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兄弟姐妹一聽,頓時失去興致,鍾鳴鼎食的貴胄子弟生平有四厭,讀書排第一,世上沒有比看書讀書更枯燥乏味的事情。楚長風性情放任不羈,有古之劍仙風范,亦難逃此桎梏,微笑頷首,略過此事。
楚浮玉忽然回首,眯眼笑,“九州志有記載紫翼蒼龍嗎?我怎麽不知道。”
楚望舒面不改色,“自然是有的。”
“那可奇怪了,七弟還記得你四歲那年,三姐抱著你一起看書,教你識字,恰好就是那九州志。三姐這些年都快把九州志翻爛啦,可沒見過什麽紫翼蒼龍。”楚浮玉笑容愈發嫵媚。
楚望舒眉頭一皺,立馬改變說辭:“望舒先謝過三姐當年的啟蒙之恩了,這些年我也看了不少的雜書古記,興許是我記錯了吧,把某本書上的內容和九州志混淆了。”
楚浮玉“哦”了一聲,似笑非笑。
楚望舒目光一掃,捕捉到幾個兄弟眼中隱晦的嫉妒。
“遭此橫禍後,我們也顧不上捕撈雷魚,本想先回海岸修整。豈料世事無常,又遇上了一場大風暴,巨浪狂濤掀起數十丈高,電閃雷鳴,在這等天地偉力面前,人力顯得格外藐小,船隊被衝散了,我在大海上漂泊了七天七夜,也餓了渴了七天七夜,偶爾躍入海中捕捉海魚果腹,茫茫大海就算是禦氣飛行也堅持不了多久。無奈之下躺在甲板碎片上隨波逐流,到了第八天夜晚,終於見到了一座島嶼。”
楚長風能說會道,渲染氣氛很有一手,一下子勾起了眾人的好奇心,迫不及待想知道他又有怎樣的境遇。
“那並非一座無人空島,我借著月色在靠岸,心中松了一口氣,總算是從老天爺手上撿回一條命了。喜悅之情剛剛燃起,腳下冷不丁踩到了陷阱,嘿,冰蠶絲織成的大網,柔韌無比,劍斬不斷,掙扎越厲害,纏的越緊。我正驚駭莫名,忽然聽到嘯聲四起,黑暗無聲的海岸邊亮起十幾道火把,人影向我靠近,說著稀奇古怪的古語。我定睛一看,竟然是人身蛇尾的妖族。”
“啊!”小丫頭捂著嘴驚呼,身臨其境。
“是半妖?”楚望樓沉聲道。
半妖是人族和妖族混血,人族妖族勢如水火,半妖處境就顯得尷尬窘迫,姥姥不親舅舅不愛。人族還好,無非就是唾棄打罵。妖族最重視血脈傳承,半妖在妖族眼中是連牲畜都不如的雜種。
楚長風搖搖頭,喟歎道:“一開始我也是這般想法,可後來發現他們似乎對我並無惡意,而是把我捆綁了起來,押去見了族群的老祭祀。蛇人族的老祭祀年輕的時候曾經在九州闖蕩過幾年,通曉人族語言,與我一番交談之後,我才知道他們竟然是上古妖族大帝女媧的後裔。”
“女媧後裔?”
眾人無不大驚,女媧是上古仁德聖主,在妖族中宛如神明般的存在。傳說人族先祖也是女媧,當年天崩地裂,生靈塗炭,女媧用息壤神土燒製出五彩石,補天裂,並有息壤混入靈泉,捏造出了人族。
這當然是無稽之談,造物之神奇,非人、妖所能。妖族為了更好的奴役人族,捏造了這種傳說。如今人類不再是蒙昧的弱小族群,先有道祖傳法,後有至聖先師教化人族,這種荒誕的傳說早就被推翻。
楚望舒暗暗皺眉,他闖蕩九州,遊歷四海,哪怕是妖族疆域也去過不少,
卻從未聽說過海外有什麽女媧後裔。不過轉念一想,九州疆域遼闊,四海更是浩淼無邊,島嶼星羅棋布,不計其數,他沒見過也不代表不存在。 “老祭祀說,女媧是仁德聖主,天下萬族都是女媧大帝的子民,因此他們對人族的我並沒有歧視或仇恨,否則我早就被殺了。老祭祀還說,他們這支女媧後裔,當年為了躲避妖族內訌,流落到此島,休養生息已有萬載。”
楚浮玉掩嘴笑道:“六叔,若是如此,那必然是一個不可想象的龐大族群了,區區小島豈能容納族人?”
“若是其他族群自然愈發壯大,但它們既然是女媧後裔,就另當別論。”楚長風撫須微笑,賣了個關子。
“這是為何?”楚望樓問。
唯一猜出原因的楚望舒神情古怪。
楚長風揭秘:“女媧一族向來都是近親聯姻,兄妹婚配,後代的畸形、死亡率極高,大大遏製了族群數量的增長。”
眾女齊聲驚呼,羞的臉色酡紅。
楚望樓臉色略有尷尬,乾笑道:“一直以為是上古謠傳,不足為信,沒想到是真的。”
眾女暗暗呸了一聲,心想,果然是一群蠻夷獸族,不堪教化。
人族禮教森嚴,這種風俗簡直難以置信。
“昨日我見到六叔風塵仆仆,身上穿的似乎是中州那邊的衣飾。”楚望舒忽然道。
“望舒好眼光,觀察入微,我在中原逗留了一段時間,那可真是人傑地靈的好地方,土地肥沃,青山碧水,百姓安居樂業,豐衣足食。”
眾人都面露向往,中州是姬姓皇朝的天下,那兒是出了名的溫柔鄉,氣候宜人,盛產絲綢瓷器,儒教文化濃烈,不像東荒窮山惡水,凶獸橫行,也不像南疆林莽蒼蒼,毒蟲遍地。北域天寒地凍,西方赤地千裡。九州中唯有中州最養人,據說那裡的娘們也最水靈,體態嬌柔,肌膚細膩。
九州內人族呈三足鼎立之勢,昆侖山有西王母俯視西域一個甲子,中州和北域有皇朝這個龐然大物雄踞,定國都於中州,自詡人族正統。東荒執牛耳者是道教祖庭九老山。
楚望平目中有神往之色,道:“六叔,聽說中州美女如雲,冠絕九州。”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中州女子確實婉約,青樓酒坊處處可見,風花雪月,令人回味啊。”楚長風感概道,接著是一連竄男人都懂的笑聲。
幾位楚府千金臉紅著啐了一口,年歲小的一臉懵懂,幼妹眼珠子轉了轉,想問青樓是什麽地方,便聽楚望樓朗聲笑道:“今晚有幾位老友邀我參加宴會,算是為我接風洗塵,我想邀三妹和七弟一同赴宴。三妹切勿推辭,你可是他們百般請求於我,定要邀你赴宴。七弟你平時專心修煉,這是好事,但像個大家閨秀似的大門不邁,可不妥當。”
楚長風頷首:“廣交好友,裨益無窮,這點六叔深有體會。”
其他兄弟姐妹都有些嫉妒,楚望樓是嫡長子,他哪怕是繡花枕頭,結交的也必定是各府的嫡子,這可是一**的人脈啊。
“大哥開口了,小妹自然得應,不過七弟練武成癡,怕是沒時間吧。”楚浮玉露齒一笑,風韻動人。
楚望樓看著楚望舒,等他答案。
“多謝大哥,這幾天待家裡確實乏了。”楚望舒道,心裡冷笑,楚望樓怕是又要整什麽么蛾子,他自己不方便出手對付我,找人當槍使?或者純粹是在兄弟姐妹面前做做樣子,好表現一下他博大的胸懷?
眾人在水榭中喝著茶,又聽楚長風說了一些奇人軼事,日頭逐漸黃昏,茶壺裡的茶葉換了三次,這才散席。
楚望舒和諸位兄弟姐妹們在長廊口分道揚鑣,走了兩步,又轉了回來,看著被雲霞映的金紅閃耀的水面發呆。
“景色再美,看久了也無趣。七弟在想什麽?”身後傳來一聲輕笑。
楚望舒轉頭,見到楚浮玉俏立在身後,衣袂翻飛,笑靨如花。
他凝視著那張尖俏嫵媚的臉蛋, 嗤笑一聲:“是啊,再美的東西看久了也膩,”
楚浮玉眨了眨眼:“那姐姐的臉有沒有看膩?”
楚望舒冷笑不答。
楚浮玉與他並肩看一池晚霞,嘖嘖道:“是三姐打眼了,本以為你的修為隻是比楚望雲略強,但萬萬不可能是楚望生的對手,昨日丫鬟告訴我,你把楚望生打的重傷昏迷,三姐小心肝可是被嚇的狠狠一顫,三姐以前覺得,你能打過楚望雲是僥幸了,現在回味起來,楚望生興許早就不是你對手,天曉得過些日子,會不會連楚望樓都不是你對手了呢?好弟弟,你跟三姐透個底好不好?”
楚望舒轉頭,口中蹦出一句話:“關你屁事!”
楚浮玉不以為意,笑了笑,梨渦淺淺,“去年楚望樓就是練氣三重的修為了呢,今年守本望高,怎麽也得練氣四重境界了吧。你這般急吼吼的跟他掰手腕,不妥當呐。”
楚望舒沒回答,反而道:“一群紈絝子弟的宴會,能玩出什麽風浪?倒是三姐你自己小心被吃的連骨頭都不剩。指望著楚望樓幫你擋那些狂蜂浪蝶?”
楚浮玉嫣然一笑,眼波柔媚,“關你屁事!”
楚望舒眉梢一挑,冷冷的盯著這個女人。
楚浮玉淡淡一笑,忽然柔聲道:“夜晚風寒,姐姐那裡有件披風閑置多年,待會讓丫鬟給你送過去。”
不等楚望舒說話,楚浮玉又道:“本來是想送給大哥的,隻是壓在手上一直沒送出去,花了姐姐十幾兩銀子,總得送出去不是?”
楚望舒哼了一聲,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