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七弟現在身子弱,我先讓他好生將養幾日。你那個娘家姨不是擅長給人調理人身子麽,讓她去給老七看看,給他開些好藥。”周老爺子吩咐道。
藍怡雙目一立,“瑤姨擅長調理身子是不假,但她隻善給女子調理身子,七弟是男子,她無能為力。”
周老爺子皺眉,一想還真是這麽回事,便放過這一茬,接著道,“讀書,不拜個好師傅是不成的,你七弟再聰明,也得有人引導才是。咱們縣裡沒有好師傅,衛江回來說,登州州學裡有幾個出名的鴻學大儒,若能跟著他們讀書,他定能中秀才。但登州州學門檻高,我想著把你七弟和飛雲都送進去讀書,就得托人尋個好門路,才能直接拜在那些個大儒門下。”
藍怡一愣,周老爺子好大的口氣。大周重民化,各處興州學,賜九經,雖然如此,但各地的州學良莠不齊,登州州學名為博文書院,名氣不亞於蘇州文廟和鄧州的花洲書院,在大周之內也屬一流的,雖然她不太清楚進博文書院的具體要求,但聽說對學子的才學和人品都有極高要求,且每年的束脩也是讓人怎舌的。
見藍怡不答話,周老爺子接著說道,“程家的二老爺就曾在登州州學讀書,然後才考中了舉人入了仕途,現如今他家的公子也在那裡讀書。我聽說程家的大夫人現在在客棧裡住著,程家的七少爺和夫人就在你家裡做客,是不是?”
藍怡想起剛才在山坡下周老爺子掃視小七的眼神,暗自好笑,“是。”
“這就好辦了,你既然與他家七少爺熟識,托他們辦事也該不難才是,你讓七少爺給程家二老爺寫封書信,咱們走他的門路,把你七弟和飛雲,送進去。”
還真是好大的臉面!藍怡抬眼看著周老爺子微眯著雙目,嘴角翹起,就知道他已經在想著送兩個人進去後,他們出人頭地回來光宗耀祖的樣子了。“爺爺,您這話說錯了,我一個婦道人家怎麽可能跟七少爺熟識,不過因為夏家的關系,與七少奶奶見過幾面,有些交情罷了。”
周老爺子聽後,似是恍然大悟,“我記得你與夏家的大姑娘拜了乾姐妹,那夏家的大姑娘的丈夫是梅縣的大官,對不對?你也寫信過去問問他,看是否有路子把人送進去。”
藍怡臉色更冷,“爺爺,州學每年都會對外招收學子,以衛江和飛雲的才學,光明正大地去考就是,何必要四處求人,讓他們還沒進學就低人一等?再說了,我也沒那麽大的臉面,一封書信一句話,就能請了人家替我跑腿辦事。”
周老爺子看著藍怡,眼睛瞪起來,在桌角磕了兩下煙袋鍋,剛要訓斥就見水秀單手拎著一張狼皮,邁虎步走了進來。
“老太爺,狼皮給您拿來了。”水秀在門口略一弓身,高聲道。
這聲老太爺,還是取悅了周老爺子,他挺起腰板,是啊,這長工再厲害又怎麽樣,還不是他家裡的下人,“拿進來我看看。”
水秀把狼皮拿進去,放在桌子上,周老爺子翻了翻,“還沒乾透,還得曬兩天,你拿出去晾在杆子上。”
“是。”水秀收了狼皮,轉頭恭敬對藍怡道,“夫人,小的來的路上碰到了趙裡正,他急匆匆去了村部,讓小的跟您和老太爺說一聲,讓你們馬上過去。”
藍怡點頭,倒沒什麽反應,點頭看著周老爺子,等他開口。
周老爺子眉間皺起深深的八字紋,村裡有事,趙裡正找他過去是正理兒,為什麽把藍怡也叫過去,她一個婦道人家,能有什麽主意,“走吧,多聽少說,不是你該管的就別張口,。”
村部的屋子裡,坐著趙裡正、王二叔、牛三爺、李老漢等六七個在村裡有頭有臉的人物,藍怡與他們打過招呼,挨著周老爺子坐在靠近門口的長凳上,水秀垂手立在她身後。周老爺子抬眼看藍怡竟也坐下了,臉色不好,可其他人都沒說什麽,他也不好張這個口折了自家人的面子。
趙裡正這才開口道,“人來齊了,咱們就開始吧。今天頭晌,劉知縣召集了各村的裡正去訓話,說咱們西邊的兩縣,旱情厲害,田裡的莊稼已經保不住了,說那田裂的,跟老烏龜的殼一樣。河水都見了底,井水也落下去兩三丈,只夠人和牲口喝的。”
眾人聽了惶惶然, 沒想到已經這麽嚴重了。王二叔的臉色最不好看,他的爺爺,就是帶著一家子逃荒過來的,聽說當時鬧的就是旱災,他們一家子好不容易在北溝村落戶安家,眼看著日子有了奔頭,這旱情卻跟著來了。
趙裡正頓了頓,接著說道,“這些話咱們知道就行,不要在村裡亂說,鬧得人心惶惶的。劉知縣說了,咱們縣南這些村裡有這幾條溪水撐著,兩仨月應該沒問題,但也讓咱們通知各家要節水,若是再不下雨,不能往田裡注水種水稻,接下來澆地也得省著水用,能少澆就少澆。還有,讓各家盡量進山裡采能吃的野菜曬乾,留著饑荒時填肚子,家裡還有余錢的,多備點糧……”
趙裡正一項項地說下來,藍怡聽了不住點頭,從劉過更下的這些注意事項來看,他的確是個調理清晰,能把握重點的上官,有這樣的知縣,是他們的福氣。
趙裡正說完,“就這幾件事,你們回去跟各家的人說一說,先預備著。”說完,他看著藍怡,說起今天叫她過來的原因,“按著上邊的要求,澆完這一輪,一個月後才能再澆下一輪,在這一個月內澆地的,就得交錢,一畝地一百文,不交的,不準澆地,不管是自己拎水還是用翻車,都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