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回娘家拜年,或是弟侄出村給長姐、姑姑拜年,像王二叔家,每年初二李氏的幾個侄子都會來拜年,初三初四陳氏和劉氏會隨著丈夫帶孩子到娘家拜年。
初二這日,周衛極帶著宇兒騎馬到李家村拜年,臨走前藍怡叮囑許久,宇兒也有些緊張,不過他還是挺起小胸脯跟著周衛極上馬,向母親揮手告別。
因為,他七歲了,已經是大人了。
周月娥見著弟弟,十分高興,看著旁邊的宇兒,摸摸他的小腦袋,“宇兒跟著一塊來了?”
宇兒乖巧地點頭,“伯娘,過年好。”
“好,好。”周月娥看著玉團般的宇兒,心中疼惜,這樣的好孩子,偏不得人喜歡,“這是伯娘給的壓歲錢,宇兒收著買糖吃。”
宇兒接過,裝進小挎包裡。周月娥把周衛極領到堂屋,她的婆婆在屋內收拾,見著周衛極堆出滿臉笑意,看到宇兒,忍不住皺皺眉,宇兒見此往周衛極身後躲了躲。
“伯娘,過年好。”周衛極假作沒看見,恭敬地給老人家拜年,老太太連聲說好,對宇兒卻視而不見。
周衛極客氣兩句,很快退出來到周月娥屋內,雙膝跪地規規矩矩地給周月娥拜年,長姐如母,他可以說自小就是周月娥帶大的,對姐姐的感情自然非同一般。
周月娥看著高大壯碩的弟弟,十分滿意,“等驚蟄後,就該收拾了吧?我讓你姐夫跟子齊過去幫你收拾,我抽空過去給你們做飯。”
周衛極帶著宇兒坐在凳子上。“沒事,時間還長著,村裡人也不少,你和姐夫先顧著攤子上的事,待開始蓋房再過去吧,姐夫呢?”
“他帶著孩子到他舅家拜年去了,晌午不回來。你在家吃飯吧。我今年燉了好幾個肘子,挺入味的。”周月娥自然曉得弟弟好肉食,“宇兒也留下來吃。伯娘給你攤雞蛋。”
想到老太太的表情,周衛極不想留下,“不了,我先帶宇兒去拜年。回頭再來牽馬。”
李二瘸子一家從昨日就等著宇兒上門,直等到日頭轉西也沒見到。早就急了,現在見著宇兒,恨不得馬上撲上來。但看到他身後高大黑臉的周衛極,都收住了腳。
“周。周班頭,您,您怎來了?咱從衙門出來就在家安生的呆著。啥也沒乾啊,連銅子都沒摸過一個。”李二瘸子哆哆嗦嗦地抬頭望著周衛極。如鼠遇貓。
李老頭沒臉地瞪他一眼,“不舒坦還不進去趴著!衛極,過來拜年?”
周衛極一臉嚴肅,“恩,帶宇兒過來拜年,四叔,四嬸,您二老過年好。”
李老頭和李陳氏見他這樣,勉強拉起笑意,請他們進屋。周衛極拉著宇兒進屋,李老頭客氣地請他坐下,周衛極也不客氣。
李二瘸子和唐氏見周衛極這副派頭,都有些膽怯,唐氏狠狠剜了李二瘸子兩眼,扭身子進了西屋,一把將扒在門口的李存發拉了進去。
“宇兒給爺爺奶奶拜年了,祝爺爺奶奶身體康健。”宇兒跪在地上,給李老頭夫婦磕頭拜年。
李老頭欣慰地點頭,看了一眼李陳氏。李陳氏心疼地掏出一個光滑的銅板,遞給宇兒,“起來吧。”
宇兒接過,放進小挎包裡,李二瘸子盯著他的小挎包,目露貪婪,“宇兒,二叔在這呢,怎還不給二叔拜年?”
宇兒僵了僵,看看他,握緊小拳頭,“你已經寫了斷親文書,不是宇兒的二叔。”
李二瘸子臉上的笑意僵硬,“胡說啥呢,血親哪是一片紙就能斷的,二叔就是二叔,到哪都是這個理兒。
”周衛極沉下臉來,“簽字畫押的斷親文書,李裡正那裡還留著一份,有沒有用把李裡正請來問問就明白了。”
李二瘸子是個欺軟怕硬的,但今日有銀子在嘴邊等著,他也強硬起來,“周班頭,按輩份,我還要叫你一聲‘二,二哥’的。二哥,俗話說得好啊,‘寧拆十座廟,不毀一家親’,咱們這親戚當家的,你怎能看著宇兒不認親叔呢。”
聽他胡言亂語,周衛極凝眉,懶得與他計較,站起身,“四叔四嬸,我先帶宇兒回去了。”
李二瘸子咬咬牙,緊著給李陳氏使眼色。李陳氏被周衛極的氣勢震住,咬咬牙才說道:“你先走吧,咱們時間長了不見宇兒, 讓他這幾天就留在家裡,等破五再回去。他和二叔斷了親,可還是咱們老李家的種,這你不能攔著吧?”
宇兒拉住周衛極的衣袖,低頭不松手。
“我答應了宇兒的娘,帶他過來再帶他回去,不可失信與人。”周衛極看李老頭也悶頭不說話,又坐下來,“既然如此,我也在這裡住下吧。”
李家人目瞪口呆地看著如黑臉門神的周衛極,他要留下來?他怎麽能留下來!
李二瘸子努力上前一步,“二哥,咱們可是親戚,你怎幫著外人呢!”
周衛極大馬金刀地端坐在椅子上,凝眉一笑,“外人?宇兒的娘是我未過門的媳婦,宇兒過了六月就要喊我做爹,你說,誰是外人,嗯?”
李二瘸子被他笑得腿一軟,一屁股坐在地上,壓到被板子打的傷口,“嗷”地一聲又爬起來,不敢置信地看著宇兒和周衛極,“不,不可能,哎呦,這,這不行啊!”
周衛極收起笑意,面沉似水,“怎麽個不行法,你說清楚?”
“我,我,”李二瘸子磕磕巴巴得說不上來,抓耳撓腮半天,垂頭喪氣地低下頭。
周衛極轉頭對李陳氏說道:“四嬸,勞煩你幫我和宇兒收拾間屋子出來。”
李陳氏搓著衣角,除了東西兩間屋子,他們哪裡還有能住人的地方,有周衛極跟著,她可不敢再讓宇兒住柴房去。周衛極惡名在外,若是惹急了他,自己都不夠他一拳頭打的!他可是班頭啊,打死了自己也白搭。
唐氏在西屋撕扯著粉紅帕子,咬破雙唇,這日子,沒法過了!I5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