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水玲瓏進門的那一刻起甄氏的目光便落在了她臉上,發現她盯著自己剛送給吳夫人的禮物,甄氏不由地在心裡打了個突,好厲害的小丫頭!直覺可真敏銳!以前真是小瞧了她!
感受到了甄氏的注視,水玲瓏收回目光,朝甄氏溫和一笑:“二嬸!”
諸葛姝松開水玲瓏的胳膊,又撲進了甄氏的懷裡,軟軟地喚道:“娘——”很不開心的語氣!
甄氏摸了摸女兒的臉,嗔道:“當著你大嫂的面半點兒規矩都沒有!也不怕你大嫂笑話!”
水玲瓏就發現剛剛還活蹦亂跳的諸葛姝忽然成了霜打的茄子,蔫不拉唧的,為什麽?
諸葛姝望向吳夫人遠去的背影,跺跺腳,打了簾子進內屋!
甄氏不免有些尷尬:“孩子小,玲瓏你莫怪啊,快坐。”
水玲瓏坐下,流珠奉上一杯上好的龍井,水玲瓏接在手裡,笑道:“姝兒心性耿直,沒什麽大不了的。”如果是她的女兒,她一定打得她知道花兒為什麽這樣紅。
“今兒怎麽到二嬸院子裡來了?”甄氏果斷地岔開話題。
水玲瓏笑意柔和道:“哦,我想向二嬸討個花樣子,準備給大姐腹中的孩子做些冬衣。預產期是十二月份,我現在開始做,爭取多做幾套。”
甄氏和和氣氣道:“那麽多親人,屬你最貼心!便是王妃呀,也沒你這樣關心小汐呢!”
這話有些過分了,甄氏如此明目張膽地排揎自己是想試探自己和王妃的婆媳關系,還是單純地試探自己的心情?水玲瓏露出一副惶恐的神色:“二嬸,您…您這話可真真是嚇到我了!我哪兒有母妃細心呢?母妃掌管庶務,無暇抽身,許多事便吩咐下人去做,我初來乍到什麽都不懂,無法幫母妃料理庶務,只能在生活上多多表現了。”
一番話說的滴水不漏,既駁回了自己藏了刺的話,也堵了自己接下來可能拋出去的難題,如果她直接說王妃忙、她清閑,那麽自己便會問她是否覺著王妃不器重她,所以不讓她掌家。可她一口咬定她初來乍到沒有經驗,無法幫王妃掌家…自己準備好的刁難之詞倒是一個字也蹦不出了!
甄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流珠,把冊子拿來,讓世子妃帶回去看。”
流珠捧了三本冊子恭敬地遞給了水玲瓏,水玲瓏接過,跟甄氏道了謝,又說:“我剛一心想著找二嬸拿花樣子,都忘了相公寄了些江南的茶葉讓我分給大家的。”
言罷,看了琥珀一眼。
琥珀忙福著身子道:“奴婢跟您去取吧,順便把四小姐作的畫帶兩幅回來給二夫人欣賞。”
這段時間諸葛姝和水玲清總在她院子連琴棋書畫,為了安放她倆的作品,水玲瓏特地改了一個廂房為小書房。
甄氏點頭默許,水玲瓏帶著琥珀離開了湘蘭院。
確定二人走遠,流珠道出了心裡的疑惑:“夫人,奴婢瞧著世子妃不像外表看起來的那般溫和,您直說王妃不如她細心,會否惹她不悅?”
甄氏徐徐一歎:“我只是想試探一下她到底是個什麽性子的人。果然聰明得不像話。”
流珠垂眸不語。
甄氏朝她勾了勾手指,流珠遞過耳朵,聽完後遽然睜大了眸子:“是,奴婢…這就去辦!”
水玲瓏帶著琥珀進了墨荷院,水玲瓏先去了趟淨房,枝繁十分殷勤地奉上茶水和糕點,琥珀就看著滿滿幾盤子精致的糕點,吞了吞口水:“我一個奴才不用吃這麽好的東西。”
枝繁笑著道:“你莫不是嫌我平日裡吃的東西不夠好,招待不了你吧?”
琥珀又是一驚:“你…你平日裡吃…這些?”
枝繁就點了點頭:“是啊,世子妃嘴饞,世子爺便想著法兒地給世子妃搜羅吃的,一買一大堆,世子妃往往吃一點兒其它的便全賞給屋子裡的下人了。世子妃喜辣,世子爺怕她吃多了辣上火,各種口味的零嘴兒都會買一些,就說這幾樣藕絲丸子、栗子酥餅和香芋糕可全都是世子爺命人從江南快馬加鞭送回來的。”
琥珀的眼底流轉起濃濃的驚訝和豔羨,同為下人,沒想到彼此的日子天壤之別。但很快,琥珀心底的驚訝和豔羨便被一種新的情緒取代了,她覺得枝繁這麽做有點兒…炫耀的意味!對,就是炫耀!枝繁就是想讓她知道墨荷院的丫鬟過著什麽日子,而她又過著什麽日子…
琥珀的面色漸漸恢復了平靜。
水玲瓏從淨房出來,在冒椅上坐好,琥珀和枝繁忙起身給她恭敬地行了一禮,水玲瓏看了看盤子裡紋絲未動的糕點,和顏悅色道:“不合胃口麽?”
琥珀垂下頭,恭順地道:“不是,剛在喝茶,沒來得及吃呢。”
“給琥珀包好。”水玲瓏很爽快地吩咐道。
“是!”枝繁取來一個精致的小錦盒,鋪了白色花紋邊的包裝紙墊在裡頭,又用筷子夾起糕點放入其中。
琥珀要還看不出水玲瓏的示好就太說不過去了!世子妃是在告訴她,這樣的榮華富貴日後想多少有多少!榮華富貴誰不想要呢?可天底下沒有免費的餡兒餅,有取就必須要舍…
“多謝世子妃的美意,奴婢心領了。”
水玲瓏輕笑,這丫頭怕是以為她想買通她做什麽傷天害理之事吧!水玲瓏慢悠悠地道:“不必緊張,我呢,不打算讓你做任何事,隻想問你幾個問題。你若覺著我值得你信任,你告訴我;若是不放心我的為人,我也不做勉強。糕點是小心意,你且不要推辭!”
琥珀垂眸,咬了咬唇:“世子妃請問。”
水玲瓏笑意淺淺道:“我想知道諸葛琰的死因。”
琥珀的臉色頓時一變…
流珠在二進門附近的暖房裡采花,秋季的花種不如夏季的多,顏色也沒那般嬌豔,好在王府建了一個大大的暖房,裡面四季如春、百花齊放,端的是美不勝收。
大約半個時辰後,安平擰著一個食盒步入了流珠的視線,流珠笑盈盈地走了過去:“安平啊,你這是上哪兒了?還擰了東西回來?”
安平擰著食盒的手緊了緊,訕笑道:“哦,出去…買了點兒東西。”
“給世子妃買的麽?”流珠笑眯眯地問。
安平的眼神微閃道:“呃…是…是啊!”
流珠淡淡地睃了食盒一眼,又笑道:“聞著挺香,在哪家酒樓買的呀?不會是黃記酒樓吧?”
安平不受控制地便露出了“你怎麽知道”的表情,流珠撣了撣袖子,故意說道:“哦,聽說那兒的東西挺好吃的,我就隨便猜猜。”
安平捏了把冷汗:“我先走了,好姐姐你隨便摘花!”
望著安平逃一般離開的背影,流珠的眼底劃過一絲冷光…
墨荷院內,琥珀終於結束了內心的天人交戰,她抿了抿唇,把心一橫,說道:“琰少爺…是中毒而亡!”
中毒?諸葛姝卻說是生病。
但真相只有一個。
水玲瓏按了按眉心,示意琥珀接著說。
“是族裡的一位叛徒下的毒。”琥珀握緊了杯子,“世子爺和琰少爺同時中毒,請了喀什慶最優秀的煉丹師也回天乏術,後來,王爺得知消息萬歲爺手中有一種治百毒的百轉丹,便飛鴿傳書給萬歲爺,請萬歲爺賜藥。”
水玲瓏眨了眨眼:“那時,王爺還沒封王吧?”
琥珀點頭:“沒錯,王爺已經在神廟前舉行過祭祀儀式,全族百姓都承認王爺是下一任族長了,偏偏萬歲爺以百轉丹做條件,要求王爺主動放棄繼承人的位置,入京受封,王爺答應了。”
水玲瓏端起茶杯:“既然如此,為何琰少爺還是死了呢?”
琥珀徐徐一歎:“奴婢也是聽奴婢娘親說的,王爺宣布放棄王族繼承權之後,萬歲爺即刻賜下百轉丹,由冷承坤大人親自帶百轉丹前往喀什慶。但…冷大人在途中喝醉酒弄丟了一顆。”
水玲瓏睜大了眸子:“弄丟了一顆,而僅剩的那顆給了諸葛鈺,所以諸葛琰…毒法身亡?”
琥珀接下來的話證實了水玲瓏的猜測:“沒錯,那顆解藥被世子吃了,後來朝廷又派人送來第二顆,可惜的是…琰少爺沒撐到那一天。”
也許冷幽茹想救的不是長子,而是幼子,可老太君以及諸葛流雲所有人都把生的機會給了諸葛鈺,所以大家才愧疚冷幽茹,一直對她忍讓三分。
而真正造成這一悲劇的除開下毒之人,便是醉酒誤事的冷承坤了,冷承坤的疏忽導致冷幽茹痛失幼子,冷幽茹便不惜一切代價害死冷薇,讓冷承坤也嘗嘗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滋味兒。
水玲瓏的心底蔓過一層惡寒,冷幽茹才是真正的復仇女神啊!
但冷幽茹既然如此舐犢情深,又怎麽舍得去傷害諸葛汐呢?害死冷薇的法子千千萬,沒必要讓冷薇去破壞姚成和諸葛汐的家庭才是…
琥珀站起身:“這些信息都是我從我娘嘴裡聽到的,我絕對沒擅作主張摻半句其它的話。”
如果有錯,那也是她娘講錯了。
水玲瓏感激地看了琥珀一眼:“多謝你了,日後你若有什麽需要,盡管來找我,不逾越本分的,我會盡力答應你。”
琥珀給水玲瓏行了一禮,提起桌上的盒子、諸葛姝的畫卷以及兩包茶葉,躬身退下,剛走到門口又突然回過頭:“世子妃,奴婢還想起一件事兒,不知道對您有沒有價值。大小姐的生辰其實不是在年底,而是在五月,這點連四小姐和安郡王都不知道。”
水玲瓏的眉心一跳!
諸葛流雲和冷幽茹是一月份成的親,同一年,諸葛汐出世。如果諸葛汐的生辰真的在五月,大家為何要隱瞞呢?
是隱瞞冷幽茹未婚先孕,還是…諸葛汐其實並非冷幽茹的親生骨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