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猜得沒錯,這狼犬,就是王范故意放出來咬人的。
貴婦小姐們在後山放生,招來了一隻受傷的狼犬,即使鬧出人命,也怪不到狗主的頭上。
怪隻怪那狗受傷發了狂。
可惜的是天算不如人算,沒有人料到,在這群柔柔弱弱的女子當中,會有一個少女選擇了挺身而出,拔下銀簪刺殺了惡犬。
趙昔微在心裡冷笑。
拿老弱婦孺下手,這王家算什麽東西!
不其侯以前鎮守西涼,晚年被留在了京師,擔負了保衛宮城內外的安全之責。
王范作為嫡孫,手下自然是有不少的宿衛軍,光是聽命於他的校尉就有八個。
這群人多是由貴族子弟組成,每日裡無所事事還有豐厚的俸祿可拿。
本就紀律渙散,禮數也無,現在一下子見到這麽多花團錦簇的貴女,不免又生出了幾分浮躁心思。
他們的目光在眾人身上一一掃過,最後停留在趙昔微身上,嬉皮笑臉道:“原來這就是趙丞相的女兒!”
“難怪趙丞相頂著罵聲也要把人接回來,如此國色天香的美人兒,要是我也不放心啊!”
“就是,長得可真好,比妙音坊的小娘們兒細嫩多了!”
把一個大家閨秀和樂坊歌女相比?
這是何等的侮辱!
裴、趙兩位老夫人皺起了眉頭,目光陰沉地看向了這些侍衛們。
有的虧只能吃,有的氣只能忍。
以趙府小姐的身份,和一群紈絝子弟吵架,就是拿瓷器去碰瓦罐,不論怎樣,傳出去都是玷汙了自己的名聲。
趙老夫人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向王范道:“老身乃相府趙楊氏,這是我長房的孫女。方才狼犬傷人,情急之下為了自保才做出這樣的舉動,卻並不知這是公子的愛寵,多有冒犯之處,還望公子海涵。”
以趙府老夫人這樣的身份,向侯府一個晚輩道歉,這已算是極為謙卑的態度了。
在場的都覺得不可思議。
裴真真更是氣打不一處來。
雖然早就料到王范來者不善,可卻沒料到竟然猖狂至此!
上次那筆帳還沒算呢,現在跑到這蓮華寺堵著她們一群女人,到底想要做什麽!
真當他們裴家是好欺負的嗎?
趙家會選擇息事寧人,她裴家可不一定!
她正在憤憤不平的想著,那邊裴老夫人的聲音卻緩緩響起:“正好我們府上也有一隻小獵犬,公子若是不嫌棄,晚上就派人送到貴府,王公子你看怎麽樣?”
裴真真就瞪大了眼睛。
其他的幾個貴婦也目光複雜。
趙老夫人賠不是就算了,這一向以強硬鐵腕著稱的裴老夫人,竟然也放下了身段,給王公子賠罪?
不過又一想,這三家都算是外戚,誰也得罪不起誰。
不過是一隻犬罷了,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是最好的。
可王范卻並不這麽想。
他冷笑道:“這條狼犬本公子養了十幾年,現在就這麽死了,兩位老夫人打算這樣輕飄飄的算了?是不是明天我殺了貴府的人,也可以賠個不是就算了?”
裴真真聞言眉毛一跳:“你這話什麽意思!?”
把狗比作人,這如何還能忍得下去!
裴老夫人氣得發抖,伸出一根手指,顫巍巍地道:“你、你、你……”連連說了幾個你,
卻怎麽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她又氣又急,突然眼前一黑,身子一軟。
竟是要氣暈了。
“娘!”
“祖母!”
裴夫人大急,一把攙住了裴老夫人的身子,這才沒有倒下去。
周圍的夫人們忙擁上前來,忙著順氣的順氣,捏人中的捏人中,大家心裡都惱恨得快要炸了,臉上卻還是要做出一副賢良端莊的樣子。
裴真真氣得一跺腳,怒聲道:“王范,你到底想怎樣!?”
王范好整以暇地看著眼前的一切,臉上滿滿的都是愜意。
他負著手,圍著眾人慢慢地踱了幾步,然後在趙昔微面前不到一步的距離站定,用那雙下三白的眼,皮笑肉不笑地看著趙昔微:“你殺了我的狗,我想要怎樣,你說呢?”
趙老夫人就上前了一步,道:“王公子的心情,老身很能理解,老身年輕時也愛養貓啊狗啊的,一下子就這麽沒了心裡也是難受得緊。”
她不動聲色的將趙昔微護在身側,“只是我們趙府與貴府也算是有些交情,何必為了一隻小小獵犬傷了兩家的和氣?這樣你看行不行——”
換上一副商量的口吻, “聽聞老侯爺最近身體欠安,公子身為嫡孫想必也是寢食難安,正好老身前幾日得了兩支上好的千年人參,不如……”
話還沒說完,王范突然“哈哈哈哈”大笑了起來。
“笑死我了,堂堂不其侯府,缺你這兩支破人參?”
趙老夫人抿了抿嘴角,很努力的才將內心的怒意壓下去。
她掌管家族這麽多年,膝下三子一女,個個人中龍鳳,她走到哪都是備受尊崇。
何曾被一個紈絝子弟這樣輕慢過?
她斂了面容,正色道:“狗已經死了,我們家微姐兒腿上還掛著傷,公子若是不肯接受賠禮道歉,那老身也沒別的辦法了。”
“耽擱了半天,誤了上香的時辰可不好。”說著就握住趙昔微的手,冷聲道:“隨我一起大雄寶殿。”
“且慢!”
才踏出一步,王范將手中短劍一拋,“想走?沒那麽容易!”
寒森森的刀鋒逼近趙昔微的脖子,他手一揮就下了命令:“來人!給我上!”
腰佩長刀的校尉立即圍了過來。
“王范!”裴真真氣得一擼袖子,卻被眼疾手快的裴夫人死死的抓住。
趙老夫人厲聲道:“王公子!”
“老夫人。”趙昔微卻松開了老夫人的手,目光炯炯地抬起頭來,盯著圍近了自己的一眾侍衛們。
王范一愣,手上的短刀也就松了松。
四周的侍衛也面面相覷。
趙昔微輕輕推了推面前的短刀,嘴角浮現了一絲淡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