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憂從鳳止那裡出來,就看見開心屈腿坐在一塊假山石上曬太陽,奇怪得『咦』了一聲,走上前,「等我?」
「嗯。」開心躍下假山石,「哈里村不必去了。」
「為什麼?」無憂並不是咄咄逼人的人,但對方行為實在可惡。
「哈里村的人來了,不凡叫我們去大堂。」開心瞅了鳳止院門一眼,「他答應了?」
「答應了,不過他不要與興寧的名分。」
「他要什麼?」
「我也不知他想什麼。」無憂搖頭,「但他說不會強迫我做我不願做的事。」
開心若有所思,「那就好,他雖然邪門,卻是個守信用的人,說不會強迫你,就不會強迫。如果他提出的要求是你不願意的,或者做不到的,無需理會。」
「會不會賴皮了些?」
「他許下的諾,怪得了誰?」開心將她拽了一把,「走吧。」誰沒有個需要人幫手的時候,等尋個機會替她還了這個人情便是。
開心的無賴正合無憂的胃口,剛才還存了一點點佔人便宜的愧疚,也丟到了九宵雲外。
大堂……
不凡正陪著一個老人喝茶。無憂認得老人是哈尼村的族長。
老人身後站著一男一女。男的正是昨夜帶隊的小族長,而女的卻是給開心遞長矛的姑娘。
老人見無憂和開心進來,忙站了起來。姑娘從老人身後偷看開心,臉上即時泛起了紅暈。
無憂睨了開心一眼,這傢伙可真是命帶桃花。
和老人見過禮,坐到不凡上座,開心一屁股坐在她旁邊坐椅上,不接丫頭遞上來的茶,只瞅著小族長,狹眸瞬間轉冷。
小族長見他果然是府裡的公子,暗吃了一驚,不敢看他。
無憂也不問話,只是慢慢喝茶,倒要看他們這是唱的哪齣戲。
老人昨晚也是見過開心的,拿著枴杖在小族長身上敲了一記,「還不去給公子賠禮。」
小族長上前,還沒開口,開心攔下他,「給我就不必賠禮了,我只想問小族長一句,為何言而無信,再去搜山,還打傷我兄弟的下人?」
昨天夜裡,無憂是蒙著臉的,老人沒認出無憂,雖然這位白公子昨天帶著個姑娘夜行,但這時卻坐在郡主身邊,可見是個得寵的。
又聽說,打傷的竟是另一位公子的人,這一下得罪了兩人。
再看郡主,表面上平靜,眼裡卻分明噙著怒氣,心更是懸了起來,起身道:「老朽正是為此事來的。」
「老人家,坐著說話,不必多禮。」不凡示意丫頭給老人斟茶。
老人道:「這打傷的人,我們請最好的大夫治,該怎麼賠,我們怎麼賠。」
王妃從外面進來,「如果你打別人,或許仗著有幾個臭錢,就能擺平,可你們打的可是我女兒府上的人,今天你們能打她的人,明天感情就能打皇上的人了,再後來感情連皇上都敢打了,打完就幾個錢的事。」
「娘。」無憂本來沒打算驚動姨娘,見姨娘來了,忙站起身,讓了上座給王妃。眾人也跟著站了起來。
老人嚇得『撲通』一聲跪了下去。王妃沒叫起,也沒人敢去扶。
不凡趕緊招呼人上茶。
「娘怎麼來了?」無憂接了丫頭遞上來的茶,親自捧給姨娘。
「我不來,能行嗎?我這女兒現在軟得跟個柿子一樣,誰都能捏。有時,我都在想,這還是不是我的女兒。」王妃淡淡地,話中有話。
不凡替無憂暗中捏了把汗,握著茶盅,不動聲色,靜觀其變。
無憂瞅了不凡一眼,道:「以前府中有事,都由著不凡打點,女兒從來不曾理會過。」
眼角偷看不凡,見他眉角舒開,輕吹茶葉,輕輕啜了一口,才抬眼向她看來,眼中暗含淺笑,知道推給他是對的。
果然王妃皺了眉頭,嘆了口氣,「你也不小了,什麼時候才能自己做回主?」
無憂扁嘴,沉下臉,「那把他們一村的人,全拿來挨個打過。帶頭的挑了手腳筋,丟去後山餵狼。」
老人臉色大變。
「胡鬧。」王妃將茶盅往茶几上一頓,瞪著無憂看了一陣,揉了揉額頭,「這事,還是交給不凡處理吧。」
不凡要起身,王妃忙攔下他,「你身上有傷,別起了。這府中的事,你還是多擔待著些,別為那點罰,就挫了銳氣。」
「不凡知道。」
無憂和開心臉對臉的做了個鬼臉。
王妃瞪了無憂一眼,心裡卻比來時舒坦,只要興寧不濟,諸事仍由不凡管著,女皇也就翻不上天。
有丫頭進來,說女皇請王妃過去,有事商議。王妃不敢耽擱,起身離去。
無憂瞄了開心一眼,開心會意,輕點了點頭。應該是鳳止有所行動。
不凡叫人扶了老人起來,不再繞圈子,「老人家,你們族人慣來最講究信義,為何昨夜言而無信不說,還要打傷我們府中的人?」
老人一臉慚愧,「說來丟人,兒子們早些年盡數戰死,孫子們又小,族長之位,一直無人能拉。老朽苦苦支撐,如今年事已高,好不容易盼子孫子們長大,這族長之位也是到時間要讓出來了。慣例由長孫繼承族長之位,但老朽的長孫,心胸狹窄,老朽無法將這個大家族交到他手上,就任命次孫為繼承人,結果長孫懷恨在心。幹出昨夜背信忘義的事,試圖立些功績,來立自己的威信,奪取族長之位。」
開心掃了小族長一眼,「你的意思是說,後來帶人搜山的人,是你的長孫,而不是小族長?」
「確實如此。」老人對姑娘道:「叫他們把季成帶進來。」姑娘領命出去。
沒一會兒功夫,姑娘領了個人進來,無憂認是正是昨夜跟在小族長身後,喊打喊殺最兇的那個。
「這就是老朽的長孫季成,孽孫做下背信忘義的事,又打傷郡主府中的人,老朽不敢私袒,交給公子處置。」老人一臉痛色。
季成聽爺爺說不管他了,頓時急了,抬對一看,對上開心亮如星爍的眼,怔了一下,再看他身邊坐著一個天仙一樣的少女,這少女坐在最上座,已經可以猜到她就是常樂郡主。
頓時升起希望,向無憂問道:「請問郡主,您身邊這位公子,是……」
無憂瞅了眼開心,只得道:「我的第三夫君。」
季成稀疏的眉一挑,面露了笑,甩開抓著他手臂的族人,挺直腰板,道:「這就奇怪了,這位白公子既然是郡主的夫君,為何昨天半夜竟帶著個姑娘四處走動?而且二人眉來眼去,摟摟抱抱,好不親暱。」
開心斜靠著茶几,一手托腮,伸長著一雙腿,笑笑然地轉著茶盅蓋玩,好像對方說的人不是他。
無憂被一口茶嗆到。
不凡揪了他們二人一眼,無憂瞪了過去,不凡又將臉轉開,也像沒事一般。
無憂扯著衣袖抹了嘴角茶汁,向姑娘問道:「那片乾葦地,可還合用?」
姑娘怔了一下,偷偷睨了開心一眼,臉紅過耳,「你是昨天晚上和白公子一起到我們村裡來的那個姑娘?」
「得,背信忘義,打殺皇家中人,現在再多一條,誹謗。」開心把茶盅蓋往茶盅上一擱,發出一聲脆響。
季成臉色煞白,膝蓋一軟,跪倒在地。
老人領了他來,本想著上門請罪,能罰得輕些,結果被他這麼一攪,希望全泡湯了。氣得臉色鐵青,舉了枴杖就打,「混帳,我現在就打死你這個混賬。」
『叮』地一聲,一個茶杯蓋擊在老人枴杖上,落下的枴杖頓時偏了,沒落在季成頭上。
老人向開心望去,果然見他茶盅上少了個杯蓋。
「老人家,你也別在這兒打了。」開心起身伸了個懶腰,又對不凡道:「這事你也別管了,交給衙門,讓衙門去辦,該怎麼辦,怎麼辦,省得說咱們仗勢壓人。」
「也好,就這麼辦。」哈尼族是早年投靠北齊的,如果辦得重了,弄不好讓對方起異心,辦得輕了,以後誰都有樣學樣,這常樂府也就失了威信,倒不如把這球踢給衙門。
哈尼族的人要走關係也好,送禮也罷,都是衙門的事,但衙門絕不敢讓『常樂府』丟臉。
就算收他們好處,給他們一條生路,也得要把他們給弄痛,以後不敢輕易再犯。
老人也鬆了口氣,送衙門,雖然打得兇,但命是保住了,「那被傷了人的那位公子……」
「他不在府上,如果你們要請罪,過幾天再來。」開心拽了無憂,「走不走?」
無憂被姨娘那一試探,也不敢再胡亂出頭,再生出事非,再加上也想去打探鳳止那邊的事,辦得如何,順著他起身。
老人忙從家人手中接過一個錦盒,打開來,雙手捧上,「這裡有兩支三千年的人參,是老朽向郡主賠罪的,望郡主收下。」
無憂本來不想收他的東西,但想到寧墨那雙手冷得刺骨,身體又虛弱得厲害,也就不拒絕,順手接過,挾在腋下。
丟下不凡自個處理後頭的事,一溜煙地跟了開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