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諸葛姝的芝麻綠豆小事兒狠拍了一番老太君的馬屁,老太君笑得合不攏嘴兒:“是個頂好的姑娘,就是年齡日益變大,我正愁著給她尋個什麽樣的婆家呢!遠了吧,她不能來我身邊兒伺候,近的呢,暫時又沒合適的人選。”
萍兒羞紅了臉,看向甄氏說道:“二夫人可不許打趣奴婢!明明是二夫人操心郡王的婚事,怎生扯到奴婢頭上來了?奴婢不想嫁,就等著哪天梳頭做媽媽,一直陪在老太君身邊兒!”
一屋子人全都笑了起來。
唯獨諸葛姝不高興了,她哼了哼道:“議什麽親呀?二哥和董佳琳搞成這樣,誰敢嫁二哥?”
一盆冷水澆下來,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變,水玲瓏就服了她了,總能在最興奮的場合…一句話凝了那氣氛!
老太君的反應有些出於水玲瓏的意料,她拉過水玲瓏的手,用一種哄孩子的語氣說道:“那些下人嘴碎,你別往心裡去啊,他們說什麽奶奶都是站在你這邊的。”
這是說,哪怕你真的逼得董佳琳兩度自殺也沒什麽,反正我就是護你。
水玲瓏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個剛過門的媳婦兒在婆家捅出了這麽大個簍子,老太君哪怕不訓斥她也不會盲目地護著她才是…
老太君就嘿嘿一笑,摸了摸她肚子:“有我的重孫了沒?”
水玲瓏含羞地垂下了眸子,聲,輕得幾乎不可聞:“不知道,小日子要月底才來。”
“那就讓它別來!”老太君哼了一句。
屋子裡的人再度笑了起來,甄氏看著老太君如此寵水玲瓏,越發篤定了自己給安郡王議親的決心:“銘兒這回是有些越矩了,等銘兒成了親,我再上姚家討琳丫頭過門。”
冷幽茹的睫羽顫了顫,雲淡風輕道:“我瞧董佳小姐是個性情剛烈的,她願意委身做妾嗎?”
甄氏笑得神秘,細看會發現含了一絲得意:“情比金堅的話名分又算得了什麽?”
水玲瓏就發現王妃的眸光在聽到這句話時狠狠地顫了一下,但很快王妃又像個沒事人似的,淡淡開口:“二弟妹心目中可有合適的郡王妃人選?”
甄氏瞬間來了興趣:“我正要征求你們的意見呢,郭家五小姐、肅成侯府三小姐以及秦大人家的二小姐,年齡身份都合適,我呀,拿不定主意了。”
“秦大人?丞相府有千金?”冷幽茹仿佛很是疑惑的樣子,眾所周知,丞相府的千金都夭折了,剩下的全是兒子,這便是為何老丞相如此寵溺水玲溪了。
甄氏搖了搖頭,拿起一顆瓜子,用指甲剝開:“哦,秦淮家的,秦淮大嫂你不記得了麽?老丞相的長子,早年便分府獨過了的。”
秦淮是元配所出,而今的秦徹和秦芳儀是續弦曹氏所出,秦淮和曹氏的關系並不怎麽好,是以一成親便分府獨過了。
冷幽茹唏噓道:“好像是有這麽個人,我長期不出去走動,人際關系都快忘光了呢。”
水玲瓏就想問,你不出去走動那常規避孕藥是怎麽來的?
諸葛汐摸了摸圓鼓鼓的肚子,吐出口裡的話梅糖,慵懶地道:“別人我不管,可不許要肅成侯府的千金啊!”她才不想和大公主做親戚!喬家小姐,不正是大駙馬的妹妹?
甄氏的臉色僵了僵,其實她最中意的還真是肅成侯府的千金,喬三小姐她見過,長得那叫一個水靈,性情又溫和。但諸葛汐的態度如此堅決,妯娌低頭不見抬頭見,弄得太僵終歸不好…
水玲瓏忙打了個圓場:“二嬸準備叫誰去女方家說媒來著?”
甄氏微皺的眉頭舒展開來:“定遠侯府的吳夫人,我聽說當初你和鈺兒的親事也是她做的媒,我想她挑人的眼光不會差了,回頭我再和她走動走動,比對幾位千金的情況再做決定。”
“這回…可得仔細著,別再出岔子了。”語氣之輕柔,仿佛風兒一吹即散,冷幽茹神色淡淡,像一尊立在喧囂的玉觀音。
然,水玲瓏注意到屋子裡所有人包括諸葛汐在內都出現了一瞬的怔愣,好像這句話戳到她們的心窩子似的。難不成安郡王在喀什慶議過親結果卻…弄砸了?
下午,冷幽茹去往普陀寺小住,據說七日後才回。
又過幾日,天氣似乎涼爽了些。
墨荷院內,柳綠提著半桶水往屋子裡走,她的臉白得嚇人,眉宇間也全是懨懨之色,往常她提一桶水能健步如飛,而今才半桶卻幾乎走不動。
突然,一隻素手從她手裡搶過了木桶,她側目看去,就見枝繁面無表情地擰著水桶走向了她們倆的房間。
柳綠揉了揉肚子,緊隨其後:“你給我站住!把水桶給我!我自己提!”
自從上次爭吵後,二人同住一屋,抬頭不見低頭見也沒講過一句話。
枝繁腳步不停,徑自走到廊下,從房裡端了一個裝滿衣物的盆子出來,又把水桶裡的水倒進去,蹲下身用皂角開始搓洗柳綠染了血的褲子。
柳綠的臉色不自然了:“枝繁你…你這是做什麽?我自己會洗!你…給我起開!”
枝繁低頭,抹了抹皂角,繼續搓著:“對不起。”
柳綠又是一怔,這小蹄子和她說什麽?對不起?
枝繁很認真地洗著柳綠的褲子,平淡無奇的容顏上沒有半分嫌棄之色:“我不是那樣看你的,我當時氣糊塗了,就想撿你不愛聽的話說。”但經歷了這麽多事,她才真正明白了柳綠的苦心。如果沒有柳綠的提醒,她不會意識到大小姐冷落她的原因,其結果大概已經跟碧珠一樣被趕出府了。大小姐的心計真真是深沉,連王妃的暗算都逃得過,還有誰能在她手裡討到好?
柳綠的鼻子有些發酸,沒說接不接受枝繁的道歉,隻仰頭,若無其事地道:“我待會兒要替大小姐出府采買布料,你想吃點兒什麽我給你帶。”
枝繁咧唇一笑,這張其貌不揚的臉立時多了幾分靈氣:“糖葫蘆!”
“噗嗤--瞧你這點兒出息!”柳綠似是嘲諷地嗤了她一句,眼底卻也慢慢有了笑意。
枝繁幫柳綠洗了衣裳,柳綠得空在屋子裡睡了一會兒,醒來時氣色好了不少,她拿上墨荷院的對牌去往布莊買水玲瓏吩咐的布料,順道給枝繁帶了串糖葫蘆,柳綠捧著幾匹布料走入內院,紅珠正在給牡丹澆水,看見柳綠,她熱情地打了聲招呼:“買布回來啦,辛不辛苦?”
柳綠揚起一個大大的笑:“替主子辦事兒,說什麽苦不苦呢?沒得讓人覺著咱們做奴婢的矯情!”
紅珠的嘴角抽了抽,真論容貌自己未必在柳綠之下,而且自己是王妃調過來的丫鬟,真不知柳綠哪兒來的底氣在她面前擺架子?
柳綠輕輕一哼,頭也不回地進了紅珠沒資格走進的臥房。
水玲瓏正在給諸葛鈺做冬衣,諸葛鈺酷愛墨色,所有緞子都是墨色底面,或素淨或有簡單紋路,偏他總能穿出不同的氣質。
柳綠把緞子放在桌上,輕聲道:“大小姐,奴婢把緞子放下了,您還有什麽吩咐嗎?”
水玲瓏沒抬頭,隻指了指茶幾上冒著熱氣的紅糖水,很隨意地道:“喝了吧,能緩解腹痛。”
柳綠愣在了原地,她不常經期不適的,這是頭一回,大小姐居然注意到了?她首先想到了枝繁,一定是枝繁告訴大小姐的,但很快她否定了這種想法,枝繁的心思她還是能猜懂一、二的,枝繁沒這膽子。如此,只能是大小姐自己的意思了。
這一刻,柳綠的心情突然變得複雜,說實在的,大少爺那事兒,她真真挺怨大小姐的,大小姐明知大少爺是個斷袖,卻不提醒她一、兩句,害得她吃盡口頭。正因為她吃過了苦,便不希望枝繁也重蹈覆轍,這才鋌而走險算計了碧珠給枝繁敲警鍾。雖然,當時的效果…不佳!
想到這裡,她忽而茅塞頓開,她如今看得清全得意於當初傷得深,若是沒受傷,或許她和枝繁之前的態度也沒什麽兩樣…
柳綠端起溫熱的紅糖水,一口一口喝進去,眼淚一滴一滴流下來。末了,她把碗放回茶幾上,跪下給水玲瓏磕了個頭:“多謝大小姐!”
水玲瓏淡淡笑道:“行了,去歇著吧。”
“是!”柳綠抹了淚,起身走出了房間,她仰頭望向無月無星的夜空,忽而覺得…今晚的夜色很不錯!
水玲瓏很認真地縫著手裡的冬衣,憑心而論,她很感激諸葛鈺,既不因她是庶女而看輕她,也不為她偶爾驕縱的小性子而疏遠她,最重要的是,他除了房事堅決不讓著她以外,其余任何大小事都聽她的。比起前世在平南王府受盡冷眼的日子,她現在可謂是舒坦了太多。
“大小姐!”枝繁打了簾子進來,“有您的信。”
水玲瓏放下冬衣,從枝繁手裡接過了信,看完之後眼神兒一亮:“備車,我出去一趟。”
枝繁微愣:“大小姐,快到用膳的時辰了,您不等等世子爺嗎?萬一世子爺回來發現您不在,肯定會生氣的。爺對您的佔有欲簡直不能用霸道來形容了。”
水玲瓏就行至圓桌旁,摸了摸柳綠買來的緞子,幽幽歎道:“別人買的東西終究不如我親自挑的好,眼看著冬天要來了,我給他選點兒緞子做衣裳,他高興還來不及,又怎會生氣?”
枝繁從柳綠那兒拿了出二進門的對牌,又備了兩盒路上吃的點心,這才隨水玲瓏一同走出了墨荷院。
買完布,水玲瓏才讓車夫將馬車駛向了城郊的一處小別院。
水玲瓏沒想到郭焱的辦事效率如此之高,前幾天才提到金尚宮,今天就把該抓的人都給抓來了。
乾淨整潔的房間內,金尚宮端坐於檀木雕鳳鳥冒椅上,一臉倨傲,仿佛並未意識自己的處境。她穿一件豆綠色對襟華服,邊緣鑲了用金線勾勒了繁複的圖騰,與裡邊素白高腰羅裙的色澤形成鮮明對比,越發襯得她雍容華貴。
“金晨。”水玲瓏淡淡地喚了一句。
金尚宮緩緩抬眼望向了來人,冷冷地道:“你是誰?為什麽把我抓來這裡?”
水玲瓏在她對面的冒椅上坐好,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放沉了聲線,盡量不暴露自己,哪怕她覺得以金尚宮的聰明,其實不難猜出她是誰:“想請你幫個忙而已,你無需如此激動。”
“哼!”金尚宮鼻子一哼,滿眼嘲諷。
水玲瓏晃了晃手裡的茶杯,不疾不徐道:“說說,你從什麽時候開始替荀楓效命的?”
金尚宮露出了無比詫異的神色:“你…你胡說什麽?”撇過臉,掩住那絲絲不難察覺的慌亂。
水玲瓏勾了勾唇角,語氣清冷道:“都說先禮後兵,這樣,你若是告訴我一些有用的消息並替我辦一件事,荀楓給你開的什麽籌碼,我雙倍奉上。正所謂富貴險中求,你沒真的告老還鄉,就意味著你有貪欲,荀楓如今不再是王府世子了,你實在沒必要把身家性命都搭在他的賊船上,良禽還擇木而棲呢,金尚宮你應當也能做出正確的選擇吧!”
金尚宮不為所動!
水玲瓏的眸色一厲:“不坦誠是嗎?我這個人沒多少耐心的,你不願意說,我唯有開口逼你說!”語畢,站起身,緩緩走出了房間。
很快,兩名黑衣人推著一輛刑車進來,上面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夾棍、鉤子、刀子、錐子、鐵板和長針。
金尚宮就看著這些她曾經用過無數次的刑具,冷冷一笑:“僅憑這些小手段就想奈何我?行啊,我要是吭一聲,我就不叫金晨!”
水玲瓏背靠著門廊,淺淺地笑了:“誰說它們是用來對付你的?”金尚宮在宮裡跌打滾爬數十年,什麽刑罰沒經歷過?她若是連這些玩意兒都熬不住又怎麽爬上第一尚宮的位置?打蛇打七寸,金尚宮也有她自己的弱點。為了找到這個弱點,郭焱可是煞費了苦心。
金尚宮的眸光冷凝了下來:“你到底要做什麽?”
水玲瓏打了個手勢,又有兩名黑衣人押著一位瘦骨嶙峋的盲眼老人進入了金尚宮的視線,金尚宮的眸子遽然睜大:“爹!”
老人看上去已有七十好幾,眼睛瞎了,耳朵也不大好使,仿佛聽到有人在叫他,可又不確定!他豎起耳朵,用自以為很小實際如雷貫耳的音量問道:“誰啊?誰在那兒呢?你們不是說帶我見金晨的嗎?人呢?”
金尚宮的胸口開始劇烈起伏,呼吸變得紊亂,聲線更是抖得仿佛剛從寒冰煉獄裡爬出:“爹!是我!我是金晨啦!”
老人這回聽到了,有人喚他爹!老人拄著拐杖,預備朝聲源處走去,這時,水玲瓏打了個響指,兩名黑衣人迅速抓住了老人,並將他按在冒椅上,老人發火了,掄起拐杖四處亂打:“你們幹什麽?我沒老呢!走得動!”
水玲瓏行至老人身旁,黑衣人抓住了老人肆意揮舞的手,水玲瓏俯身,在他耳旁大聲說道:“金晨在和我談生意,她要賺錢給您養老!您先在旁邊的廂房歇息一會兒,等金晨忙完了再和您好生說話,如何?”
老人聽懂了,激動的情緒漸漸平複:“哦,是這樣啊,金晨在忙,我聽懂啦!好!我這麽多天都等了,再等一會會兒也沒關系!這位貴人你叫什麽名字,謝謝你對我家金晨的提攜,回頭我給祖宗上香時請他們也保佑你一下啦!”
水玲瓏就笑著看向金尚宮,她戴著鬥笠金尚宮看不清她的表情,但那毛骨悚然的笑聲還是令金尚宮止不住地打了個寒顫:“呵呵…這不是我幫金晨,是金晨幫我呢!您先去歇息,我們馬上就談完了!”
老人笑呵呵地隨黑衣人進入了紗櫥後面的偏房,在老人身後,刑車也被退了進去。
房門闔上的那一霎,金尚宮激動得雙目發紅:“住手!你這個禽獸!你連無辜老人也不放過!你到底是誰?”
水玲瓏不理她,裡邊兒傳來了鐵鏈抖動的聲響,猶如最後一根壓彎駱駝的稻草,金尚宮幾乎是咆哮出聲:“我說!你要知道什麽,我都說!你要我做什麽,我也答應你!放了我爹…我什麽都聽你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