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所有人一齊看向呆若木雞的王爺,一怔之後,均是忍俊不禁。
過了好一會兒,王爺才回緩過神來,正要向眾人宣洩不滿,屁股上又一痛,竟是又被狠狠的擰了一把。
王爺即時再次呆住,目瞪口呆的不敢相信所發生的事。
身後傳來祥月公主的讚歎聲:「帶軍打仗的人就是不同,這屁股都特別的結實,不像你們皇父,就一包的肥肉。」
王妃偷偷瞄了夫君一眼,強憋著笑,委實辛苦。
開心終於憋笑不住,悶笑出了聲,又忙忍著,又哪裡忍得住。
王爺在小輩面前出這麼大個醜,窘得老臉通紅,恨不得就此遁地底裡去,遁不掉,就想找回點威嚴,狠狠的向場中瞪去。
不凡等人忙轉開頭,看花的看花,望天的望天,裝得無事一般。
王爺這才背了手,以手掌遮了屁股,慢慢轉身,心裡七上八下的,唯恐祥月公主冷不丁的又來一下。
直到面對祥月公主,才乾咳一聲,勉強笑道:「皇姑婆真是老當益壯,身手也是絲毫沒減。」
開心『噗』的又笑出了聲,被王爺回瞪過來,忙又看向別處。
王爺一一看過不凡等人,個個背靠樹籬,暗罵道:「這幫兔崽子,個個精得跟小鬼一樣。」後悔太過大意,令這巴掌落在了自己身上。
祥月公主扁了嘴,從王爺身邊繞過,嘀咕埋怨道:「兵蛋子也就看著好看,一說話就完蛋,這女人哪能說老當益壯的。方才見人家賣螃蟹,吆喝的挺熱鬧,上去瞅了一眼,人家賣螃蟹的都會說,喲,老人家,上次見您是這模樣,現在還是這麼絕代風華,您可真是青春永駐。人家賣螃蟹的都比兵蛋子強。」
王爺嘴角一抽,前面這位,頭髮全白光了,臉上褶子打堆,還怎麼風華絕代得起來?五十年前或許是風華絕代。那賣螃蟹的除了這次,哪還見過您啊,一個風華絕代,就能讓您樂顫著,自帶這麼多螃蟹進府。
得,您天天去瞅螃蟹,他天天誇你風華絕代,我們也天天有螃蟹吃。
不過這話也就敢在肚子裡說說,沒敢當真說出來。
再看周圍,王妃倒還算能把持得住,其他人,上到無憂和她的那幾個夫,下到一邊蹲著隨時等著傳話的小廝,無一不是臉紅耳赤,怪模怪樣。
扯下臉角,臉色陰沉陰沉的,一世威嚴就這麼掃地成灰了。
王妃見丈夫臉色不好,終是斂了笑,上前來將祥月公主扶住:「姑姑,他就一個只懂得帶兵打仗的粗人,您別跟他計較。」
「我哪能跟他計較,我是在想啊,你當初嫁他,多半是沒看他的那張臉,聽他說兩句話,光看他的屁股去了。」
王爺頭痛的捂了捂額頭,這西越皇家怎麼就養出這麼個極品老太太。
當著小輩們說這話,實在是……
王妃尷尬的即時噎住,也被鬧得滿面通紅,嗔怪喚道:「姑姑。」
祥月公主橫了她一眼:「沒出息,你看興寧就比你出息,這些個夫郎個個人模人樣的,多討人喜歡。」
跟在後頭的王爺頭更痛,這下更好,連人都不是了。
不凡等人見老太太走來,均是面對著她,隨著她走動轉身,絕不把屁股對著她。
老太太慢慢騰騰也不著急,打不凡他們幾個身邊,挨個看過,看一個,點一下頭,最後停在惜了了面前:「喲,這比我們家興寧更漂亮了。」
惜了了對自己的相貌相不大喜歡,聽老太太一讚,更不自在,飛快的掃了無憂一眼,輕咬了唇,垂下眼。
「漂亮可不是壞事,麻煩事恐怕會多些,不過這也得自己怎麼看,應對的好,別人也不能把你怎麼著,多瞅兩眼,又挖不下兩塊肉,瞅就瞅唄。」老太太活了這把年紀,自是懂得揣摩人心。
惜了了抬起眼,心底忽然生了些感動,都說祥月公主本是先皇祖最喜愛的一個女兒,本是要傳位於她,但她不喜宮廷的明爭暗鬥,十幾歲便請求離了宮,在宮外閒晃,做些救濟百姓的事,雖然嗜好上有些古怪,但卻是深得民心的。
按理受百姓愛戴,必會被別的爭奪皇位的皇女嫉恨,但一來是因為她不爭,二來皇太祖深知她的性子,給了她終身的護身符,其實也就是一道公告天下的皇令,任天下誰都不能動她一根手指頭,否則殺無赦,包括以後繼位的任何皇女。
過去只覺得傳得有些神乎,但現在看來不無道理。
老太太從腰間解了塊佩玉下來,塞到他手中:「看你小身子單薄的,多半是受氣受的,這個雖然不值啥錢,但這可是我那娘叫人給我雕的。」
她伸了手指給他看:「上面還有我的名字呢……只要你不先去惹別人,別人想佔你便宜,你給我打回去,不出人命,不傷人,就算到了官府,把這玉拿出來,也沒人敢辦你。其實在興寧的地盤上,也沒人能把你怎麼樣,但總有個出門的時候,外面遇上些渾的,咱也不能讓人佔了便宜去。」
王妃眸子一亮,無憂也頓時有所悟,老太太這是給惜了了過幾天進京用的。
婉城是靖王的地盤,沒有人不認得惜了了,也沒人不知道他是常樂的夫郎,自不敢怎麼樣。但進了京,不認得他的就多去了,而京裡權貴人家又多,總有喜歡招惹生事的。
他長得漂亮,遇上不認得他的,難免不上來招惹他。
雖然不必怕她們,但總是多事,有了老太太這附身符,自然可以去了這些麻煩。
惜了了心裡一暖:「長公主,我不能收。」
「給你就拿著,誰叫我老太太跟你投緣,一見著就喜歡呢。」
「趕緊謝恩。」王妃也是暗暗歡喜,出了門,能少一事,是一事。
惜了了這才謝過祥月公主,將玉珮收下。
老太太晃晃悠悠的往前走,朝王妃問道:「這些個,全是從小在府裡長大的?」
「進府的時候,也都十歲上下,算是吧。」
老太太點頭:「你看女婿的眼光,強過找男人。」
王爺嘴角又是一抽,不就是一句老當益壯嗎,就被踩到腳跟下面去了。
無憂正悶笑得快岔了氣,微側臉卻見寧墨仍只看著身邊花朵,臉上全無笑意,在這麼熱鬧的地方,反而讓他顯得更為冷清孤獨。
身上衣衫也是很是單薄,雖然這時天氣暖和,但他一直這麼坐著不能動彈,血液流通不好,總少些血氣。
不著痕跡的挨到他身邊,輕聲問道:「冷嗎。」
他微愕,抬眼起來,輕瞥了她一眼,看著她那張臉,冷如冰潭的眸子微微一漾,僅一眨眼功夫,他又垂下眼瞼,看向身側花枝。
無憂伸手過來,將他的手一握,冰冰冷冷,比自己的體溫竟高不了多少。
他的手微微一顫,看向她的手。
她已經放開手去,回頭吩咐丫頭:「去給寧公子拿床毯子來。」
他「不用」二字剛要出口,見王妃和祥月公主朝這邊看來,轉開臉,沒有出聲。
對面不凡眼裡閃過詫異。
無憂眼角餘光看見,站直身,從寧墨身邊走開。
過了一盞茶功夫,果然見丫頭拿了床全新的羊絨毯子來,蓋在寧墨腿上。
在丫頭退開的瞬間,寧墨向無憂看去,雖然只是一眼,但無憂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幻覺,覺得那一眼,不像是他平時眼神那麼冰冷。
下人們端上螃蟹、黃酒上來,分散了彼此注意力。
場子中因老太太的一記巴掌,氣氛已然改變,不再沉悶。
老太太由靖王夫婦和無憂陪著坐了一桌。
不凡、開心、了了、寧墨、十一郎坐了一桌。
老太太將京裡的稀奇事唸唸叨叨的翻弄出來,無憂久沒聽京裡的事,這時聽著也覺得有趣。
而不凡他們那桌,只得開心比手劃腳的胡亂瞎扯,連誰家的豬下了崽子,那豬崽子長了兩根豬尾巴都給他編出來。
雖然開心說的都是些民間小事,但他口舌靈便,說出來生動幽默,老太太聽得自個反而不說了,一桌子人全豎著耳朵聽開心胡掰。
靖王突然想起什麼,向開心問道:「開心,前些日子,你是不是拿了些書去騙人?」
話一出口,了了、無憂和一邊立著的千千頓時不自在。
無憂想白開心這麼機靈的一個人,應該會隨便尋個藉口搪塞過去。
不想開心『啊』了一聲:「王爺問的是那些灶神春宮啊?是您那師爺說的吧。」那天買書的幾人中,其中一個就是靖王軍中管帳目抄寫的師爺。
無憂冷得牙根一抽,這傢伙……
靖王向來不大理會郡主府中的事,平時開心胡鬧,卻也都是無傷大雅的事,並非沒有分寸的人,但涉及到詐騙就不理不行。
按理這事不該在這時候問,但這事發生在了了茶苑,而平時又極難遇上他們倆在一塊,所以也就順問聲,如果當真有這事,隨便說兩句,叫他以後不許這般便是。
不料開心開口說的卻是『春宮』,微微一愕,暗罵了那師爺,告狀還藏一半,尷尬的輕咳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