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一陣喧鬧,無憂揭了簾子望出去,街上行人亂哄哄的往一個方向湧。
千千伸手出窗外,拽住一個,「前面出了什麼事?」
「北齊第一美人來了。」
千千慣來對美男獨有情鐘,對美人卻不太感冒,嘴一扁,丟了手,「美人有什麼可看的,男人好色也就罷了,這女人怎麼也跟著起哄?」
「小姑娘,這你就不知道了。傳言天下有兩朵花,其中一朵天下最美的牡丹花,便是這位從京裡來的第一美人。」
無憂在二十一世紀看多了人造美女,對美人一說也是幾乎免疫,也沒太大的興致,不過見他說的吐沫亂飛,不忍掃他的興,端了車裡備著的茶盅湊到嘴邊,隨口問了句,「另一朵花呢?」
「當然是我們的『常樂郡主』……牛屎花……」
無憂一口茶噴了出去,咳得差點閉過氣去。
「得,這朵牡丹花可是上門踢館的,這麼難得的機會,我可得趕著去看熱鬧了,二位姑娘可別錯過。」
千千一邊為她順著氣,一邊伸著脖子往外喊,「踢誰的館啊?」
「當然是踢『常樂郡主』的館。」那人回著話,人已經跑得遠了。
「牡丹花跟牛屎花能扯上什麼關係?難道還當真想把牡丹花插在牛糞上?」千千皺眉嘀咕,被無憂冷眼瞥來,忙將眼睛眯成一條縫,堆著笑,「他們不知道你已經脫胎換骨,不知者無罪。」
無憂雖然知道他們說的是現在這身體的前任,但仍有些納悶,清咳了聲,擱下茶盅,「我們也看看第一美人去。」
「王妃不是叫你回府?」
無憂躍下馬車,一睨街角,那位還沒能緩過氣,陸毅被他絆到,一時半兒也脫不了身,「按理就在前面不遠,看了就回,也耽擱不了多少時間。」
千千雖然對看美人沒興趣,卻想知道那牡丹花為什麼要踢無憂的館,聽無憂這麼一說,自是百分百的樂意,樂顛樂顛的跟了下車。
隨著人群立在街邊,沒等多久,果然見一隊人馬擁著一輛華貴的輦車而來。
眼見車馬駛近,窗簾沒落,所過之處驚聲四起,男人們更是興奮的紅了臉。
千千將嘴一撇,暗啐了一口,「賣弄風騷。」
無憂『噗』的一笑出了聲,雖然她不認為女人就該藏頭縮腦,但對這樣故意招搖也不太喜歡。
不喜歡這位美人的做法的,還不止她們二個,身邊一位小姑娘不知從哪兒摸了支骨笛出來,吹了吹。
拖著輦車的那兩匹馬即時驚了,為了發洩不滿,前後亂踢,車裡美人也就在車裡滾元寶,剎時間珠釵亂墜,披頭散髮,難用一個『慘』字形容。
樂極生悲這個字真不是憑空出來的,小姑娘剛樂上一樂,還沒來得及笑出聲,受驚的馬便向這邊踢踏過來。
小姑娘笛子吹的不錯,但膽子和身手就實在不怎麼樣,那馬衝過來,是有一些時間的,周圍的人都紛紛兩邊閃避開去,獨那小姑娘被嚇得傻了,杵在那兒眼巴巴的望著向她直衝過來的馬,不知道躲閃。
無憂也隨著人群躲過一邊,回去一看,背脊抽出一股的寒意,眼見小姑娘要被馬蹄子踩在腳下,完全沒有思考的時間,飛撲回去,抱了小姑娘就地一滾,險險的避了開去。
馬衝到前面,頭撞了牆反而安份下來。
車簾被拋上車頂,車內情形毫無遮掩的落在眾人眼中。
美人張著兩條腿,雙手撐了兩邊窗緣,在車裡坐得四平八穩,面色慘白,高聳的髮髻歪在一邊,步搖已經跌落,被幾根髮絲勾著在半空中蕩啊蕩。
為了穩住身形,身體崩得筆直,兩隻手撐著左右窗緣,雙腳遠遠叉開,膝蓋將裙幅崩緊。
這尊容與方才的千嬌百媚實在是天地之別。
她僵了一陣,確定沒事了,氣惱的一把拽下在鼻尖前晃蕩的金步搖,重新坐正身子,盡自己所能的恢復之前的嬌柔端正。
可打破的雞蛋又哪能再合得回去,窗外更是哨聲四起,哄笑聲不斷。
無憂感到脖子發涼,回頭望去,分明見到美人眼裡一閃而逝的惱恨之意。
暗道了一聲,怕是有麻煩了。
果然,車邊就有凶奴提著馬鞭氣勢洶洶的過來打小姑娘。
無憂忙將小姑娘往旁邊一拉,避開抽來的馬鞭,將她護在身後:「你們不可以隨便打人。」
凶奴本指著將小姑娘狠狠打一頓,給主人出氣,被無憂攔下,覺得在主人面前損了面子:「這賤民蓄意謀害我們家郡主,別說打她,就是拿去官府治罪都是輕的。」
「我沒有謀害她的意思。」小姑娘嚇得縮在無憂身後瑟瑟發抖。
「還敢抵賴。」凶奴又提了鞭子來打。
無憂握了凶奴揚起的手腕,瞥向馬車,牡丹花竟是南朝的某個郡主,小姑娘雖然只是一時看不得牡丹花的氣焰,才吹了那麼一吹,但她一個平民百姓對上不講理的權貴家庭,真真是百口難辯。
「她不過是吹了吹笛子,你憑什麼就認定她蓄意謀害你們家郡主,再說當真有所懷疑也有官府來辦,由不得你們隨意處置。」
凶奴是橫行慣了的,看無憂又是一身布衣,哪裡看在眼裡,當即沉下了臉:「你這刁民,不讓開,可就不能怪我不客氣了。」
說著揚了鞭子披頭蓋臉的朝無憂一起抽落下來。
達貴家的下人刁橫些,也是常見,無憂本來不願多事,但出了頭,也就不能這麼丟下不管,何況鞭子還朝著自己來了。
臉一沉,正要出手還擊給凶奴一點苦頭吃。
鞭子在頭頂停下,身後傳來冰冷的聲音,「這人,你打不得。」
聲音似曾相似,無憂扭頭看去,鞭尾被一個男人牢牢抓住。
他眉宇飛揚,面容剛毅冷峻,看著凶奴面無表情,對無憂望來的目光也不加回應。
「洪隊長。」在一邊乾著急的千千奔了過來:「你沒事,太好了。」自初來的那天,洪淩在門口救下她,便再沒見過,雖然有打聽,他並沒因丟了郡主的事受到懲罰,但沒有親眼所見,心裡免不了的擔心。
凶奴見又有人擋,更是氣憤,正想開口大罵,又見洪淩衣著不凡就生出顧忌,正不知如何是好。
身後傳來嬌滴滴的呵護聲:「福旺,你太放肆了,還不退下。」
叫福旺的凶奴一聽主人出面,順著杆便滑下去,從洪淩手中掙出手,奴相的退過了一邊。
牡丹花款款下車,走到無憂面前,輕睨了洪淩一眼,才笑看向躲在無憂身後的小姑娘:「小姑娘,沒摔到吧?」神色和善。
小姑娘哪裡見過富貴人家小姐這麼和聲和氣的跟她說話,何況對方還是京裡來的一個郡主,一緊張,說話也結巴了:「沒……沒摔到。」
無憂翻了個白眼,裝吧。剛才還恨不得拿眼神將她們殺死,凶奴打人也不阻止,見有人出頭了,就上來充好人。
眼白還沒反下來,就聽牡丹花向她看來:「幸虧姑娘仗義出手,要不然真不知後果會怎麼樣,月容在這裡謝謝姑娘。」說完當真向無憂屈了屈膝。
一個貴族向平民行禮,在這裡百姓眼裡就跟太陽打西邊出來沒太大的區別,偏偏太陽就在眾人面前明晃晃的打西邊出來了。
這倒讓無憂有些意外,如果剛才看到的惱恨目光不是錯覺,就是這女人實在太能裝。
剛才還在看笑話的人們轉為竊竊私語,看向牡丹的眼神也不同了。
有風吹過,飄來片言片語。
「京裡來的郡主果然不同,通情達理。」
「這人啊,還真不能比,同是郡主,這一位人長得漂亮,性子又好。長常郡主長得醜也就算了,人學壞,跟人家一比,簡直就是腳底的爛泥巴。」
「可不是嗎?聽說常樂郡主剛才還在大街上非禮了惜公子……」
有人說到這兒,像是想起了什麼,向無憂望來,剎時臉色大變,象見了鬼一般,忙收了聲,轉身往人群外擠,一邊擠一邊回頭瞅無憂,滿臉驚慌。
無憂滿不在乎的朝那人做了個鬼臉。
那人一驚,頓時腳下一亂,自個把自個給絆了一跤,爬起來,面色慘白的逃了。
周圍的人這才發覺不對勁,向無憂望來,有方才看見無憂撲倒了了美人的,算是認出了她,也是大驚失色,紛紛縮手縮腳的溜了。
沒一會兒功夫,圍著的一大堆人散了一大半,只剩下些不知情的東張西望,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那些讚揚牡丹花聽著很是受用,千千聽著卻很不順耳,氣黑了臉,去拉洪淩,「洪隊長,他們說……」
洪淩冷冰冰的睨了無憂一眼,視線在無憂磨破的手肘掃過,轉身自顧走了。
牡丹花斜著眼,視線追著洪淩直看向不遠停著的那輛馬車,車簾緊閉,看不見車內情景,她唇角閃過一抹得意的笑意,再轉過頭,背向馬車看向無憂時,眼裡便多了一抹蔑視,轉身離開。
無憂眉稍一揚……原來是做給他看的,有姦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