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水玲清一鬧,水玲瓏失了翻雲覆雨的心情,諸葛鈺倒也沒為難她,只是抱著她親了許久,她打了水玲清其實自己心裡也不好受,偏她又倔得很,始終聽不進他的勸告,她上回“嗯”了一聲,他還以為她采納了他的提議呢,沒想到只是一句敷衍。這女人什麽都好,就是太固執己見!
諸葛鈺一下一下輕撫著她光滑的脊背,水玲瓏像隻慵懶的小貓趴在他旁側,靜靜地享受著他帶來的片刻溫情,這種不帶**色彩的撫觸她是挺喜歡的,比較能感受到男人的真心。只是苦了諸葛鈺,忍得額角都冒汗了。
“想什麽呢?”諸葛鈺發現她沒睡,於是輕聲相問。
水玲瓏沒睜眼,隻慵懶地說:“我在想這江山到底會不會易主。”
如果易主,今生又是誰榮登九五?荀楓?還是鎮北王?
諸葛鈺親了親她粉嫩的肩頭,舌尖掃過她肌膚,像品嘗著一塊軟糖,水玲瓏微癢,聳了聳肩,他抬起頭,輕笑:“易主哪兒那麽容易?當今聖上正值盛年,又勤政愛民,想推翻他的統治怕是不易。且太子也頗得百姓愛戴,別瞧三皇子蹦得歡,依我看,不過是徒勞罷了。”
這就是症結所在,雲禮和皇帝都是極受百姓愛戴之人,除開他們父子倆,別的皇嗣宗親無一人出挑,乃至於雲禮一死,皇帝一死,百姓再沒了依附雲家的信念,皇帝防著別的兒子搶奪雲禮的儲君之位,隻留一個幾乎沒有勝算的三皇子磨練雲禮,但他有沒有想過,雲禮一死,這江山真的後繼無人了。
如果皇帝讓所有雲家的男兒豔絕天下、功勳無數,讓這個姓氏真真正正的激蕩人心,荀楓陰謀詭計便會大打折扣。一個優秀的太子並不可怕,但如果荀楓面對的是一群優秀的皇嗣,他還能有謀朝篡位的勝算嗎?
水玲瓏這會兒真有些惱怒皇帝:“諸葛鈺啊,你說萬歲爺給皇子們的實權是不是太少了些?既不上他們掌控兵權,也不許他們拉幫結派。”
諸葛鈺依舊撫摸著她的美背,唇角淡淡的弧度不變:“怎麽突然這麽關心朝政了?”
水玲瓏訕訕地笑了笑:“你入朝為官了嘛!我夫唱婦隨!”
夫唱婦隨,這個說法他喜歡。諸葛鈺的眼神兒亮了幾分,手下的力度便也更柔和了:“萬歲爺是怕皇嗣們太優秀,有了競爭皇位的能力,那樣太子的地位便岌岌可危了,而一旦皇子奪嫡,手足相殘無可避免,他做父親的大概不樂意看到這種局面,所以,他乾脆把其他兒子的幻想都掐滅在搖籃裡了。”
是個好父親,卻不是個好帝王!帝王該以國之大業為重,哪怕是親生兒子和國家存亡發生了衝突,帝王也該舉起屠刀砍了兒子的腦袋。水玲瓏緩緩睜眼,望進了他黑曜石般璀璨的眼眸:“諸葛鈺啊,你有沒有聽過木桶原理?”
諸葛鈺眨了眨黑曜石般璀璨的眼眸,疑惑地道:“什麽叫木桶原理?”
水玲瓏靠近他說道:“木桶原理是指一隻木桶想盛滿水,必須每塊木板都一樣平齊且無破損,如果這隻桶的木板中有一塊不齊,這隻桶就無法盛滿水。我們也可以這樣認為:一隻木桶能盛多少水,並不取決於最長的那塊木板,而是取決於最短的那塊。所以,一個家族有多強大也不是取決於最光彩奪目的那一個,劣質的成員往往才反應了這個家族的真實水平。皇帝覺得儲君厲害便能江山穩固,實則不然,如果一個宮女生的兒子都能馳騁沙場、名揚四方,咱們的百姓才會真真正正把皇室當神靈一般信奉!”
諸葛鈺狐疑地挑了挑眉:“這些稀奇古怪的言論是你娘教的?”聽起來很有道理!
水玲瓏垂眸掩住微顫的眸光:“嗯。”其實是荀楓教的…
諸葛鈺忍不住親了親她軟紅的唇,知道她沒心情,便沒深入。
水玲瓏再次閉上眼,由著他鬧了。腦海裡卻想著,增強雲家男兒的實力她是沒轍了,她不是皇帝也不是皇后,唯一能做的便是盡量改變雲禮的命運。
想要阻止雲禮喪命,就必須先改變郭焱戰死沙場的厄運,爾後阻止三公主遠嫁護國的巴圖世子,如此雲禮才不會踏上替三公主報仇的血路。
可是,想要郭焱性命的人…是鎮北王!和德妃!
水玲瓏抬手圈住了諸葛鈺的脖子,眼神一閃,訕訕地笑道:“父王…很疼你的哦?”
諸葛鈺就配合著,得瑟地哼了哼:“那還用說!”
水玲瓏笑得眉眼彎彎:“如果他想殺誰,你阻止的話,能有幾分勝算?”
諸葛鈺黑曜石般的眼眸裡掠過一絲狐疑,卻還是似笑非笑地道:“那得看誰,但至少六成以上吧。”
水玲瓏心情大好,至少六成以上,幾率很大!
就在諸葛鈺打算繼續追問時,門外響起了葉茂的通傳聲:“世子爺!姚大夫人求見!”
…
素淨的房間內沒有多余的家具,一張嶄新的雕花大床,一個同色系衣櫃和床頭櫃,一扇繡了荷塘月色的屏風外加幾個六角繡凳,丫鬟們進進出出忙得焦頭爛額,記不清這是第幾盆血水,又是第幾盆熱水,一天一夜,她們已經從最初的驚嚇變成如今的麻木了。
產婆掰開產婦瘦得只剩皮包骨的雙腿,看著一會兒冒一下的血,心驚膽戰!羊水都破了十二個時辰了,宮口還是沒能打開,且出現了流血征兆,要是今晚還生不下來,胎兒就得生生憋死在娘胎裡!
“參湯呢!在哪兒?快端過來!”產婆對著一旁的丫鬟厲喝!
丫鬟忙放下了盆子,有些沒會過神來:“哦…哦…參湯啊,好像在…小廚房熬著呢,我去拿,我去拿!”往日裡冷姨娘帶了鬥笠她沒看清她模樣,眼下一看幾乎連魂兒都要嚇飛了!
錢媽媽跪在床前,哭暈了好幾回,此時剛從暈厥中醒來,就聽到產婆在要參湯的話,她忙擦了乾涸得已經流不出眼淚的眸子,哽咽道:“羅媽媽,我家小姐能母子平安嗎?”
羅媽媽是這一帶很有經驗的產婆,她看了看冷薇的情況,哼道:“母子平安?能保一個就不錯了!”
馮晏穎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她雖討厭冷薇,也不喜歡她過門,但她從沒想過真的讓冷薇去死,尤其做了母親的人便會不由自主地同情天下所有生孩子的女人,更遑論冷薇眼下的慘狀只能用一個“慘”字來形容了!冷薇怎麽會變成這樣?她按住胸口,驚魂未定地喃喃自語:“阿彌陀佛,母親啊,你可得快些把諸葛世子請來啊!”
只能保一個嗎?冷薇的眼皮子沉得要命,她勉力睜開,有氣無力地道:“保…保…”
錢媽媽附耳去聽,隨即神色大變,小姐怎麽可以…
錢媽媽眼神一閃,說道:“保大人!”
…
墨荷院門口,諸葛鈺一臉淡漠地看向姚大夫人:“冷薇生孩子關我什麽事?她破壞了我姐的家庭,還妄想我救她的命,恕我沒這份胸襟!”
姚大夫人雙手合十,對著諸葛鈺深深一福,抽泣道:“世子,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能治好姚成,也一定能治好冷薇,我求你了!你救救她和她腹中的孩子吧!”
諸葛鈺正色道:“女人生孩子應該請產婆,我束手無策!”他真不懂接生。
若只是生孩子她怎麽會找上諸葛鈺?冷薇…冷薇那樣子分明是…
當姚老太君決定放棄冷薇時,她便即刻以冷薇身子不好需靜養為由將冷薇送去了姚府東面的一處與世隔絕的別院,並派了得力的丫鬟和婆子把守。起初她以為冷薇會鬧會叫,她甚至想好了搪塞冷薇和冷家的理由,但幾個月來,冷薇非但不哭不鬧,反而幫著她婉言拒絕了冷家的探視,且她送什麽補品和藥膳冷薇也照單全收…
她以為冷薇過得很好!
直到昨夜有丫鬟稟報說冷薇突然腹痛,她才跑去看了冷薇,這一看,整個人都呆住了…
姚成和諸葛汐聞訊趕來,正好聽見姚大夫人說:“我求你了,你就去給她診病吧!我給你跪下了!”
諸葛鈺連忙扶住她的胳膊不讓她真的跪在地上:“姚夫人!你這是做什麽?威脅我嗎?”
姚成的心猛烈一痛,他娘多清高的一個人,居然淪落到給人下跪求醫的地步!哪怕他和小汐住在一起了,王府的人也沒真把姚家當親家!他娘求得這樣低聲下氣,諸葛鈺仍不松口!他…夠絕情!
諸葛汐摸著已有六個月的肚子,行至姚大夫人身旁:“冷薇怎麽了?她好像沒到產期。”
姚大夫人吸了吸鼻子,滿臉苦澀:“是沒到呢,才七個多月!肚子也不大,偏偏就…就發作了…”
早產?諸葛汐按耐住心底的驚愕,看向諸葛鈺幽幽地道:“備車,你隨我一同去看看。”不容拒絕的語氣!
諸葛鈺濃眉一蹙:“你確定?”
諸葛汐淡淡地笑了:“嗯,去看看,好歹是我表妹。”
姚成驚喜地邁步而來,握住了她的手,“小汐,謝謝你。”
諸葛汐微微一笑:“夫妻之間講這個做什麽?”
姚大夫人欣慰地笑了…
諸葛鈺轉身進了屋,水玲瓏已穿戴整齊,諸葛鈺走過去抱住她,親著她軟紅的唇,說道:“你不用起,我跟你說一聲就走,冷薇早產,情況不容樂觀,我打算和諸葛汐一起去看看,你早些睡,明天醒來我就在了。”真舍不得離開她!一刻都不願意!
水玲瓏莞爾一笑:“反正我睡不著,也算我一個!”
諸葛鈺黑曜石般璀璨的眸子裡閃過一絲促狹:“你該不會是…舍不得我吧?”
水玲瓏扶額:“那…就算是吧!”其實她只是很納悶冷薇才七個月怎麽就到了產期,怕是什麽陰謀詭計之類的。
諸葛鈺恨不得把她裝進兜裡到哪兒都帶著,她既然開了口,他自然求之不得了。
為了保險起見,水玲瓏把自己的手術刀和消毒水和一些手術必備品裝進了醫藥箱。
剛要出門,諸葛鈺看了看水玲瓏的裝扮,一件對襟透明紗衣、一條銀紋繡百蝶度花裙,頭髮斜斜地挽了個單髻,用一支白玉蘭花簪子固定,素來喜好戴耳環的她今晚卻什麽也沒戴…渾身上下瞧不出第三種顏色。
水玲瓏發現諸葛鈺在看她,不由地眨了眨眼:“我穿得不妥嗎?”
諸葛鈺淡淡笑開:“很好。”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妥當。
一行人分兩輛馬車去往了姚府,夜路不好走,馬車不敢行進過快,大約需時三刻鍾,諸葛鈺把水玲瓏抱在腿上,圈住她柔軟的身子:“睡吧,到了我叫你。”
水玲瓏打了幾個呵欠之後,在他懷裡睡了過去。
當他們抵達冷薇居住的院子時,冷薇剛服下一碗參湯,稍稍恢復了一些體力。
羅媽媽又給冷薇喂了一碗催產湯,幫助軟化和擴張宮頸。冷薇剛喝了一口便聽見丫鬟冒冒失失衝入房內嚷道:“大少爺回來了!大少奶奶也來了!還有諸葛世子和世子妃…”
冷薇一怔,眼底閃過一絲極強的慌亂,她忙拉過被子捂住臉,呵斥道:“不許大少爺進來!我不見他!我不想見諸葛汐!讓他們兩個走!”
羅媽媽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寬慰道:“你放心,生孩子這等汙濁之地,男人才不會進來!”至於諸葛汐,人家更是懶得進來!
丫鬟如實稟報了冷薇的話,姚大夫人怕刺激到冷薇,對諸葛汐和姚成抱歉地笑了笑之後,隻先帶著水玲瓏和諸葛鈺走入了房內。丫鬟先前得了姚大夫人的指示,已經放下了帳幔,只露出冷薇的一截手臂,且蓋了薄薄的絲綢。
濃鬱的血腥味兒彌漫了整個房間,諸葛鈺濃眉一蹙,行至床邊的椅子上坐下,並給冷薇診了脈,一診,他的臉色就變了!五髒六腑全部衰竭、筋脈毫無活力…這…若非姚大夫人告訴他這是冷薇,他大概以為帳幔裡邊兒的是一個遲暮老人!
“怎麽樣?”姚大夫人焦急地問!
諸葛鈺給姚大夫人使了個眼色,二人走到廊下,諸葛汐和姚成迎了上來,諸葛汐也問道:“冷薇的情況如何?孩子有沒有得救?”
諸葛鈺凝眸說道:“活不了了,姚家是考慮切腹留子,還是一屍兩命?”
諸葛鈺和姚大夫人離開後,水玲瓏並未退出房間,她挑開帳幔想探視一番冷薇的狀況,然,當水玲瓏看到那張蒼老得滿是皺紋和花斑的臉時,驚愕得目瞪口呆!
“冷…冷薇?”水玲瓏壓住心底的驚濤駭浪,不可置信地問向了床上的人兒,“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冷薇以為他們全都走了,沒想到水玲瓏留了下來,還將她的醜陋盡收眼底…
她惱羞成怒,用同樣滿是褶皺的手捂住臉,再用為數不多的力氣咆哮道:“滾!你給我…滾開!滾開啊,你聽到沒有?”
連嗓音都蒼老得像個老嫗!
她渾身都充滿了死亡的氣息,唯獨腹部偶爾一顫,鼓起一個大大的包,可見胎兒在動,十分健康…
羅媽媽歎道:“可憐見兒的,十二個時辰了,孩子憋得太久,再不生…怕是要…”
水玲瓏的瞳仁一縮,忽然對著門外啟聲道:“夜明珠!把所有的夜明珠都拿來!還有釘子!線!木板!麻醉湯!快!”
廊下的姚大夫人聞言頓時一愣:“這…玲瓏要做這些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