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憂『哈』的笑出了聲,就那些個張飛,李逵,鍾馗,武大郎,還打主意呢……
回了府第一件事,便是先將他們怎麼處理掉才是正事。
千千見她不以為然,聳了聳鼻尖,「我可是好心提點了你的,到時惹了禍可別怨我不夠義氣。」
無憂橫眼過來瞅了她一眼,這丫頭倒是有點意思,「你這些是在哪兒聽說的?」
千千向左右兩邊望了望,不見有人注意她們,抬手擋了嘴,湊到她耳邊,「我在上頭聽說要將我丟到人間,便偷偷去查了查民間野史,沒想到淫色排在第一的竟是年方十一歲的常樂郡主……嘖,嘖,你說靖王一世英明,而平陽公主也是女中英豪,怎麼就養出這麼個朽木女兒?」
無憂愣了愣,「你說的常樂郡主是平陽公主的女兒?」
三包將頭一點,「原來你還不知道啊?常樂郡主以前叫興寧郡主,正是平陽公主和北齊靖王所生,元虛二十三年才改成的常樂郡主。」
無憂一愣再愣,興寧郡主正是她的姨娘平陽公主所說的和她一般大小,長得又是一般模樣的女兒。
自己是元虛二十三年被母皇賜死的公主,按理她的名字和封號便成為禁忌。
不知為何姨娘的女兒竟改成了自己的名字無憂,又用了自己的封號常樂,實在叫人費解。
「常樂也該二十四歲,怎麼才十一?」
千千探了手去摸無憂的腦門,「不燙啊。」將她看了一陣,恍然所悟,指了指自己額頭,小心試問,「你這兒有點問題?」
無憂啐了她一口,「你腦袋才有問題。」
「沒問題,怎麼能將常樂郡主十四歲,說成二十四歲?」
無憂徹底的懵了,「現在什麼年份?」
「元虛三十一年。」
無憂無語的望了回天,感情自己後面的十年全活在了狗身上,如今倒回來從十四歲重新活過,「既然是十四歲,你怎麼又說她十一歲?」
「這就是這位常樂公主的厲害之處了,她十歲時便占了淫色榜首,後來據說是得了麻疹,好好的一張臉毀的不成樣子,於是乎在十一歲便送進山中一位名醫處治療,一去三年,居然沒有人超越她,仍然位居榜首……」
千千一說起這些八卦,就津津樂道。
至於什麼淫色榜首,無憂不關心,憂心重重的一摸臉,「她的麻疹好了嗎?」
千千一聳肩膀,「她今天下山回府,我還沒看見她的人,不知好了沒好。」
路邊幾個婦人朝著車隊遠去的方向指指點點——
「常樂公主這三年是白治,方才一撩窗簾,差點沒把我家娃嚇得哭起來。」一個婦人朝前方望了一眼,一臉的嫌惡。
話剛落,另一個青衫婦人便接了過去,「惡人有惡報,我看是好不了了。」
有怕事的,忙壓了下來,「噓,快別說了,萬一被哪條狗聽見了,那可就是大禍事了。」
無憂立在道上傻了眼,直到千千拱了拱她,才回過神,徑直伸了手往千千胸前衣襟裡摸。
千千一驚之下,變了臉色,死活抱了胸,攔了無憂在她胸前亂摸的手,嚷了起來,「你……你有百合之好啊?別說我不好這一口,就是好這一口,也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大庭廣眾之上供人觀賞啊。」
周圍的人一起向無憂望來,無憂掃視了一眼四周,也甚尷尬,眉頭一皺,「嚷什麼嚷,我只是想借鏡子一用。」
千千一愕,收了聲,仍捂著胸口,不放心的追問了一句,「當真只是借鏡子?」
無憂視線往她胸前一溜,「平得跟搓衣板一樣,摸你不如摸男人。」
她話是說的露骨,倒是注意了影響,放低了聲音,只得她和千千二人聽得見。
千千低頭在自己胸前看過,憤憤不平的把小銅鏡摸出來,丟了給她,小聲嘀咕,「我平,你又好到哪兒去……」
放眼看去,對方雖然不至於巍然屹立,卻也是波瀾起伏,後面的話在嘴裡打了個轉,咽了回去。
無憂舉了小銅鏡往臉上照去,手一抖,銅鏡從手裡滾落下去。
摸著臉,呆若木雞……原本好好的一張美人臉,變得凹凸不平,生生毀得不成樣子。
千千慌忙將小銅鏡接住,小心收入懷裡,推了推無憂,不知時務的開起了玩笑,「你該不會是方才落下來時,臉朝著下,被地上的石子搓成了這般好模樣。」
無憂在整容醫院呆過,對美醜也是看慣了的,承受能力遠比別人強了許多,但突然間天鵝變癩蛤蟆的轉變,仍叫她難以接受,心裡正在難過,被她以此打趣,自是沒好臉色,冷眼瞥去,「我記得方才你掉下來時,臉可是扣在地裡的。」
千千陡然一驚,忙掏了鏡子出來看過,暗鬆了口氣,安好!再看無憂那張臉,便有些於心不忍,好心安慰,「醜是醜了點,不過我們做下人的,醜一點倒可以避開不少麻煩,未必不是福。」
福嗎?無憂苦笑,心下淒然,如果他還活著,自己這副樣子,他還能認得出來嗎?怕是不能了……
抬頭望著天空飄著的那幾縷雪白雲絲,冥王啊冥王,兩不相欠麼?怕是難了,這筆賬,我也得記下。
望向前方馬隊捲起的煙塵,轉眼去的沒了蹤影,一張臉苦得能擠出汁。
回眸間,見方才說常樂郡主三年白治,嚇到她家的娃兒的那個婦人直定定的望著她愣了半晌,臉色慘變,跌跌撞撞的倉促逃走。
另外幾個迷惑的向無憂望來,下一瞬也是驚慌失措的滾爬著去了。
無憂眉稍輕揚,這些個婦人怕是要回去收拾包裹,準備跑路。
她們說常樂郡主的壞話被捉了個現場,既然認出了她,照常理該求饒才是。
可是這些人竟連求饒的念頭都沒動上一動,只顧逃命,可見『求饒』二字在常樂這兒全無用處。
這個常樂郡主小小年紀能活出這麼個『魄力』來,也委實是個人才。
這些人搬不搬家,逃不逃命,無憂理會不得,但也實在不願頂著這張醜臉到處招搖擾亂民序,索性撕了寬大的裙幅下來,當作大披風將頭臉一併蒙了,只露了一雙眼,活脫脫的一個阿拉伯婦人。
千千見她裝扮古怪,但沒了凹凸不平的那張臉做陪襯,這雙眼竟如同秋水靜潭,顧盼生輝。
她身為女子,望了進去,也再挪不開眼光去。
過了好一會兒,才『咦』了一聲,口氣中儘是惋惜,「我還從來沒見過這麼好看的眼睛,當真可惜了。」
無憂嘴角一抽,自然知道她可惜什麼,可惜了這雙眼長在了一堆牛糞一樣的臉上。
直到日落西山,無憂才算望見前面依山而建的碩大庭院,正中醬紅色五開大門,兩側一色水磨群牆,上面頂著琉璃泥鰍脊桶瓦,下面一溜的虎皮石砌邊,連綿展開化進兩側山巒。
大門前人來馬往,均是神色慌張,忐忑不安,如同大難臨頭。
而另一側又另有門戶,卻是一隊人馬擁著數十個年輕貌美的女子打小門進入,個個盈盈笑臉。
兩邊一比,倒像是一邊辦喜事,一邊辦喪事。
一個約五六歲粉妝玉琢般的小男孩,皺著小眉頭,坐在門檻上,托了下巴百無聊賴的將無憂看著。
無憂和千千面面相覷,也不急著進門,蹭到門邊,湊向坐在門檻上的小男孩,「這府上喜事喪事一起辦嗎?」
小男孩年紀小,也沒覺得無憂這話說的不妥,先望了眼遠處魚貫而入的那隊人,嘴角一撇,有些不屑,「是我娘子還有一年便要大婚,皇上送了三十二個侍郎給她做陪嫁。於是我娘子就有六夫三十二侍,太子覺得自己吃虧,也要送三十二個妾侍過來先養著,那些女人就是他剛剛選進門的妾侍。」
無憂笑了笑,這對夫妻還當真有趣,就是娶妻嫁夫也要講個公平。
「大婚是好事啊,你怎麼跟家裡死了人一樣?」
「你家才死了人呢。」小男孩啐了她一口,神色間卻有些訕訕的,「太子帶了三十二侍過來,我娘子回來見了,多半也會不高興,定然也會死寵著那三十二個男侍,以後一定會很忙,是不會理我了。」
無憂『哈』的一聲笑,原來是小孩子吃母親的夫侍們的醋,不過他這麼大了,還把娘叫成娘子,實在有些好笑。
能有這麼大派頭得皇上送上三十二侍的,只怕只有平陽公主。
記得當年聽宮人嚼嘴根,說姨娘為了嫁靖王,賭天發誓絕不納夫侍。
看來果然應了冥王的話,今非夕比,世事不同了。
笑笑然的問道:「公主要嫁的是哪家的太子?」
小男孩飄飄然的看了她一眼,「嫁的是北齊的太子,不過要嫁的人不是公主,而是郡主。」
無憂望向頭頂門匾上的『常樂府』三個字,念頭一轉,驚大了眼,「常樂郡主是你娘?」
這麼說要大婚的是常樂郡主,也就是現在的自己,剎時間驚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