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怡送他到教室門口,看他坐在小凳子上眼巴巴地望著自己,是那樣小小的一團,明明還這麽小,卻已經如此懂事,不任性了。牛蛋、大福和胡三幾個見到藍怡,大聲喊著嬸嬸或伯母,藍怡才從自己的情緒中走出來,跟他們打過招呼,在義學門口候著恩師孟道。
雖說義學校舍的左右廂房蓋得也很結實寬敞,但是藍怡還很堅持讓恩師住在客棧的雅院裡,獨院清幽,孟道也很喜歡,便沒有搬回校舍。
見著藍怡,孟道問了她回來的一路情況,得知周衛極又要出征,孟道點點頭,“男子漢大丈夫,正該趁著年輕去拚搏,建功立業,你莫攔著他,以衛極的性子,適合走這條路。”
藍怡稱是,“先生,若您下學後有空,我想向您請教幾個問題。”
孟道見她雙目微散,便知是心頭有疑,“你可到山上尋我。”
藍怡出了義學,見到賣肉的周老摳正咧著大嘴衝她笑,“弟妹,你這一走可時候不短啊,有倆月了吧?”
藍怡見他笑得殷勤,微笑回道,“娘家路遠,路上來回也得半月。”
“嫁這麽遠,就是不方便。”周老摳搓搓手,“弟妹啊,你回來了還沒去客棧看過吧?最近客棧裡可住了不少人,生意紅火啊。”
再有半月就是牡丹花期,遊人紛至也在她的意料之中,這兩月將是青山客棧最賺錢的時候。更何況去年他們印了第二本《青山丹園集》,名為《青山丹園詩稿》,詩稿中收錄的皆是去年遊覽青山丹園的遊人墨客留下的詩詞中的精品,這本詩稿由藍怡做序,孟道、雷天澤和蘇永珅等人執筆評詞,其中也夾入了他們幾人的幾律詩,這本詩稿行的范圍本是在大周北方的諸州,後來因為牡丹籽油賣到中南部各州去,兩本詩稿的影響不小,所以慕名而來的遊客比去年更多。這是一個良性循環,丹園越有名,來的人就越多,留下的詩作就越好,今年,不知村東的三四十畝牡丹花盛開,村南村北的牡丹花也都會競相開放,美景更勝去年,必會讓遊人不虛此行。
趙裡正早在一月前就整修上山下山的道路,再山下擺攤買東西也得經過裡正同意,拿了牌子才能去賣。他想的,就是利用這次機會,讓北溝村也能辦成每旬一次的集日,以後村裡人買賣東西便不必再去西鄰的周家村了。
對於辦集市,周老摳自然舉雙手雙腳讚同。村裡就這一條東西的正街,若是辦集市肯定在這條街上,他的豬肉鋪子可是黃金地段,每集定能賣出不少肉去。是以,他今年憋足了勁兒,要翻修鋪子,再把旁邊的一塊地方圈進來,等過些日子開個小食肆,專賣各種加工肉食。現在村裡的地皮翻了兩番,他手裡的存錢就不夠用了,是以他打上了藍怡的客棧的主意。
“弟妹啊,老哥跟你商量個事,你的客棧需要的肉多,客棧人手又不夠,我家裡你那兩個侄子都在家閑著呢,不如讓他們去客棧裡幫跑倆月的腿,怎樣?”周老摳眼巴巴地看著藍怡。
藍怡沒拒絕也沒讚同,“我離家多日,客棧裡的事都是李應在管著,也不知他怎麽安排的,等我問問還有沒有空位置。”
青山客棧的夥計可是個肥差,一日管三頓飯,還有至少三吊的工錢,村裡不讀書的少年郎們都想擠進去,藍怡也不是什麽人都收的。周老摳家的有四個兒子,若說力氣是有,但是脾氣也都不小,乾不來跑腿的活兒。
藍怡走了兩步,又遇到李三媳婦和趙世財等人,言裡話外的意思,都是問藍怡能不能給他們指一條能賺錢的路子,今年天旱,大夥心裡明白,靠著田裡的出息,怕是吃不飽飯的。
一圈下來,藍怡心情也有些沉重,她轉過最後一排房屋,向自家的山坡望去,不禁眼前一亮,山坡上的油菜花開得正好,一排排的隨著坡勢起伏,雖沒有鋪滿山坡,但也頗有規模。藍怡快步走上山坡,先經過自家的那四畝坡地,坡地剛翻耕過,散著泥土特有的芳香。穿過坡地,走上上坡,藍怡現自家的油菜長得比村裡其他家的都好,油菜根部灑了一層農家肥,前些日子又澆過一次水,所以地面還微微有些濕潤。
藍怡看著花間嗡嗡叫的蜜蜂,再看看已經芽抽葉的牡丹,心中滿是欣喜。
這一定是周衛極做的,一定是他。牡丹施花前肥澆灌應該是在一個月前,不可能到現在還是濕潤的,油菜澆水晚,因怕再次澆灌會影響牡丹生長,故而在油菜根部培了一條細細的田壟,這條細細的田壟,一看就是周衛極的傑作,因為只有他才會這樣不惜力氣地從下邊背土上來。
藍怡心中酸疼,尋了一塊石頭坐下,嗅著滿山的花香,把頭埋在膝蓋上,靜靜感受著這片田園。
周衛極站在山坡下, 一眼就看到坐在花裡的藍怡,就這樣靜靜地望著,不語不動。藍怡若有所感的抬頭,見到山坡下的周衛極,笑著向他揮揮手。周衛極仍靜靜地看著,多少次,在夢中見到這片山坡開滿油菜花,都沒有現在見到的更美。
只因這花海裡,有了她。
周衛極深吸一口氣,一步步地邁上自己的山坡,走向自己的妻子,心情已平複許多,“就知道你來了這裡。”
“文軒睡醒了?”藍怡拍拍身旁的石頭,示意他坐下。
周衛極坐在石頭上,卻轉身把她抱起來,讓她坐在自己腿上,“還沒有。”
雖說村裡人都在村南忙著澆灌田地,村北這裡沒有人,但青天白日的在外邊這樣親近,還是讓藍怡覺得羞澀,掰開他的大手就要下去。周衛極鎖緊,一本正經解釋道,“石頭涼,你坐著傷身子。”
藍怡隻得讓他抱著,好在有油菜花擋著,就算有人也不會一眼就現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