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勞趙叔,為這件木雕讓您忙活了好幾個月。”藍怡滿是讚歎地看著桌上的木雕道。
看到自己精心雕刻的東西被人真心喜愛和讚賞,是件非常愉悅的事情,趙尚景掛起微微的笑意,“雖比不得精工木匠的手藝,但總算沒糟蹋了這塊好木頭。”
說完,他又拿出一個棗木匣子打開遞給藍怡,“這是用邊角木頭雕出來的一些小玩意,給兩個孩子玩。”
藍怡點頭謝過,“趙叔,今年冬天打算何時動身?”
現在已經入冬,趙尚景一家子也該收拾回鄉,明年開春大地解凍後再回來繼續照看牡丹園。趙尚景應道,“再過半月就動身,周二嫂,今秋雨水大,怕明年春天一開春牡丹會上病,明年過了十五我就回來,看情形再說怎麽用藥。”
不止是牡丹,在連續多日陰雨之後搶種上的麥子,出苗也沒有往年好,村裡不少人家都開始擔心明年的收成沒有往年好,所以這幾天趁著好天氣大夥起早貪黑地往山裡去收野果賣到村裡的山貨攤子,自家的錢罐子沉一點,心裡慌亂就會少一分。
到山裡去的,不只是男人們。婦人們也都跟著,小孩子都交給老人們照看,所以就算是這農閑季節。村裡站在路邊聊天磨牙的婦人,少了許多。
“好在有咱們收山貨的攤子,否則這段好時候不就荒廢了麽。”八婆二嫂坐在藍怡家的院子裡,摸著肚子感歎道,“若不是我這肚子大著,也得背上麻袋跟著他們去。賈嬸子,您說我這肚子。是不是太大了?如今還不滿七個月呢,怎瞧著跟個月似得。”
賈氏搖頭,“不算太大。不過也得控制著不能吃太多,否則生產時受苦。”
“她哪裡控制得住,天天恨不得把自己撐死呢才算飽。”劉氏捏著八婆二嫂滾胖的手指頭,“你們瞧瞧。這手指頭可比沒懷著孩子的時候。粗了兩圈呢。”
八婆二嫂呵呵笑著伸出手指頭,“這叫浮腫,浮腫!生完孩子就好了。”
陳氏也抿嘴笑道,“二全嫂子,可著咱們一個村子,也就你最富態,我瞧你不是肚子大,是肚子上的肉比旁人厚了一層才顯的大。”
劉氏點頭。衝著陳氏伸出大拇指,自己二嫂算是說道點子上了。藍怡也笑了。八婆二嫂本就胖,懷孕後能吃再加浮腫,整個人又粗了一圈,絕對是全村最胖的。有些孕婦吃了東西隻長肚子不長肉,看著肚子不大生下來孩子卻不小;有些孕婦則正好相反,吃的東西的營養都被她自己吸收了,整個人胖三圈生下孩子來卻不大。這個年代沒有b超這麽先進的技術,也不曉得八婆二嫂肚子裡的孩子是大是小。
“那是,就算沒懷孕,咱也是村裡最富態的一個!”八婆二嫂頗為自豪地抬起雙下巴,她一向很為自己的身材而自豪,“不過啊,這第二富態,換人了。”
村裡的第二富態,按著八婆二嫂的話來說就是村南老王家的王胡氏,也就是鄭寡婦的婆婆,第三富態乃是周吉慶的娘親柳氏。
“二全嫂子,你也看到村南王家嬸子了?她是瘦了不少,臉皮都耷拉下來了。”劉氏也在村南住,碰到王胡氏出門的機會多一些。
八婆二嫂點頭,“昨日瞧見了,
我看她不光是瘦,精神頭也不好。賈嬸子,她沒找你來把把脈?” “昨日她的二兒媳扶著她來了一趟。”賈氏言道,“並無大的病症,喝幾副安神湯便能好。”
鄭寡婦死後沒入老王家祖墳而是被草草埋在村南的荒山溝裡,村裡都說她變成了孤魂野鬼,甚至流傳出來多個版本的鬼故事,這些話傳到王胡氏耳朵裡時,已經是聳人聽聞的。雖說鄭寡婦幹了不光彩的事情,但是她死前受的罪和死後恐怖悲慘的模樣,王胡氏是親眼所見的。雖然她口口聲聲的說鄭寡婦是罪有應得,但是當這個罪有應得的人化作厲鬼後,迷信的王胡氏也是十分害怕的。
“劉仙姑他們算是白請了,這鬼沒捉住啊。不過我看她大半是自己個把自己個嚇成這樣的。”八婆二嫂如今懷著孕,更受不了鄭寡婦偷人喝藥打胎這種事,“鄭寡婦上吊是活該,好好的日子不過,折騰出這些個見不得人的事兒。”
劉氏撓撓腦袋,湊過去問八婆二嫂,“二全嫂子,你說肚子裡這孩子到底是誰的我怎麽還覺得就是梁有思的呢。”
八婆二嫂也認同的點頭,“我也琢磨著是!梁有思要走的時候上馬車摔斷腿,這不就是被鄭寡婦纏上了麽!”
本在捺鞋底的藍怡受傷的針一滑,差點扎在自己手上,梁有思摔斷腿是刀無鋒的緣故,沒想到現在也算到鄭寡婦頭上。
劉氏連連點頭,“這還不算呢,梁有思從客棧走的時候是被人抬上馬車的,整個人都脫形了,本來白淨的小臉,蠟黃蠟黃的,哆嗦著都說不出話來,若說不是鬼上身都沒人信!”
梁有思被周衛極和雷天澤審問完後,第二天就有“家人”趕到客棧的接他“回家”,他當時的淒慘模樣很多人都看在眼裡。周衛極曾對藍怡說那家人乃是衙門的人,梁有思還牽涉到其他案子,不過不好明著押走,所以才用這樣的法子。
藍怡狠狠地把錐子扎在鞋底上,梁有思乃是罪有應得。賈氏也想起當時在樹林裡遇到鄭寡婦的情形。看看藍怡低沉的臉,轉移話題道,“二全家的。有沒有聽說哪裡的野果子好采一些,我也想跟著進山采果子去。”
“賈嬸子,采野果是個力氣活,您可乾不了!家裡缺啥您就跟咱說一聲不就成了。”八婆二嫂勸道。
賈氏笑道,“家裡不缺啥,就是想跟著去看看。”
藍怡見她滿臉笑容的模樣,也跟著笑了。“瑤姨,村南山坡進去不遠就有一片紅果子樹,咱們明天牽著毛驢一起去。雖說大夥已經摘過了,但樹上肯定還有拉下的。”
看著賈氏這幾日明顯提升了不少的精神氣,藍怡確認給她脫奴籍是一件很正確的事。
第二日,正好是周衛極在家歇息不用去衙門的日子。也恰好趕上義學的休息日。一家子都有空。
藍怡跟周衛極商量道,“咱們養在山坡下的鴨子,是捉回來養在院子裡好,還是養在山坡上好?”
周衛極想了想,“若是弄回家,鴨食也得每日從客棧裡搬回來,不如就在山坡上養著。”
山坡下的水塘養著七十多隻鴨子,平日裡吃的東西除了鮮草和糠料外。就是青山客棧的剩菜剩飯,也算的上是很好的生態循環。若非有這些剩的飯菜。每日給這一大群鴨子準備吃食也是一件很頭疼的事情。
“也好。”藍怡應道,“不過,昨日趙叔跟我說皮猴和周吉慶在咱們鴨欄旁邊轉悠,讓咱們當心些。趙叔一家過幾日就要走了,客棧離著池塘有點遠。白日裡還好,若是他們幾個趁著天黑偷摸去捉鴨子,雖說不值幾個錢,但也挺討厭的。”
趙尚景院子裡養了一隻小狗,還能幫助看著點,他們回家連狗都帶回去,自然是沒辦法找看了。
周衛極微微一笑,“沒事,在山坡養著吧。我抽空做幾個大夾子,晚上下在池塘外邊,就成了。”
“……”藍怡無語,囧然想象著周吉慶和皮猴像老鼠一樣被夾子夾住,“做好了咱們一起去,否則我怕自己第二天早上不會拆,夾在那。”
周衛極頗為愉悅地低笑幾聲,“好。”
早飯後,一家五口浩浩蕩蕩的出發。文軒和宇兒騎著果下馬,周衛極和藍怡一人牽著一匹,賈氏背著背簍跟在最後。
到了樹林裡,果下馬矮小的優勢充分發揮出來,兩個小家夥騎在上邊興奮的小臉通紅,他們還從未到過林子這樣深的地方。
“娘,快到了沒有?”宇兒四下張望著尋找。
藍怡前年獨自牽著毛驢來回多趟摘紅果,對這條路十分熟悉,“快了,翻過那座山坡,再走一段就到。”
“桃兒,這樣深的林子你也敢一個人闖進來,好在沒遇著厲害的野獸。”賈氏看著周圍茂密的樹木,十分後怕。藍怡曾給她講過在北溝村的前兩年是怎麽過的,當時輕描淡寫地說進樹林發現紅果子,進出幾趟采了不少串成糖葫蘆賣。現在走在這裡,方知她當時的辛苦。
藍怡笑道,“是進來收拾枯樹葉當肥料,不小心走得遠了些,林子再深處我也沒進去過。”
周衛極回頭看她燦爛的笑容,又想到她入山時遇到的種種危險,再次叮囑道,“以後沒我跟著,你們不能到這麽深的地方來。”
文軒歪著小腦袋,高興地問道,“爹爹跟著就能來,對不對?”
“嗯。”周衛極應下。
“太好啦!”文軒拍著小手歡呼,“爹,今天你再打一隻老虎,好不好?”
藍怡趕緊扶住他的小身子,斥責道,“軒兒,你還踩不到腳蹬,所以手得抓緊前鞍橋,怎麽又忘記了!”
文軒吐吐小舌頭,兩隻小胖手抓緊馬鞍子的前鞍橋,坐直身子目視前方,“娘,是這樣對不對?”
藍怡點頭,文軒才接著再問,“爹爹,打隻老虎回去好不好?”
周衛極用砍刀砍掉擋路的樹枝,應道,“若是能遇到,爹就給你打一隻回去。”
這裡離村不遠,是沒有老虎的,不過文軒還是用力挺直小身子,四處張望,嘴裡叨咕著,“老虎你快出來,老虎你快出來,我爹要打你呢。”
眾人被他逗地哈哈大笑,旁邊一棵大樹後頭忽然發出撲棱棱的聲音,一隻野雞拖著長長的尾巴向林子更深處跑去。
早有準備的宇兒快速從挎包裡取泥球,拉開彈弓打過去,很厲害地打到野雞的翅膀,掉下兩根毛。
藍怡鼓手表揚道,“宇兒好厲害!都能打到野雞了。”
宇兒垂頭喪氣,“就掉下來兩根毛……若是刀叔在這兒,肯定能打中的。”
“你刀叔像你這麽大時,還打不掉雞毛呢!”藍怡鼓勵道,“宇兒好好練習,長大了比他還厲害。”
周衛極滿臉是愉悅的笑意,媳婦兒鼓勵方式還真是特別。
他接過宇兒的彈弓,示范道,“彈弓拿高一些,左手橫握彈弓,右手貼在腮幫子邊,皮兜和弓眼在一條直線上,眼睛順這條直線往外看,你想打的東西得在這條直線上,看著前邊樹上樹杈上的鳥窩。”
周衛極十分帥氣地甩手,一個泥珠子射過去,正中鳥窩!
宇兒和文軒眼睛閃亮亮地看著周衛極,崇拜之情高漲。
“右手位置不變,放在腮幫子邊,左手調整高度瞄準,像這樣多練練就能打中了。”周衛極把彈弓遞給宇兒,看了一眼藍怡,眼中頗有幾分驕傲,“爹像你這麽大時,早就能打中野雞了。”
這家夥也有孩子氣的時候,真是……可愛得很!藍怡笑得肩膀直抖,“嗯,你們的爹,比刀叔厲害多了。宇兒,你可得看好了,待會兒碰到跳出來的山雞野兔,一定要讓你爹幫你打。”
宇兒連連點頭,周衛極看著藍怡得逞的小眼神,嘴角笑意更大,這丫頭以為自己打不中麽?
“宇兒,把彈弓給我。”周衛極接過彈弓,說完他轉目四尋,瞄準前方的一棵樹稍,“看到那棵樹上的斑鳩沒有,用石頭扔它。”
斑鳩的個頭可比野雞小許多呢,藍怡滿臉不相信地拿起一塊小石頭用力扔過去,斑鳩受驚嚇展翅飛起,然後……周衛一甩手,斑鳩應聲而落,又打中了!
這次不止兩個小家夥,藍怡也滿臉崇拜地看著周衛極,“你好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