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總督今日再去尚書府,卻不是提親,而是拿回聘書!他氣得半死,原以為勝券在握,誰料中途殺出個平南王世子,還請動了太子做說客!太子的面子他不得不給,但內心是有些怨憤的!想當年皇后還在他懷裡撒過尿呢,她兒子如今就敢以身份壓他了!
江總督走著走著,路過後花園時就聽見了一名女子低低的抽泣,他止住腳步,就看見一名身穿素白裙衫的美麗女子正在一口古井旁傷心落淚。
女子的五官不算絕美,勝在小巧精致,三千青絲隨意披散在腦後,配上那一襲白衣,宛若一名跌落凡塵的仙子,而那一抽一抽的聲響,更是每一聲都哭到了人的心坎兒裡!
就在江總督被她的美色所驚豔之際,她突然縱身一躍,跳進了井裡!
噗通!
人…落了水!
老天爺,真的是自縊!
這樣的小美人最容易勾起鐵血漢子的英雄主義,江總督幾乎是想也沒想便施展輕功躍入了井中。
好在井不深,周圍也有一些鐵柄,他一手抱著半昏迷的女子,一手抓著鐵柄一點一點往上爬,總算把人給救了上來。
江總督拍了拍她的臉,她沒有反應,於是江總督又按了按她的胸口,直到噴出一大口涼水,她才仿佛悠悠轉醒,一睜眼,卻又駭然失色:“你是誰?”心中卻想著,看起來的確不老,甚至比水航歌和一些同齡官員更豐神俊朗。
江總督笑了笑:“我是江海,路過貴府,無意中撞見姑娘掉入井中,這才出手搭救。”
他說的是“掉入”,而非“投井”。
水玲語忽而露出十分憧憬的神色:“您可是當年率五千精兵剿滅白蓮教,並營救了無數無辜嬰孩和女童的民族英雄?”
江總督的眼睛就是一亮,民族英雄?他…有這麽好?他再看向這名風姿卓越的少女,眼底閃過了一絲意味難辨的波光,他的光榮事跡都過了幾十年了,且在南部,一名京城的少女是怎麽知道得那般詳細的?他縱橫官場多年,要是還看不出這是一場美人計那就太說不過去了!
他含笑看向她,道:“小姑娘是誰啊?為何投井?”
這回,他直言不諱是“投井”了。
水玲語的心狠狠一顫,難道她說錯台詞了嗎?水玲瓏就是這般教她的呀!她硬著頭皮繼續一早背好的台詞:“實不相瞞,我叫水玲語,是這兒的三小姐,我之所以投井是因為…丞相府的二公子毀我清白,害我懷上子嗣,卻又在我流產之後概不認帳!我真是恨極了他們!但又無計可施,隻覺沒臉活在世上…這才尋了短見!”
丞相府不就是水玲溪和秦芳儀的後台?江總督的眸子裡掠過一絲暗光,既然都討厭丞相府,彼此也就是朋友了,江總督又和顏悅色道:“你很仰慕我?”
水玲語就點了點頭:“嗯,很欽佩總督這樣的英雄人物。”
怕是想尋得一個脫離京城的機會吧!江總督活了大半輩子什麽女人沒玩過?處子不處子的他並不十分在乎,只是他來之前便跟同僚吹噓了一番此次必定娶一名尚書府的如花女眷回去,偏當時為了逼水航歌妥協他發下狠話非水玲溪不娶,如今雖有美人投懷送抱他也實在拉不下這張老臉提親,原本有些頭疼的他瞬間治愈了!
他看向了水玲語,笑得意味深長:“你既然仰慕我,可願意向你父母陳情此生非我不嫁?如果你證明了自己的決心,我保證許你總督夫人的榮華富貴。”
還真是這樣!水玲瓏猜得太準了!水玲語眨了眨眼,道:“大人不嫌棄我,我感激涕零,如若父親不許我嫁給您,我願以死明鑒!”
望著江總督和水玲語攜手遠去的背影,水玲瓏淡淡地笑了:“江總督是個明白人。”
枝繁看了一場三小姐和江總督的驚險戲碼,現在仍有些驚魂未定,倒不是她怕三小姐會淹死,實際上三小姐會水,死不了,而是她萬萬沒料到大小姐設了那麽多障眼法,真正的新娘人選是三小姐,難怪大小姐讓她和柳綠故意談起江總督的優點,竟是在惹三小姐動心。對三小姐這樣的殘花敗柳來說,總督夫人的確已經是個非常不錯的歸宿了。
枝繁回味著水玲語剛剛的說辭,忽然靈光一閃,問道:“大小姐,您…您當初幫助三小姐迷暈表少爺,是不是早算到了其實三小姐根本嫁不過去?就是想把三小姐弄得萬念俱灰,看到江總督便像見了救命稻草似的?這樣,五小姐就沒事了。”
水玲瓏將鬢角的秀發攏到爾後,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眸,說不出的靈動迷人:“哦?你家小姐有這麽厲害?”
這一瞬的笑,似那天邊最閃亮的星子,也似暗夜最皎潔的明月,枝繁終於明白為何諸葛世子會喜歡上大小姐了,因為大小姐的身上就是有種凝聚和安撫人心的力量,會吸引人不停朝她靠攏。
荀楓求娶水玲溪為側妃,秦芳儀自然一百個不答應,她的女兒怎麽能給人做側妃?側妃也就隻比姨娘高一點點,相當於一個貴妾而已!但荀楓和水航歌在書房密談了一個時辰之後,水航歌當即定下了這門親事,且,笑容滿面!
荀楓漫步在鳥語花香的路上,耳旁吹過陣陣涼風,也仿佛吹起他淡淡勾起的唇角,一抹淺笑綻放在了俊逸的臉上。
“鐫刻好每道眉間心上/畫間透過思量//沾染了墨色淌/千家文都泛黃/夜靜謐窗紗微微亮…”
一曲訴盡衷腸的《卷珠簾》在琵琶的伴奏下徐徐自不遠處的湖畔飄來,在靜謐的天地空曠悠遠,余音繚繞,荀楓霎那間停住了腳步,渾身的每根汗毛都豎了起來,似驚悚、似驚喜,一如他穿越來此的第一感覺!此時,他仿佛又穿了回去!
怎麽會有人懂hz的這首《卷珠簾》?難道說對方也是穿越人士?
荀楓循聲側目,只見水玲瓏猶抱琵琶半遮面,坐在湖心的小舟上輕輕吟唱。群山環繞,碧水青天,她一襲藍衣,恰似一顆極品寶石鑲嵌在了乾坤之間,華貴優雅,飄渺出塵。
然而,荀楓驚豔的不說她的容貌或氣度,而是這首歌!
水玲瓏為什麽會唱二十一世紀的歌?
荀楓又想起賞梅宴上那些邏輯推理題,水玲瓏答得毫不吃力,或許正因為她也是個穿越者?
一曲作罷,荀楓離去,水玲瓏放下琵琶,擦了手心的汗,剛剛她真是緊張極了,生怕荀楓會瞧出什麽破綻,畢竟荀楓尤善察言觀色,這也是為何她把地點選在遙遠的湖中央的緣故。
她彈唱的是前世荀楓最愛的歌曲,就不知他有沒有產生絲絲共鳴和好奇了。算計誰她都很有把握,唯獨和荀楓對抗她隻敢說自己在賭。
枝繁從船艙裡出來:“大小姐,天色有些晚了,咱們回玲香院用膳吧。”
水玲瓏伸了個懶腰:“不了,我突然很想吃香滿樓的孜然牛肉。”
枝繁吞了吞口水,她也想!
太子府。
雲禮正在審閱南水西掉工程的二次方案,因鎮北王強烈提出了一些反對意見,他和荀楓不得不調整渠道的位置,他提筆,圈了一處盆地。
這時,冰冰端著一碗銀耳蓮子羹走了進來,她穿著紅色宮裙,薄施粉黛,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殿下,您累了一下午,喝點甜湯歇息一番,可好?”
雲禮放下筆,溫和地說道:“有勞太子妃了。”
冰冰嬌羞地微笑頷首,將甜湯放在書桌對面的小圓桌上,雲禮走了過來,她親自打了水伺候他淨手,又用帕子擦乾,這才溫順地站在了他旁側。
雲禮微微一笑:“你也坐,不必站著。”
“是。”冰冰優雅地坐下。
雲禮慢條斯理地用完了銀耳蓮子羹,冰冰一直觀察著他的神色,說不清他到底喜歡還是不喜歡,他似乎從不挑食,膳房做什麽菜他便吃什麽菜,她親自下廚給他燉甜湯或補湯,他也每次照單全收,而且他的脾氣貌似特別好,比如剛剛她應當是打擾他辦公了,可他…沒有生氣!
“殿下,味道如何?”她輕聲問並遞過了一方帕子,他一定會說“甚好”。
果然,雲禮接過帕子擦了嘴,緩緩地道:“甚好。”
冰冰就有些氣餒。
大抵感受到了冰冰的愁緒,雲禮握了握她的手:“晚膳想吃什麽…”
這是雲禮頭一次在白天主動接近她,行房不算哦,冰冰激動得心口一震,笑道:“晚膳我想吃點兒新鮮的。”
雲禮本想說“晚膳想吃什麽盡管吩咐膳房做,不必顧忌我的口味”,可似乎太子妃把一個陳述句斷章取義,理解成了一個問句。雲禮頓了頓,笑容不變:“好。”
冰冰心花怒放,起身的一瞬,鼓足勇氣,在雲禮的臉上偷了一個香吻。
只是輕輕一碰,雲禮沒多大感覺的,冰冰卻羞澀得轉身逃開。
望著她小兔子一般的背影,雲禮搖了搖頭,不禁失笑。
夜幕降臨,繁華的街市燈火輝煌。
水玲瓏帶著枝繁、柳綠以及葉茂在香滿樓的天字間美美地飽餐了一頓--孜然牛肉、剁椒魚頭、辣子雞丁、土匪豬肝、冬菇燉雞、白灼青菜、鹵水豆乾,幾名丫鬟撐得連走路的力氣都沒了。
水玲瓏笑了笑:“你們在這兒歇會兒,我去戲園子看戲。”
香滿樓不僅是個吃飯的地方,還是個看戲的寶地,一樓後院搭建了戲台,戲子們咿咿呀呀正在唱《牡丹亭》,水玲瓏按照以往的慣例去了二樓較為偏僻的蘭閣,憑窗而望恰好能將戲台上的風景盡收眼底。
水玲瓏是老顧客,出手又闊綽,這兒的小二都對她十分恭敬,小二推了門,笑嘻嘻地道:“貴人請!”
她出門一直戴著面紗,大家並不知曉她的真實身份。
水玲瓏要了一壺碧螺春,一盤蟹黃酥,一疊擺著好看其實不會吃的糖衣花生,爾後優哉遊哉地看起了戲,當戲劇唱到精彩處時,她會朝一旁的花籃裡丟銀子,這便是給戲子的打賞了。
大約兩刻鍾後,一名白衣男子緩緩步入了水玲瓏的視線,來人面如冠玉,目似朗星,鼻若懸膽,五官棱角分明且深邃,偏又有張比女子更紅潤的唇,因而隱有一種陰柔的美,他不是荀楓,又是誰?
她先是去荀楓名下的甄寶閣大肆采買,以引起掌櫃的注意,爾後故意在門口摔了一跤,激柳綠叫出她的稱謂,並無意中透露她時常光臨香滿樓的事。掌櫃的知道了,荀楓定然也會知道。所以,今天她故意彈唱那首歌勾起荀楓的好奇心之後,荀楓才能不費吹灰之力地找到她。
為了不讓這場戲顯得唐突,她連續一個月在香滿樓聽戲吃飯,至於太子那邊,希望冰冰也沒露出馬腳。
這項計劃她是盡量摒棄了瑕疵的,就不知荀楓會否看在她是個黃毛丫頭的份上少去骨子裡的那份警惕。
“臣女見過荀世子,荀世子萬福金安。”
荀楓撩起下擺在椅子上坐好,淺笑著道:“水小姐也坐。”
水玲瓏故作疑惑:“世子怎知我是誰?”言罷,好似說漏嘴一般,很是羞窘。
荀楓憶起她在賞梅宴上的卓越風姿,忽覺這種膽怯不應該屬於她,不過能做出這種保護色,她的確有幾分本事,荀楓親自給自己斟了一杯茶:“水小姐請坐,我今天冒昧前來是有幾句話想問水小姐。”
水玲瓏依言落座,拿掉了面紗,依舊有些局促不安的樣子:“上次臣女被羅成誣陷,多謝世子出言相幫,臣女的父親才下定決心惡懲幕後黑手,世子的大恩大德臣女沒齒難忘。世子有什麽話但說無妨,我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那件事過去很久了沒想到你還記得。”嘴裡這樣說,臉上卻渾然一副承了水玲瓏感謝的神色,“你今天下午在湖上唱的歌是跟誰學的?我挺喜歡。”
跟你啊,我的前夫。水玲瓏柔聲答道:“很小的時候和一名得道高僧學的。他在莊子附近的破廟住了一段時間,我偶然碰到他唱歌,覺得好聽便央了他教我,實際上,他不僅教了我唱歌,還教了我很多別的東西呢。”
荀楓饒有興致地勾起了唇角,想來這高僧是也是個穿越者了。
水玲瓏淡淡嘲諷道:“不過他也就披了一層高僧的皮而已,其實陰險狡詐、六親不認,他曾有一名陪他渡過患難的糟糠妻,二人生了一雙兒女,日子過得紅紅火火,誰料他最後輕信讒言,休了糟糠妻還砍了對方的腿,並放任小妾燒了他親生女兒,甚至兒子認賊做母他也沒說什麽,這種人啊,活該痛失一切,再一輩子孤苦到老,你說呢?”
荀楓蹙了蹙眉,說道:“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對錯是沒有絕對的判斷標準的。”
真會狡辯!水玲瓏橫了他一眼,又笑著道:“荀世子說的對,也許僅是他一面之詞,算不得數。”
語畢,水玲瓏起身給荀楓滿上茶水,卻突然手一滑,把被子碰掉地上,砸了個粉碎!茶水賤濕了荀楓的鞋子,水玲瓏忙共蹲下身用帕子擦拭:“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手,“不小心”按到荀楓腳邊的碎瓷,顆粒扎入指腹,她痛得倒吸一口涼氣!
荀楓一把拉過她的滿是鮮血的手:“你起來。”
水玲瓏不敢起身,反而想抽回手:“我…我不是故意的。”
荀楓搖了搖頭:“沒怪你,快起來。”
水玲瓏仍是不敢,荀楓便用力一拽,水玲瓏差點兒撲進他懷裡,好在她及時扶住桌面,隻趴在了桌面上。
但這一幕落進斜對面三樓雅間的人眼中,卻變成了荀楓強行拉扯水玲瓏,水玲瓏想掙脫卻掙脫不了,荀楓又使蠻力,將水玲瓏按到了桌面上。
雲禮溫潤的眸子裡閃動起滔天暗湧,拳頭緊握,青筋一根根暴跳開來,冰冰喝了點兒酒有些微醉,此時借著酒勁躺在他懷裡,卻也明顯感受到了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冷意。
冰冰睜開一隻眼偷瞄了一下雲禮的下顎,爾後,硬著頭皮繼續裝醉,阿彌陀佛,千萬別穿幫!
雲禮抱起“醉得不省人事”的冰冰下樓上了馬車,臨行前對初雲冷聲吩咐道:“叫荀楓滾來太子府見我!”
初雲福著身子道:“是!”太子極少動怒,這回卻…荀世子也真是的,碰誰不好,非碰太子喜歡的女人?太子的心思他豈會不知?況且,他又不像諸葛世子是和水小姐有婚約的,這下,唉!真不好說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