒有絲口,而且,中間一截平面明顯的很粗糙,因該說是——某個零件的一部分。劉定強道:"這是死者右手死死拽住的,或許是與兇手搏鬥時抓住的。另外左手還抓下一些纖維物。還有就是衣服的雙腋下有油汙的痕跡,因該是兇手拖動屍體時留下的。其餘要等到回實驗室才能得出結果。"
韓峰想起中午時才和葛老頭談過話,晚上就人就死了,真是世事無常,無不感概。
龍佳拍完最後一張照片,對韓峰道:"好了,取證完成了,後面的事交給我們就可以了。你和冷處先回去吧,看你一副無精打採的樣子。"
張藝在一旁大驚失色道:"不可能吧,龍警官也會關心人啦?"
龍佳朝他一瞪眼,道:"你亂嚼什麼舌頭,我是……我是擔心冷處年紀大了,身體不比我們……"說著說著,聲音就小了。好在冷鏡寒打圓場道:"我是準備回去,但不是去睡覺,韓峰你走不走?"
韓峰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但故意不瞧龍佳,一面拍著嘴,一面向車走去,說道:"有覺不睡,枉自為人。我當然要睡。"
冷鏡寒道:"你開車還是我開車?"
韓峰懶散的哼了一聲,道:"我來吧,不開車我會睡著的。"
冷鏡寒雖然知道韓峰語出驚人,但還是嚇出一身冷汗,這也算是開車的理由?
車上,冷鏡寒雙手枕著頭,道:"怎麼看也像是小偷進廠偷東西,被發現後才行兇殺人的吧?"
韓峰詢問道:"普通偷盜殺人案?"
冷鏡寒道:"至少目前我是這樣認為。"
韓峰道:"可梁興盛死時,不也像普通車禍嗎?就算不像普通車禍,也像普通騙保案啊,對吧?"
冷鏡寒道:"會不會考慮得太多了?梁興盛的廠破產很久了,裡面還有器械和鋼材,而看門的只是一個老頭子,這附近的人都知道。所以普通的偷盜案可能性很大啊。"
這時,有一輛小轎車跟在了他們警車後面,這樣的公路上,偶爾也有夜車經過,兩人誰都沒在意。
韓峰駕駛著車,對冷鏡寒道:"有一點我不是很明白。"
冷鏡寒道:"你說。"
韓峰道:"如果我推斷的時間沒有錯的話,兇手因該是在中午行兇,可為什麼那賣菜的老農說,他是看見亮著燈才被吸引過去的呢?"
冷鏡寒道:"對呀,你說會不會是有人晚上找過那門衛,但開燈後發現死人了,因害怕而逃走了?"
韓峰道:"不會。你想想屍體的位置,如果當時是關上門的,開燈必須開門,開門的話屍體肯定不在那個位置。"
冷鏡寒道:"你這樣說,那兇手殺人後,只是將屍體拖入門衛室裡,卻沒有關門,而且還打開了燈?這不是故意引起人注意嗎?"
冷鏡寒話音剛落,韓峰突然坐直了身體,說道:"我明白了,你下去吧!"他說完,就像白天龍佳踢他那樣,用力一腳,將冷鏡寒踢下了車,而自己也從另一個方向躍出車門。
冷鏡寒無緣無故被韓峰一腳踢出車外,滾落路邊田裡,正怒火衝天,想爬起來找韓峰算帳,突然"轟"的一聲,他們的警車四分五裂,僅接著又是"轟"的一聲,熊熊大火衝天而起,冷鏡寒完全呆住了。這時,跟在他們後面的小車才加足馬力,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