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瞬間反應過來,這是傅言商母親的名字,於是立刻收斂了目光沒往下看,重新夾回書頁裡。
他父親寫給他母親的。
這樣厚厚一本,捏在手中,比書脊還要厚出許多,能猜到其中應該有不少信件,也許就是坐在這裡寫的。
她一時出神。
她從前也篤信人性,因為了解,所以知道它經不起誘惑,權力和**太容易被滿足的地方,紙醉金迷也不顯得奇怪,比起一生一世一雙人,更多人會信仰人生得意須盡歡。
在這樣的環境裡長大,怪不得傅言商會和她說,婚姻和愛情對他來講,都是很神聖的東西。
她撐著腦袋,很是放空地想了一會兒,半晌又虔誠地踮起腳,將書塞還回書櫃裡。
齊腰的櫃格處,像是被誰當做置物架,隨手放了張機票,不過收得很好,還用紙鎮壓著。
時間是7月23號。
下周。
目的地是洛杉磯。
*
回程的車上,路梔靠著椅背想睡一會兒,但沒睡著,又看了會兒窗外,這才轉過頭問他。
“你跟爺爺談的工作是下周的嗎?”
他現在倒是沒在車上抱個筆記本了,聞言抬了下眼尾,像是意外她會問這個:“嗯。”
“很重要?”
“算是。”他說,“他這兩年基本不插手公司的事了,這還是第一件。”
路梔噢了聲:“什麽事兒啊。”
“收購一家美國的院線集團,作為融盛的全資子公司運營籌劃,”他盡量以她聽得懂的方式陳述,“因為是全球第三大影院,所以複雜一點。”
“怎麽了,”他說,“你還是第一次對我的工作這麽感興趣。”
她搖搖頭說沒事,“就,問問啊。”
她其實想問怎麽談,可又覺得這算不算商業機密,所以沒再問。
可能也沒她想得那麽複雜吧。
路梔撐著臉頰看窗外,夜色不知何時籠下來,路燈下一團連接一團的起伏燈影,這個點習慣堵車。
有忽遠忽近的鳴笛聲,和沸騰人潮的熙攘聲。
傅言商說:“你呢。”
“嗯?”她出神地轉過頭,“我什麽?”
“為什麽想要做遊戲?”
……
都沒人問過她這個話題,也許以後這個遊戲做成功了,或許會有人采訪,不過到目前為止還沒有過,她呼吸輕了一拍。
“因為小時候經常玩,又覺得我想玩的那種沒人做出來,所以就自己做了。”
這說的是實話,但因為一筆帶過顯得簡短,是回答的人刻意省略了很多因果,聽起來就像個陳述句,沒什麽感情。
她知道他能聽出來,但他只是嗯了聲,沒再問。
後排又沉默了好一會兒,擋板已經被調下去,能看出前景窗上,天氣開始下雨。
路梔又開口:“小時候我經常……不聽話,我媽總是關我禁閉,我房間又很大,這話說出來可能有點置身事外但是——我小時候真的好討厭那麽大的房間,什麽都有,不出門也可以在裡面完成一切,所以大人也顯得順理成章。”
“一個人待著的時候很無聊,沒有辦法,但作為懲罰又沒有人會來陪你,所以隻好玩遊戲,那時候的遊戲其實都是競技比較多,很少有人會關注遊戲體驗感,也就是情感陪伴。通俗來說,就是帶來的一切感受都很短暫,只要關掉遊戲,遊戲裡的東西不會給現實的人留下什麽。”
“那時候就在想,如果有一個遊戲,能讓我短暫逃離現實之後,即使再次回到現實,也還是可以被治愈,就好了。”
她說:“所以後來學了遊戲專業,也是背著我媽填的,她那時候對我太放心了,完全沒想到我會報這個。”
“可惜那時候我都長大了,”她笑笑,“她也沒辦法,不過還是跟我生了一年的氣,後來我答應聯姻,她才好一些。”
他沒問是什麽好一些。
是對她的態度,還是對她的放心程度,還是關系?他都沒問。
路梔以為他睡著了沒在聽,轉過頭時才發現他在看著自己,他有雙太洞悉一切的眼睛,這導致她有時候沒法和他對視。
她揣著一個又一個秘密,她不想太快被人讀清,這是她的安全區域。
在他啟唇開口前,路梔率先打斷:“講點別的吧——我不想說這個話題了,好麽。”
“好,”他說,“抱歉。”
她不知道他為什麽要道歉,他都沒做錯什麽。
她將此刻短暫的心情不好歸結於雨天,然後說:“明天也有雨嗎?”
“這周是梅雨季。”他說,然後在後排握住她被風吹得有些冰涼的手,捏了捏,又松開,“晚上吃什麽?”
話題就這麽被帶過去,在外面折騰了一圈,終於回到家,她長長舒了口氣。
箱子被清空,行李放到台面上,等著阿姨明天來收,路梔從拉鏈袋裡拿出幾本書,放到床頭。
長途旅行回歸後適合放松,她打算泡個澡,但今晚浴缸出了些問題,隻好轉戰五樓的木桶溫泉。
放水需要一點時間,她洗完澡後出來,發現傅言商已經坐在床邊了。
亮著燈的電腦被他擱在一邊,看樣子他正準備辦公,但有什麽事打斷了他,路梔視線挪過去,是她買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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