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憂與正夫未拜堂,與笄禮有關的事,自然落在二夫不凡頭上。
家宴按理也就該擺在『寒梅冷香』。
但不凡為人慣來不喜奢華,自己的院子比別的夫的住處反而更見窄小。
照著王妃的意思,要無憂乘著今日,看看她另外的三十二侍。
一來,不凡的住處難擠下這許多人。
二來,不凡不願那些亂七八糟的人進入自己院子,傷到他的寶貝梅花。
所以將家宴換成了羊肉火鍋,搬到了後院溪水邊的涼亭。
天正冷,能圍著火,既熱鬧,又自在,別說開心這幾個夫喜歡,就連靖王混在年輕人裡,也感覺自己年輕了幾歲。
無憂的兩個兄長也丟開手邊的軍務,一同過來湊熱鬧。
還沒到開席的時間,承之和越之已經拉著開心喝了開去。
常樂的幾個夫,都不是花裡胡哨的人,平時穿衣的色調也都平實不打眼。
鳳止抱了把豎琴依坐在亭子,一身彩紫的衣裳混在人堆裡,便亮得刺眼,他舉手投足間,布紋上的琉璃光澤便如水波一般漾開。
無憂見他正與王妃低聲細語,不時引得王妃掩嘴而笑。
皺了皺眉,真是花裡胡哨的一個人。
再想到昨日所見,對這個人就說不出的反感。
上前與靖王夫婦行過禮,又見過兩位兄長,便想擠到鍋邊取暖。
王妃將她一把拉了過去,「你和鳳止也是認得的,今天他來是客,你做主人的,不能怠慢了客人。」
無憂暗想,這是家宴,他本來就不該來,但他是姨娘請來的,這話敢想,不敢說,只得在也依著亭欄坐下。
王妃見她對鳳止沒什麼好臉色,微皺了皺眉,起身道:「我得去盯著你爹,免得他跟年輕人混一堆,就當自己只得二八年紀,喝個沒完沒了,把舊傷喝發了。」
鳳止忙起身,「王妃請自便。」
王妃在無憂肩膀上輕輕一堆。
無憂扁著嘴,「娘儘管去,怠慢不了他。」
王妃這才走開,走向靖王。
無憂折了一枝梅,放到鼻下聞了聞,神色淡淡的,也不尋什麼話說,環視著四周。
見開心將了了拽了過去,承之和越之長年在外,卻沒見過了了,這時見他,禁不住稱奇,世間竟有比女人還漂亮的男兒,媚氣艷麗,偏不娘氣。
越之遞了碗酒給他,「能喝不?」
惜了了看著越之清冽的眸子,也是稱奇,越之是武將,使的是一柄青龍偃月刀,十分的沉重,以為他該是個粗壯的漢子,不想脫下盔甲,一身月白便服,看上去竟文秀清雅,與無憂有幾分相似,全然沒有武人的味道。
接了酒碗過去,微微一笑,「能喝些的。」
說完竟毫不猶豫的將那碗酒乾了,舉止雖然優雅,卻不失豪爽之色。
越之劍眉一挑,「不錯,長得比大姑娘還漂亮,卻不娘娘腔腔,我這妹妹好福氣。」
惜了了喝酒爽直,聽了這話,臉卻紅了。
越之哈哈一笑,這小傢伙終是年紀還小,面皮薄得很。
不凡提著酒給越之重新滿了酒,「他還沒長成呢,別為難人家。」
越之濃眉又是一挑,「你這護短的毛病越發的長進了。」
不凡笑了笑,拉了了了起來,「我們下棋去,你跟他們這倆兵蛋子喝酒,能死在這兒。」
承之正和開心喝得高興,聽了這話,扭頭過來,笑道:「吆喝,他自個不喝酒,倒來掃我們的興,這可不行,罰酒。」
開心提了個酒罈,捏了捏鼻子,「他們倆那點酒量,喝著也不痛快,倒不如我替他們喝,我一個人喝三個人的酒,跟二位將軍拚一拚,看誰先趴下。」
承之和越多眉開眼笑,放了不凡,轉向開心,「這可是你說的,到時趴下了,別怨我們哥倆。」
靖王樂了,一拍他肩膀,「這小子行啊,夠膽識,我跟你一家,我們喝他們倆。」
王妃知道自己兩個兒子長年在軍裡,都是好酒量的,親手為靖王燙著羊肉,瞪了兩個兒子一眼,「悠著點啊,把你爹的舊傷喝翻了,我非剝了你們的皮。」
承之和越之正在興頭上,被母親一說,便有些訕訕的。
開心朝著不凡一擠眼,端了酒碗,「喝酒,喝酒。」
不凡淺淺一笑,並不言語,拉了了了竟在一邊擺上棋局。
靖王好酒,卻也好棋,這邊喝著酒,看著那邊下棋,又是心癢。
不凡故意落錯幾顆棋,靖王看得著急,丟下酒碗,立到不凡身邊,「這棋哪能這麼下的……這裡……那裡那裡……不對……哎呀……不對……不對……」
到得後來終於忍不住,將不凡擠開,自個坐了下去。
開心將手背在身後,向不凡豎了拇指。
不凡笑而不語。
越之將開心肩膀一抱,挑了眉稍,「小子行啊。」
開心單眼一眨,「這下可以放開了喝。」
承之早開了壇新酒,三人嘻嘻哈哈的喝了開去。
無憂看得有趣,『撲哧』一笑,這時方才原來興寧的這幾個夫竟是如此默契。
鳳止見無憂只顧著看她的夫郎們,對他完全不理不睬,眼角斜飛,道:「郡主,想聽曲嗎?」
無憂眼角都懶得向他掃一掃,接著看場中,看遍了每個角落,竟不見寧墨的影子,微微有些失望。
目光回轉,眼裡的失望還沒來得收去,就對上不凡靜水般的眼眸。
不凡微一沉吟,端了丫頭剛燙好的羊肉,分成兩份,向這邊走來,將羊肉遞給無憂和鳳止二人。
在無憂身邊坐下,「平兒帶了話來,說寧墨腳踝痛得厲害,就不過來掃大家的興了。」
無憂微微一愣,看向王妃,按理她笄禮,她的夫都該到場,寧墨也不例外,但寧墨不來,全然看不出姨娘有不悅的神態。
「他的腳……怎麼樣?」
「王爺和王妃坐不久,一會兒王爺和王妃走了,了了會過去看看,你不必擔心。」
無憂默了下去,了了去了,也不過是以毒給他暫時止痛,哪能除根。
鳳止『哧』地一聲低笑,「郡主對夫郎們可真是用心。」
無憂吃著涮得極是鮮嫩的羊肉,很是愜意,眼皮略抬,「今晚還少了個人。」
「呃?」不凡掃向場中,並不少誰。
「峻珩。」無憂輕飄飄的瞟了鳳止一眼。
鳳止將手中空碗遞給身邊服侍的丫頭,接了巾子,細細的抹了手,眼角勾著無憂,笑了,她果然知道,簪子落在了那院子裡,必被他發現。
輕勾琴弦,發出一串和柳般的琴聲,自行慢慢彈唱起來。
「風花月夜,月夜風花,水中月,霧裡花,哪堪知月思,又哪堪知花想,玉手弄梅,又豈能知梅意……」
他長得妖孽,聲音卻清明婉和,僅憑著他手中豎琴伴奏,便蕩人心魂。
無憂撇了撇嘴角,他倒有一副好嗓子,好唱功,不過對他曲子的意思,卻大不以為然。
被人撞了醜事,竟還好意思,說她看見的不過是表面,並不能知道這表面下的真實情況,憑著這表面所見,就將他否認,也不問問他心裡所想,為何如此。
鳳止看著她嘴角的譏誚,笑著仍唱自己的。
並不指望一首曲子,能讓她對自己改變想法。
不管無憂愛不愛聽,卻實實在在給這晚宴添了不少色彩。
無憂拈了些雪,放入碗中羊肉上,遞給不凡,「髒了,吃不得了。」
說完,伸手到鳳止琴弦上一陣亂抓,生生的將他的曲子抓得亂七八糟。
鳳止只得停了下來,苦笑著看向不凡。
不凡微微一笑,在他肩膀上一拍,「好自為之。」起身帶了碗離去。
等不凡走開,無憂將手一攤,「簪子還我。」
鳳止取出簪子,在手中轉了一圈,才悠悠的低聲道:「你在意這簪子?」
無憂「嗯」了一聲,一把將他手中簪子奪了過來。
鳳止用只得他們二人聽得見的聲音,細語綿綿的問道:「幫你拾到了簪子,怎麼謝我?」
無憂手一揚,將簪子拋入水中,只聽『卡嚓』地一聲極輕的冰裂聲,簪子便沒入水中,沒了蹤影,揚眉笑道:「你何時幫我拾到了簪子?」
鳳止即時怔住,望向身邊水流,「你分明……」
「分明剛剛拋下了水,是嗎?」
鳳止笑了笑,默認。
「是你眼花,看岔了,要麼就是我的記性不好,不記得了。要不然,你下水去撈撈,撈起來了,我就認,就向你道謝。」無憂笑嘻嘻的手托了腮看著下面溪水,「不過得你親自撈。」
這溪雖然算不得太深,但冬月的天,早結了一層薄冰,雖然並非不能撈,但必然會弄得狼狽不堪。
但當著這許多人的面,她量他丟不起這個臉。
鳳止默然,繼而,挑起了眉,這女人……有趣……
無憂又是一笑,「我餓了,要去吃東西了。」起身伸了個懶腰,剛走出兩步,聽身後撲通一聲。
回頭,已經失了鳳止的身影,只剩下一把豎琴。
奔回亭邊,果然見亭下溪面上的冰盡數裂去,水中紫影晃動。
場中眾人也都趕上來,看個究竟。
無憂無語望天,這妖孽是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