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怡不悅,她將茶水“哐”地一聲放在桌子上,掃了一眼周衛江:“你是七弟吧?”
其實成親第二天認親時,藍怡便見到了他這副樣子,不過當時有周老爺子在,他還收斂些,沒有說出什麽難聽的話。今天到了周衛極這裡,反而無所顧忌了。
周家幾個兄弟間藍怡臉色不好,頻頻用眼神示意周衛極,讓他開口,這怎麽說也是他新娶進門的媳婦,自己的兄弟第一次登門媳婦就給臉子看,在男人看來這是極不給丈夫面子的事情。
周衛極卻沒有說話,他平靜的掃了一眼周衛江,接著請兄弟人各自入座。
趙氏雖然懦弱,但是她也知道現在該是她開口的時候,“二嫂,這就是七弟,他,他年紀還小,不懂事,你別跟他一般見識。賈嬸子,您老也別生氣。都怪我不會說話,不該提起……”
跟著過來看熱鬧的胡氏“呸”了一聲,打斷趙氏,“三嫂,七弟可不小啦,他今年十四,隻比二嫂小兩歲呢….就算二嫂是女人,他不屑比,那他也才比大哥家的飛雲小兩歲!你們看看飛雲被大哥教的什麽樣子,你再看看他被教成什麽樣子!大哥,你還是帶著七弟走吧,多教教他,省得長大了跟個廢人似的,還得二嫂拿耳刮子抽他!”
胡氏的丈夫,周家老五周衛海聽了媳婦這一圈的罪人的話,再老實沉默的性子也忍不住了,他上前一步,一把把她推出去。“滾!這裡沒你說話的地方!”
胡氏剛才的話,不止損了公公周四發不會教育兒子,也損了藍怡當年為了宇兒被欺負的事用兩個耳光鎮住周家周吉慶的娘親柳氏的事情。藍怡一戰成名,成了村裡的潑婦,柳氏因此恨上藍怡,沒少說她的壞話。這胡氏好人不學,嫁過來後天天和柳氏這等婆娘絞在一處。周為還早就看不過眼去了。不過胡氏也是個厲害的,私下裡伺候丈夫的狐媚子手段很多,他多少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她折騰。
不過是個女人罷了。能伺候好男人就成,慣著些又有何妨?
只是沒想到,她今天當著這麽多人面,說話越來越不著邊。周衛海不得不將她打出去!
胡氏還盯著新媳婦的名頭。哪裡受得了自己的男人這樣對待!她被推得跌倒在地上,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的丈夫。“好你個周家老五,翻臉就敢不認人是不?好,好,好啊。你們老周家男人好啊,別的能耐沒有,就會欺負女人!滾就滾!我胡家三娘還不惜得待在這兒呢!”
說完。她以自認為最美的姿勢爬起來,用火紅的帕子掃落身上的塵土。扭身子哭著跑了出去!藍怡目瞪口呆的看著,見她跑著還三回頭,一副幽怨地看著周家老五,見他不肯追過去,最後罵罵咧咧地一跺腳真的走了!
周家老大周衛文見此,勸道:“五弟,弟妹也沒說啥,你這麽大火氣做什麽?!她一個人跑出去怎麽成,你還不去追回來?!”
周衛海也有點後悔,不過當著兄弟們的面,還是硬著脖子死扛著,“追她幹什麽,讓她走,這不懂事的媳婦,咱們還不留著呢!”
周衛江見此,反而又囂張起來,“五哥,你做得對,聖人雲‘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胡氏如此,早該休了回去。哼,咱們家這幾個女人,是該好好立立規矩了!省得出去了給咱們老周家丟人!”
說罷,他還頗有氣勢地看了看站在屋中哆嗦的趙氏和一臉陰沉的藍怡,似乎這兩個也該收拾收拾。
“嗚嗚~”趙氏再也忍不住地低低哭了起來,整個一梨花帶雨軟面饅頭,她這一哭,爹爹身邊的花絮也哭了起來。周衛鯤心疼媳婦,站起身走過去拉起妻子,“二哥,今天都是咱們不對,大好的日子讓絮兒和她娘給你添不痛快了。我這就帶她們回去,大哥,二哥,眾位兄弟你們先坐著。”
說完,不待眾人挽留,周衛鯤抱著女兒,扶著妻子走了出去。楊氏剛想上前勸勸,卻被周衛鵬的眼神製止住,她歎了口氣,給藍怡找台階下。
“二嫂,我瞧著灶上的烤鴨子差不多了,你來看看?”
藍怡點頭,剛要出去就聽周衛江冷哼一聲!
喵了個咪的,還沒完了!藍怡柳眉倒豎,轉身冷冷地看著周衛江。
她雖比周衛江大了兩歲,但是身高卻不及他,周衛江用眼角夾著她,一臉不屑。
“七弟,你自幼識字,跟著哪位夫子讀得聖賢書?”
周衛江頗為自得的挺挺胸,“二嫂雖是嫁入咱們北溝村當了兩年寡婦,但也不算有資格的,我讀書那會兒,你還沒來了,說了你也不知道。”
“哼!我真替你的夫子感到臉紅,教出你這麽個不成器的東西!”藍怡上前一步,“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你讀了這麽多聖賢書,給二嫂說說,什麽是小人,女子又如何難養?!”
周衛江一愣,“你才識得幾個字,說了你也不明白!”
周衛極怒了,站起身就要責罵周衛江,藍怡用眼神示意他做好,自己走到桌邊,也安穩坐下,看著周衛江。
“君子坦蕩蕩,不打誑語。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乃是知也!七弟讀了一輩子聖賢書,連這個道理都沒讀得明白?”藍怡給周衛極倒上茶水,自己也斟了一杯,“‘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近之則不孫,遠之則怨’語出《論語?陽貨》乃為《論語》第十七篇,七弟不小的?”
藍怡此話一出,屋內周家兄弟們一愣,沒想到她竟真的知道。周飛雲也收起輕視的心思,第一次認真打量自己的小二嬸。
《論語》乃大周蒙學之物,被眾人所熟知並不奇怪,但是藍怡不過是一個隻認得幾個字的寡婦,就算以前嫁了個秀才丈夫,也不該有多大學問才是,怎得她對聖人之書還頗有研究?
剛剛走到大門口的蘇永珅和刀無鋒也聽到了藍怡出口的話,蘇永珅微笑不語,靜靜帶著刀無鋒走進來。
藍怡起身行禮,請他們入座。
蘇永珅微微頷首,“二弟妹所言不假,此語確實出自陽貨一篇。不知二弟妹對這兩句話有何見解,愚兄不才,討教一二。”
周衛江早已被他晾到一邊去,蘇永珅曉得藍怡乃是無名先生的入室弟子,無名先生孟道的大名他雖然不知,但是也知道村中教學的這位無名老先生不是泛泛之輩,他肯收下藍怡,那麽自己這個弟妹的學問,定然是差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