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星鬥輕呵一氣攀昆侖,再呵一氣遊滄海,六柄飛劍長鳴,爆發耀眼的黑光,無頭蒼蠅似的盤旋亂飛,隨後一劍停在蘇星鬥身前一丈處,猶自嗡嗡震動,緊接著是第二劍懸空停滯,然後是第三劍,第四劍,六柄飛劍頭尾相連組成一字長蛇陣。
等他第三次呵氣入青冥之時,六柄飛劍,劍氣衝鬥牛,竟有不受控制暴走的趨勢。蘇星鬥輕輕吐出一字:
“走!”
六劍組成一劍,破空而去。
眾人愕然睜大眼睛,眼睜睜看著六柄飛劍消失在夜空中,有些不合時宜的可笑不得。
飛劍失控?
當然不可能!
一道長虹劃破夜幕而來,恰似天雷落人間,又似仙人於九天拋劍斬妖魔。飛劍來勢太快,以至於劍尖與空氣摩擦出一道氣弧。南山老祖朝空中連續拍擊十八掌,罡氣呼嘯,與飛劍擊撞起一道道肉眼可見的氣浪,轟隆不絕於耳。但都沒有擊散這道飛劍的聲勢,也不是他不想躲避,南山老祖覺得不管自己如何閃躲都無法逃開這一劍,他已被飛劍遙遙鎖定氣機。
楚長風抬頭看一眼來勢洶洶的飛劍,歎道:“這一劍,何其瑰麗!”
南山老祖乾脆不再多此一舉,咬破舌尖在鹿頭杖上吐出一口本命精血,這支摘自南疆鳳凰族聖樹梧桐一截枝乾的拐杖徹底蘇醒過來,燃起金色火焰,拐杖上的鹿頭緩緩抬起了頭顱,朝天空一聲怒吟,在水火交融的光華中脫離了拐杖,化為一頭犄角崢嶸的巨大麋鹿,腦袋一低,撞向飛劍。
飛劍與麋鹿在半空角力,鹿角劍尖相抵,激撞起一縷縷如煙花般絢爛的光芒,將夜空照的光怪陸離。
姑射耳邊嗡嗡直響,胸悶難受,低頭吐出一口血。
楚望舒微微一笑,低聲自語:“時辰已到,厚土先行!”
百寶囊中,麒麟角突兀消失。
此時,麋鹿一聲哀鳴,頭顱炸開。
做劍尖的那柄飛劍亦是炸成齏粉。此後,麋鹿身軀一寸寸炸裂,飛劍也跟著一柄柄炸碎。
此時,氣流狂暴,黑光紅芒當空交纏怒舞,模糊了蘇星鬥和南山老祖兩位主角得身影。
楚千翎眸子清光跳躍,長劍不知何時已然出鞘。相比練體境魚重玄模模糊糊遭靈力干擾的視野,楚千翎因為精通望氣術,反而能通過氣數這種略顯縹緲的東西來“明察秋毫”。
南山老祖氣數粗壯如柱,真人得長生,壽命綿長,但隱隱有汙穢繚繞,說明他隱患極大,未必能得享長生。反觀蘇星鬥,練氣境的修為,壽元不過兩甲子,氣數比南山老祖細窄了近一倍。
飛劍與麋鹿在半空交鋒,實則是以命換命的凶險過程。每一柄飛劍炸裂,蘇星鬥的氣數就減弱一分,南山老祖亦然。九老山的年輕弟子氣數不如南山老祖粗壯,因此率先耗盡氣數。
所謂氣數,命也;運也!
即是指萬物生靈所存在的期限。在普通人認識中氣數氣運不過是模糊概念。而在修道者眼中是真實存在,並且可以琢磨的東西。
“不!”
楚千翎淒絕哭叫,腳尖一點衝向場中,只有一個念頭,用劍刺死南山老祖,即便救不回蘇星鬥,也要讓老鹿精陪葬。
嬰離口念秘訣,操縱滿地毒物,或跳躍,或騰飛,或衝撞,鋪天蓋地攔截。
楚千翎眉頭緊皺,急忙頓住步伐,手腕一轉,變戲法似得摸出一張符籙,當空一揚,轟一聲,
符籙化為層疊翻湧的火浪。 無數毒蟲被火焰燒舔,嗖嗖掉落,焦臭撲鼻。
嬰離咯咯笑道:“現在的後輩連點規矩都不懂了?人也好妖也罷,生在天地間,規則重於一切。”
楚千翎小臉陰鬱,一手持劍,一手握符,毫不掩飾殺機橫溢的眼神,以及搏命的決心。
她猛地轉頭,滿臉愕然。
在飛劍與麋鹿雙雙玉碎,舊力已盡,新力未生的間隙中。有一劍如神兵天降!
時機把握的簡直神妙!
楚千翎再轉頭,死寂的蘇星鬥頭頂有一道氣數死灰複燃,盡管黯淡細微,但氣數未盡,說明壽命還在。
嬰離花容劇變,急掠而起,雙袖中兩條白綾裹著雷霆萬鈞之勢衝出,直撞飛劍。
楚千翎輕斥一聲,符紙往劍尖一貼,霎時間劍氣衝霄漢,爆發出熾白光芒,她握劍飛旋而起,陀螺似的刺向嬰離,隱約有人劍合一的氣象。
哪怕嬰離是小真境的修為也不管無視楚千翎使出自殘法術的搏命劍招。白綾改撞為橫掃,迎向楚千翎劍光。
砰!
白綾如有生命,驟然收縮,毒蛇般在空中昂首。嬰離身形朝後震退,氣血翻湧。
楚千翎橫空拋飛,俏臉煞白,哇一口噴出鮮血。小丫頭經脈灼痛,雙腿打顫,差點痛的哭出來,柱劍站穩後,眉飛色舞:“老妖女都不知道守規矩嗎?這世道,小姑奶奶真是看不懂了呐。”
幾在同時,另一邊也是一陣巨響,氣浪狂舞。商景元周身符籙繚繞,長發飛揚,與偷偷摸摸暗中出手的黑風將軍硬拚了一記。
場中,生死已分。
這回是徹徹底底的分出了勝負,因為南山老祖的氣數已盡,飛劍衝天而降,直接貫穿了他的頭顱,劍氣將尚未成型的元神剿滅,斷絕生機。
南山老祖如雕塑站立,滿頭銀發風中舞動,殷紅的鮮血順著額頭流淌下來,覆蓋了半張臉。
這一劍斬落的,是一個妖族真人生死榮辱的三百個春秋。
蘇星鬥依舊盤膝而坐,哪怕氣數由死轉生,仍然沒有起身,他的道髻早在一場大戰中炸裂,滿頭黑發狂舞,漸次轉為霜白。
朝如青絲暮成雪!
楚望舒送了口氣,收起了裹挾寶貝逃命的打算,低聲道:“青木隨後!”
荊芑古木一閃即逝!
楚千翎與商景元不約而同的站在蘇星鬥身前,為他護法。魚重玄左顧右盼,發現身後身側是三位需要照看的拖油瓶,搞得他很有點緊張,生怕歹毒的妖族女人惱羞成怒,悍然出手。他可保不住這麽多人。好在蘇星鬥吐納片刻,便起身朝眾人走來,腳步何止虛浮,簡直是弱不禁風搖搖晃晃,楚千翎忙伸手攙扶住,眼圈紅了。
蘇星鬥破天荒的朝著微微一笑,低聲道:“放心,熬過今晚,師尊自會想辦法替我續命,若是熬不過,橫豎都是死。”
楚千翎用力點頭,不讓眼淚流下來。
商景元並未返回,站在原地不動,朗聲道:“這一局我們贏了,下一局由我出站,你們倆哪個上?”
嬰離和黑風將軍對視一眼,後者袍子翻飛,輕飄飄在商景元十丈外落定,一雙碧眼陰冷,“你小子練氣八重天的修為,距離小真境差了臨門一腳,本將軍與你對決不算以大欺小。”
商景元也不廢話,隨手拋出一張符籙,飄飛落地後化為一線火舌,畫地為牢般一圈圈環繞黑風將軍,把他困在裡面。
黑風將軍冷哼一聲,雙臂一振,黑袍獵獵鼓舞,試圖熄滅火光。然而這些火舌雖然細微,卻有春風吹又生的韌性,熄滅了立刻複燃,反覆多次後,黑風將軍便不再做徒勞無功。
楚千翎與魚重玄嘀嘀咕咕,前者道:“五行火克金,商師兄這是在製造不利於對方的場地,以此助長幾身優勢。”
後者點頭,深以為然,並始終不忘自己的職責:“這隻鳥妖速度極快,得防范他偷襲。”
黑風將軍大步前衝,剛踏出一步,身前突兀浮現一張符籙,他腳下一滑,輕靈閃開,往左突進幾步後,又一道符籙攔住,再閃,一張張符籙攔路,黑風將軍應變速度極快,俱是一閃避開,也不過觸動符籙,而是直奔十幾丈外的商景元。符籙派的道士手段繁多且詭詐,但不像丹鼎派那樣擅長近戰。而妖族體魄強健,最擅長貼身肉搏,只要被他近身, 就是七成把握在二十招內擊殺這個符籙派年輕弟子。
符籙在半空形成一條彎彎曲曲的走勢,代表著黑風將軍的突進路線。在繞過一個大弧後,雙方距離貼近到了三丈,黑風將軍渾身白光毫無保留的怒放,將最後一道符籙撞碎。符籙似青煙般消散,化為觸手般挪動的藤蔓,驟然縮緊。察覺到異樣的他硬生生後滑兩步,速度如鬼魅避開這張陰損的符籙。既然失去了機會,他乾脆直接出手,白光破臂化為一柄三丈長的氣刀,直斬商景元。
楚望舒臉色青光一閃,長長呼出一口木屬真氣,,“木生火,這次是千年火玉。”
楚千翎那件從師尊兜裡撒嬌打滾求來的火屬性玉佩直接撞入楚望舒丹田。
商景元抬手虛握,仿佛有一柄看不見的劍橫在頭頂,一張張凌空不動的符籙受到召喚,蜂擁而回,轉瞬間化為一柄符劍。
刀劍相抵,徒然鼓起一陣大風。
氣刀炸碎,符劍斷。
黑風將軍無愧黑風兩個字,來去如風,氣刀炸成滾滾白光時,他已經衝殺至商景元身前,或者說他揮刀攻擊的目的所在,商景元若不接刀,他只有另尋機會,他若接刀,黑風將軍便有自信在他應對的刹那空隙貼身殺到他身前。
果然,商景元丟棄半截符劍,倉促後退,於此同時手中多了一疊符籙,正要揚手丟出,給自己騰出應對的寶貴時間,黑風將軍枯瘦的雙手彎曲如勾,分別握住商景元的雙臂,用力一撕。
兩條手臂硬生生撕扯下來。
魚重玄楚千翎兩人驚呼:“商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