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看了呆若木雞的小安子一眼,悲從心來,惋惜地道:“她怎麽死的?”
水玲瓏按照官方說法答道:“她們說是病死的。”
小安子落下淚來。
德妃握了握拳,眼神微閃道:“實不相瞞,小安子和他妹妹原是泉州人士,自幼失散多年,小安子一直在打聽妹妹的下落,你口中的那名丫鬟應當就是小安子的妹妹,你拾到的另一塊玉佩正是小安子的。”
小安子忙行了一禮:“多謝世子妃替奴才尋回了玉佩,也多謝世子妃在奴才妹妹的有生之年對她有過照佛。”
水玲瓏明白了,上次她離宮後十一皇子被貓抓傷,德妃親自請命捉貓,想來捉貓是假,尋玉佩是真。
德妃就上前一步抓住了水玲瓏的手:“你用的香料是誰給你的?”
水玲瓏眨了眨眼,凝思一瞬仍選擇如實相告:“我自己做的。”
德妃的眼神暮然一亮,聲線顫抖了起來:“誰教你的方子?可是你娘?”
水玲瓏的瞳仁一縮,有種古怪的熟悉感:“是啊。”
德妃的眼眶就紅了:“你娘她…”
想詢問容貌的話尚未出口,小安子便福低身子打斷了她的言辭:“娘娘!時辰不早了,咱們快些去蟠桃園吧!十一皇子該等急了!”他咬重了“十一皇子”這幾個字!
德妃的手慕地一松,眼底所有情緒霎那間褪去,仿佛剛才那個平易近人的女子從未存在過,她又變成了高高在上的德妃:“這香料的氣味兒倒是好聞,本宮一時好奇得緊,世子妃莫怪,且隨本宮一同前往蟠桃園吧。”
水玲瓏瞪了瞪小安子,她可以肯定剛剛若非他打岔,德妃早就講出一些興許對她有用的信息了。陪德妃摘了蟠桃,又去承德宮領了一盒子珠寶,水玲瓏才告別了德妃準備去看水玲月,然而一路走來,她聽到了令她無比震驚的消息!
冰冰失足落水,三公主派人去找雲禮,雲禮卻撇下冰冰直接奔往了貴邑宮救她!
一時間,關於雲禮和她的緋聞傳得沸沸揚揚。有人說,太子妃之位本該屬於她,是冰冰想了齷齪手段奪了她的太子妃之位。也有人說,她要不是對雲禮有情愫,當初便不會救雲禮,雲禮和她才是真正相愛的一對,只是身不由己各自嫁娶罷了。在這些爆炸性的緋聞轟炸下,三公主與泰姬公主的小打小鬧便顯得索然無味了。但好在有另一道石破天驚的消息將這種霧霾衝淡了不少——太子妃懷孕了!
水玲瓏去往了千禧宮探望水玲月,卻被告知水玲月出去了,想著她剛剛已命枝繁送了禮物,水玲瓏便留了個口訊爾後徑自去往了宮門口。
路過禦花園時,水玲瓏和一臉肅然的諸葛鈺不期而遇,在諸葛鈺身後老遠的地方跟著亦步亦趨的枝繁。
水玲瓏挑了挑眉!
枝繁膽怯地低頭跑了過來:“奴婢擔心世子妃的安危,所以…所以就跟著世子來了。”
水玲瓏“嗯”了一聲,心裡想著更重要的事,問向諸葛鈺:“你怎麽入宮了?”
“老等不到你,我便進來看看,誰料半路遇到昏迷不醒的太子妃,我給她做了搶救。”很誠實地、面無表情地說完,定定地看向水玲瓏。
水玲瓏眯眼一笑:“原來是你救了冰冰啊,沒讓別人曉得吧?”雲禮和她傳出緋聞了,若諸葛鈺再和冰冰鬧一段,那真是…慘不忍睹!
諸葛鈺敲了敲她腦門:“你以為誰都像你!我讓三公主守口如瓶的。”
這是…沒受流言蜚語的影響?水玲瓏主動把自己的小手放入諸葛鈺的掌心,笑得眉眼彎彎:“辟謠,呵呵。”
“你不用太擔心,皇后要是連鎮壓一點謠言的能力都沒有,她也坐不穩這鳳位。”諸葛鈺握緊她的手,和她一同往宮門口的方向走去。
水玲瓏將鬢角的秀發攏到耳後,試探地問道:“為什麽信我?”
諸葛鈺雲淡風輕地道:“信任是一種態度,沒有為什麽。”
水玲瓏先是一怔,爾後心中微微發暖,糾結了兩輩子的症結在他眼裡卻簡單得只剩一種態度,他變了,但也沒變,成熟了些、深沉了些,那種在感情領域的單純卻並未有絲毫變質。水玲瓏會心一笑,諸葛鈺用余光注意到了她的表情,唇角也跟著勾起了一個似有還無的弧度。
片刻後,水玲瓏收斂了笑容,語氣如常道:“皇后壓不壓得住流言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消息早傳到了萬歲爺的耳朵裡,雲禮免不了要遭萬歲爺的一頓訓斥。”她擔憂的事還是發生了,貴妃設下那麽大一個圈套,又是賞畫,又是大火,又是暴露密道,其目的只是為了讓她相信一切只是單純的巧合,但其實貴妃的魔爪暗中伸向了雲禮和冰冰。
諸葛鈺不語,實際上在尋到水玲瓏之前,他便聽說雲禮被皇帝叫到禦書房去了,這一去,除了訓斥還能是什麽?他岔開話題:“你怎麽跑貴妃的宮裡去了?”
水玲瓏就把今天的來龍去脈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諸葛鈺,諸葛濃眉一蹙:“一定是貴妃搗的鬼!”
水玲瓏按了按眉心:“貴妃這麽一鬧,讓萬歲爺對雲禮有了意見,三皇子的奪嫡之路又跨了一大步。”
諸葛鈺點頭。
水玲瓏又道:“三皇子不是唯一的受益者,雲禮全權負責平南王府的案件,此事一出,萬歲爺為了給雲禮敲警鍾,一定會壓住雲禮的功勞,平南王府的審判大抵會推遲一段時日。”而這段時日,荀楓會死命地銷毀證據,或者…賄賂雲禮!
諸葛鈺停住腳步,看向了水玲瓏:“荀楓和貴妃勾結了?”荀楓和三皇子鬧得你死我活,又怎麽會和三皇子的母妃勾結?
水玲瓏不敢表露出自己有多麽了解荀楓的手段,隻得輕輕靠進他懷裡,不讓他看到她提及荀楓時滿眼的厭惡和仇恨:“泰姬公主出現在禦花園太巧合了些,太子妃突然落水也太巧合了些。當然,這是我的猜測,我沒有證據的。我只是在想,泰姬公主那種火炮,指哪兒打哪兒,要是有人引她去三公主和太子妃時常出現的地方,一場爭執便在所難免了。”
今天這件事,內心最受創的是冰冰。
荀楓發現她和冰冰合謀離間他與雲禮的關系了,所以,荀楓逮住機會便上演了一出好戲,除了政治目的之外,就是希望冰冰對雲禮心生怨氣,對她滋生妒忌,這樣一來,最終被孤立的人其實是冰冰。這是荀楓在懲罰冰冰幫著她挑撥雲禮和他的關系!
水玲瓏拿出帕子,用隨身攜帶的炭筆給冰冰寫了一行字,讓枝繁送往了未央宮。
枝繁走後,諸葛鈺雙耳一動,低頭親了親水玲瓏微微抿著的唇,水玲瓏一驚,下意識地要離他遠點,他卻用力一拽將她圈入了自己懷裡,並攬著她走出宮門,踏上了馬車。
假山後,水玲月的拽緊了帕子,沒想到出了這樣的風言風語,諸葛鈺還能待水玲瓏一如往昔,牽手倒也罷了,光天化日之下他就敢那麽吻她!諸葛鈺對水玲瓏可真好!
司喜撤回驚訝的目光,問道:“娘娘,咱們還要不要去求見萬歲爺?眼下太子被萬歲爺責罵,正是替平南王府求情的好時機。”
水玲月的腦海裡閃過一道思緒,秦芳儀剛給她寫信讓她伺機替平南王府求情,眼下負責查案的太子便遭到了萬歲爺的責罵,好…巧!
還是說,秦芳儀算到會有這麽一個時機?
邪門兒!
水玲瓏皺了皺眉:“回千禧宮!”她還是決定好好巴結水玲瓏,水玲瓏做得了諸葛鈺的主,將來便做得了鎮北王府的主,水玲溪可以麽?笑話!別她豁出一切助平南王府脫了困,轉頭荀楓便迎娶一個正妃過門,那樣的話,水玲溪算什麽!又能給她水玲月什麽!
誠如諸葛鈺所言,宮裡的流言蜚語持續了不到一個時辰便被皇后壓了下來,皇后對外宣稱,雲禮是得了她的懿旨前去搭救貴妃和世子妃的,至於雲禮被皇帝叫入禦書房,則成了“皇帝論功行賞”這一版本。源源不斷的賞賜像不要錢似的進入太子府,那些道聽途說的人便漸漸信了皇后的說辭,只是外界得到消息,雲禮英勇就義受了重傷,需要靜養一月,平南王府的案件暫時擱置!
太子府。
冰冰躺在床上,無聲地落著淚,雲禮知曉她落水的消息後也嚇壞了,冰冰就問他:“殿下,如果你當時知道我落水昏迷,你還會一意孤行地跑去貴邑宮救火嗎?”
雲禮回答她的是一陣沉默。
魏氏擰了帕子給女兒擦臉,邊擦邊說道:“心裡很難受,是不是?”
冰冰原本只是無聲落淚,但魏氏一問,她便再也抑製不住地嚎啕大哭了起來:“娘!我已經很努力、很努力地在接納他和玲瓏了!甚至,我發現我也喜歡上了玲瓏的沉穩和成熟,總忍不住地想靠近她、和她做手帕交,但現在…現在我好嫉妒她!嫉妒快要瘋掉了!為什麽她有了一個愛她、她也愛的丈夫,偏還霸佔著太子的心?為什麽就連皇后都對她讚不絕口?為什麽她什麽都不用做便讓我所有的努力付諸流水?”
魏氏就順著女兒的話歎道:“是啊,我的冰冰這麽好、這麽努力,她憑什麽要來破壞你的家庭呢?”
冰冰聞言就是一怔,好像不是玲瓏故意破壞的,一直一直都是太子一廂情願…
魏氏把帕子和水盆收入淨房,脫了鞋子,在女兒身旁躺好並將女兒抱入懷中,輕聲道:“你再想想,玲瓏真的什麽都為太子沒做嗎?是誰揭發了荀楓的野心?”
是玲瓏。
“是誰與你密謀,使太子看清荀楓的野心,卻不讓太子知曉她有過這份功勞?”
是玲瓏。
“又是誰暗中扳倒三皇子,沒讓他搶到那個軍功,並轉頭對付荀楓?”
還是玲瓏。
冰冰眼底的戾氣不那麽濃鬱了,自己只能在生活上體貼太子,但真正幫助太子穩固江山的…是玲瓏。
魏氏瞧女兒露出了自責的神色,便寬慰地笑道:“人在氣頭上,想到的都是對方的缺點,所以才容易衝動犯傻做出不可挽回的錯事。但我相信,我的冰冰不會是這樣的人。我的冰冰善良、大度、聰慧、知足,水玲瓏不及你,她陰險、倔強、自私、貪心,這些或許和她童年的不幸經歷有關,但不論如何,她絕不是像你看到的那樣光鮮亮麗,她的內心也一定藏了誰都無法理解的苦楚,不比你如今的少。那麽,你嫉妒她做什麽呢?”
冰冰咬了咬唇,不語。
魏氏知道女兒聽進去了,繼續循循善誘:“她幫助太子絕非出於所謂的男女之情,這點你大可放心,我寧願相信她是不想看著荀楓好過也不信她對太子動了心,玲瓏不是給你寫了信麽?她說什麽?”
冰冰頓了頓,道:“問我可還記得寶林軒講過的話。”
“那你說了什麽?”
“我說,‘為了太子,哪怕粉身碎骨我也在所不惜!’”
魏氏點了點她額頭:“都能粉身碎骨了,還容不得他心裡裝個人兒?”
冰冰將胳膊搭在了魏氏的腰上,腦袋往她懷裡蹭了蹭:“娘。”
魏氏語重心長道:“冰冰啊,娘這輩子什麽風浪沒見過?你聽娘一句勸,不要想著自己失去了多少,要看見自己得到了多少,你有一個大周女子豔羨的丈夫和一個她們望塵莫及的身份,如今又懷了心上人的孩子,告訴娘,你當真不覺得幸福?”
撇開今天的事,其實太子待她蠻好的…冰冰嘟了嘟嘴,嬌憨一笑:“做不成好妻子,我便努力做一個好娘親吧!反正我肚子裡爬出來的,心裡肯定只有我一個!就像我很喜歡爹,但我最愛娘啊!”
“貧嘴!”魏氏就笑了,她知道女兒的心結已打開,便不再多言,隻拉過被子給女兒蓋好,輕拍著她的背哄她入睡。
碧珠是鎮北王府資歷較老的丫鬟,先是在冷幽茹的院子做事,諸葛鈺大婚後冷幽茹便將她和另一名丫鬟紅珠撥到墨荷院伺候茶水。說是伺候茶水,但諸葛鈺不喜歡很多人在房裡轉來轉去,因此除了水玲瓏帶來的葉茂、枝繁和柳綠,他不許其他丫鬟進屋。
柳綠端著一盆衣服往外走,時不時用手揉著酸痛的腰,碧珠見了便上前笑著問道:“柳綠你怎麽了?可是哪兒不舒服?”
柳綠唉聲歎氣道:“來了葵水,腰酸腹痛,偏主子的衣服我還沒洗完呢!”
碧珠就笑盈盈地道:“我今天的活兒做完了,我幫你洗!”
柳綠難為情地道:“這…不大好吧?”
碧珠直接從她手裡搶過了盆子,巧笑嫣然道:“大家相互幫襯是應該的!今後指不定我也有需要你的地方呢!”
柳綠就半推半就地應下了,又道:“現在天熱,衣服乾得快,待會兒衣服幹了你記得提醒我收,我…先回房睡一覺。”
碧珠點頭:“去睡吧!有我呢!”
柳綠走了幾步又回過頭,鄭重其事道:“你一定要記得叫醒我的啊,不然世子爺回來沒人伺候他沐浴,他得發火了。”
碧珠的眼神閃了閃,信誓旦旦道:“嗯,我會叫你的!”
水玲瓏和諸葛鈺去香滿樓吃了一頓美食,下午逛了會兒清湖,爾後在馬車裡廝混到水玲瓏“暈”過去,諸葛鈺饜足地舔了舔唇瓣,這才從她身上下來,喚來安平驅車回了王府。
到了王府,水玲瓏壓根兒沒有醒來的跡象,諸葛鈺將她攔腰抱起,招搖過市地回了墨荷院,把水玲瓏輕輕放在床上後,諸葛鈺去往了書房,順便給家中的長輩遞了消息,說他身子不適,明早再帶水玲瓏前去拜見。
諸葛汐聽到這話時就笑了,臭小子蒙誰呢?分明是你把人家小姑娘給做暈了!白天也乾得這麽起勁兒,真是“年輕有為”!
諸葛汐摸著隆起的腹部,吩咐道:“華容,給世子熬一碗風寒藥送去。”還得姐給你打掩護。
諸葛鈺走了沒多久水玲瓏便醒了,她揉了揉酸痛的腿,蹙眉道:“叫柳綠打水,我要沐浴!”
枝繁便打了簾子出去。
淨房裡,水玲瓏泡在氤氳著熱氣的浴桶中,舒適地闔上了眼眸,一會兒想著諸葛鈺瘋狂佔有她時的旖旎畫面,一會兒又想著怎麽給貴妃和荀楓一點教訓,荀楓想趁著這一個月銷毀所有證據,那是不可能的,因為…
這時,碧珠捧著一套乾淨衣衫走了進來:“爺,奴婢給您送換洗衣衫來了。”
水玲瓏暈暈乎乎的意識陡然清醒,扭過頭看向了對方!只見碧珠穿一件豆綠色對襟上裳,胸襟的抹胸拉得極低,一對豐盈呼之欲出!
而碧珠喚她“爺”?!
水玲瓏拿起毛巾便朝碧珠的臉砸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