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眾將間神色都有些不自然,這完全在剝太子的面子,但對方是番王之女,對軍師的愛慕又是眾所周知,這些小兒女間的爭風喝醋,實在不好參與。
偷偷看向不凡,這位軍師平時足智多謀,這事因他而起,都盼著他巧妙的將這事平去,免得太子難堪下不了台,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結果不凡面不改色,將眾將斟上的罰酒慢慢喝下,顯然沒有要上前解圍的打算,好像趙雅所指的事,與他全無關係。
峻熙看著無憂,神色間又多了分玩味,端了酒杯一口飲下,把玩著酒杯,倒要看這個纖細柔弱的像是一掐就能斷去的小姑娘怎麼回答。
無憂向上席峻珩望去,「太子與我還未大婚,在客人面前,也不該同席,要排位,只能在他左手方,再加張桌子。可是這是在軍營中,這裡除了太子,還有眾將軍。你我現在上方是二軍元帥,難道趙雅郡主是想讓我坐到二位元帥的上頭去?別說我不敢,就是敢,眾將軍也不服啊。呃……當然番王德高望重,趙雅郡主同我自是不同。要不將我二哥的桌子挪過來,我們兄妹三個坐一溜,也方便說話。」
她是傳聞中的天女轉世,身份比她的未婚夫太子,還高一等,要排位的話,得排在太子的左方,也就是坐了頭把椅。
這也是她進來後,沒人敢私下加桌子的原因,實在不知該將她排在哪裡才合適。
如果將右手方第一張桌子挪過來,那麼趙雅就位居了第一,還在二將軍越之之上。
在眾將眼中,就算無憂和趙雅這些,儘管是公主、郡主之身,不過是王府中的金絲鳥,表面上捧著,打心眼裡不見得看得上。
而承之,越之二位戰功纍纍的元帥在眾將心目中的地位,就不可言喻,所以無憂這番話,自然說到他們心坎上。
如果這是上頭辦下的慶功宴,接著身份歸位,自然不同。
但現在是在軍中,軍中眾將都是從血腥戰場上九死一生的滾打回來的,這些人骨子裡豈能服無能之人。
無憂一番話褒褒貶貶,說得趙雅臉上紅紅白白,難堪得恨不得挖個洞鑽下去。想讓常樂難堪,結果搬石頭砸自己的腳,落下目無尊長,輕狂不知斤兩的話柄。
見席間眾將表面上不做表示,神色間卻不免帶了些不屑,羞怒交加,更將無憂恨之入骨。
向不凡看去,後者卻只是微笑著應付眾將,對她這邊仍是不理不看。
無憂也不看對面趙雅那張五花臉,手裡捏著葡萄,拿眼風掃了掃不凡,「他在這是軍師,但同時也是我的夫,我從小就跟在他屁股後面,我是臨時跟著他來的,沒地方坐,不坐他這兒,坐哪兒啊?」
她 『屁股』二字,張口就出,頓時有性子直的將士沒能忍住笑出了聲,但軍中的人,大多粗俗,不講那麼多文縐縐的禮俗,又見她形態嬌憨,反喜歡她這麼大大咧咧的性子。
趙雅被她噎得出聲不得,只得憤憤的將臉別開。
峻熙手撐著下巴,濃眉一挑,有意思,轉臉朝皇兄打趣道:「皇兄,我這未來的皇嫂真是不可多得的妙人兒,這般看來,父皇還真是偏心,好的全給了皇兄。」
峻珩斜睨了他一眼,哪能聽不出他話中之意,「皇弟是怨父皇,沒早些為皇弟配個正妃。」
峻熙轉臉又看向無憂,「如果父皇能早些給我配上個常樂郡主這樣的妙人兒,我是求之不得。」
無憂不喜歡他們兄弟二人皇位之爭,扯到自己頭上,狠狠的瞪了峻熙一眼。
峻熙衝著她挑了挑眉,都說常樂名聲不好,但這麼看著,卻是有趣。
無憂不再理會上頭二位,又轉頭去看不凡,一堆鎧甲將軍中,他一身隨意白衣,更顯得體態修長,俊儒清雅,實在耐看。
不凡直到在無憂身邊坐下,無憂的視線仍黏在他臉上,他終於微蹙了眉頭,向她低聲問道:「看夠了嗎。」
無憂衝著他擠了個笑,將咬了一半的葡萄塞入嘴中,才收回視線,順手摸了個葡萄遞給他,「這葡萄挺不錯,吃一個解酒氣?」
不凡接過,又聽她哼哼唧唧的道:「你今天敢助相好下我的面子,我就不會跟我爹說,是我求著你,死跟來的。」
「那說啥?」不凡不以為然的將葡萄放入口中。
「說是你對沾染了趙雅,怕她一哭二鬧三上吊,不好應付,所以把我綁了來當擋箭牌。」
不凡施施然的看了她一眼,塞了一個葡萄到她手中,「吃葡萄吧,如果不夠涼,我叫人取冰來捂一捂。」
「大冷天的,捂啥冰?」無憂抱了抱胳膊。
「降火。」
「降你的頭……」
與他們相臨的將軍,聽見忍俊不禁,噗笑出聲,向不凡打趣道:「軍師,你家這郡主,果然有意思。」
話落,便聽一陣爽朗的笑聲傳來,「那當然,也不看看是誰家的女兒。」
無憂轉頭看去,卻是兩名英武非凡的年輕將軍走來,才坐下的不凡和眾將軍,一同起身,知道是兩位表兄到了,忙跟著起身,喚了聲,「大哥,二哥。」
承之和越之向上頭兩位見過禮,便走到無憂面前,和不凡打過招呼後,將無憂從上看到下,見她恢復了容貌,都是滿心歡喜,一個捏臉,一個揉腦袋的,親熱了好一陣才各自歸了座。
無憂被兩位表兄狠狠的蹂躪了這一陣,臉都笑得僵了,等二人走開,才長鬆了口氣。
斜眼看向不凡,後者卻是輕抿著唇,垂著的眼裡,大有幸災樂禍的味道,咬了咬下唇,不著痕跡的垂下手,手藏在袖中,在他腿側用力一擰。
不凡吃痛,臉上不敢露出任何表情,也垂下手,將手伸入她袖中,攥住還想行兇的小手,不再放開,闊袖滑下,覆在她袖子上,將二人握著的手,遮了個嚴嚴實實,其他人無法看見。
無憂輕掙了幾掙,他竟不放手。
向他挨近些,盡量不讓嘴皮動彈,以二人才能聽見的聲音道:「放手。」
不凡不旦不放,反而握得更緊,借她坐近之際,分了她的纖細的手指,五指相扣,拇指卻在她手心上來回輕撫。
無憂見他手上吃著她的豆腐,卻一臉正經,裝作沒事一般,聽旁邊將軍講說最近戰役中遇見的稀奇事物。
手心上的觸癢一點點化開,左邊坐著大表哥,想搔,又不敢搔,怕引人注意,恨得磨牙,眾目睽睽下,又奈何不了他。
低罵了聲,「假正經,偽君子。」
不凡眉稍微揚,眼角有笑意隱現,將她的小手稍稍用力一捏。
無憂手上一痛,怕叫出聲,丟人現眼,只得閉了嘴,與身側的大表哥閒聊。
又有誰想得到,慣來不喜言笑的軍師,會在軍營之中,眾將的眼皮下,將夫人的小手緊握在手心中。
而各自與他人攀談的夫妻二人,藏在袖中的手,你掐我一下,我捏你一下的渾戰不休。
『咚』地一聲鼓響。
場中頓時停了下來。
一個番人軍士打扮的人,牽著匹駿馬走進場中。
隨趙雅同來的副將起身,向承之抱拳道:「久聞靖王手下精通騎術和箭術,這次難得有機會到前來,番王吩咐小的,定要借這機會,好好向將軍討教學習一番,望將軍成全。」
眾人明白他說是討教學習,其實是想比試,以此來挫自己這方的銳氣。
承之笑了笑,「番王真是太抬舉我們了,番王的手下勇士才是遠近聞名,叫人光是聽個名,就膽怯了三分,本帥怎麼敢在番王的勇士面前托大獻醜。不過今日確實是難得聚在一起,不如大家相互切磋切磋,如何?」
副官正中下懷,「一切全憑將軍安排。」
無憂學過騎馬,但所學儘是如何能最好的控制馬,運用來,跑路,殺人,躲避被殺。
至於那些華而不實的馬術實在沒有研究。
其實在這年代,馬術主要是用於佈陣,但無憂對佈陣一竅不通,所以對場中坐在馬背上,踩來點去的兩個人實在提不起興趣,看得極是無聊。
回頭見不凡卻盯著場中,眼一眨也不眨一下,也指望不了他能給自己解悶,伸手捂著嘴打哈欠。
手指輕搔了搔仍被他握著的手。
「怎麼?」他轉臉過來,在她耳邊低問,眼睛卻仍留在場中,沒留意到她正臉對臉的看著他。
他這麼轉過來,二人的臉就離得極近,唇險些擦上她的鼻尖。
無憂見他心不在焉,訕訕的應了聲,「沒什麼。」
正要退開,垂眼見他的唇在自己面前,突然想到前晚,他吻她時,他的吻談不上有什麼技巧,卻真的很搔人,好像能將對方整顆心都吸進去。
舔了舔唇,唇邊彷彿有他的唇上很軟,很富有彈性的觸感,臉沒由的紅了一紅。
再抬眼,見他全神貫注的看著那幾隻馬蹄子,突然生出捉弄之心,暗想,如果這時咬他一口,不知他會是什麼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