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知道她婆婆肯定有鬼!
早在最初,每天上山撿一個蘋果的事情發生後,方氏就已經心生懷疑了,她甚至還跟蹤過婆婆上山,可惜不敢走得太近了,隔著老遠沒看到她婆婆到底是從哪兒弄來的蘋果。
那次跟蹤,最終是以失敗告終的。
可後來,方氏是眼睜睜的看著她婆婆從一個精瘦精瘦的老婆子,變得越發圓潤,臉色也格外得好,一看就是肚子裡沒缺油水的。她也懷疑過她男人,可她仔細的盯了幾天,卻發現魏大牛完全是家裡、地頭一條直線,根本就不可能拿吃食給婆婆。
所以,她婆婆到底是怎麽胖起來的?
“娘啊,娘您這又是打哪兒撿來的?您給我說說,上哪兒能撿到西瓜。說啊,你倒是說啊!這西瓜哪兒來的?西瓜藤呢?我怎不知道這附近還有人種了西瓜?”
方氏頂著烈日跟了楊冬燕一路,又是上坡又是垮溝,還真怕被婆婆發現了,一路上那叫一個提心吊膽、小心翼翼的。
結果呢?!
反正就很氣,心裡直窩火。
忽的,方氏伸手摸了一把西瓜皮,頓時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滿臉不敢置信的驚呼道:“冰的?居然還是冰的?”
楊冬燕一臉的懵圈。
她這正吃著高興呢,就被逮住了?
關鍵是西瓜嗎?是冰鎮過的西瓜嗎?她呀,永平王府的老太君借屍還魂了!也就是說,她搶了人家的身子。
“走吧,先回家。回家慢慢交代。”方氏二話不說就搶走了楊冬燕手裡已經吃了一半的西瓜,當然還有那個還沒握熱乎的小銀杓。
烈日當空,方氏怒氣衝衝的抱著半個西瓜走在前頭,後頭則是跟著一臉蔫巴巴的楊冬燕。
就好像,當娘的逮著了出去瘋玩不回家的崽子一樣,給拎回家去了。
得虧魏家本來就是住在村尾的,再說這會兒多半人都在地頭上乾活,反正這一路上也沒碰上什麽人,就這麽順順利利的回到了家中。
家裡,小楊氏正低著頭拿著一枚煮雞蛋往桌上磕,準備剝了殼給自己加個餐,結果就看到方氏風風火火的衝了進來,將手裡的東西一下砸在了桌上。
“弟妹你看,這是啥?”
小楊氏先是抬頭看了一眼滿臉怒容的方式,隨後又很茫然的看了看那半個西瓜,隨後感概道:“這冬瓜皮可真綠啊!”
“這是西瓜!你是不是傻啊?”
方氏都想好了要怎麽跟小楊氏說,結果這丫的傻得出奇!
“我又沒見過這玩意兒,你啥意思啊?娘……”
無緣無故的就挨了罵,小楊氏當然不樂意了,她一眼就瞄到了跟在方氏身後的楊冬燕,忙深情呼喚著。
不想,方氏卻冷笑一聲:“你以為她對你好?好個屁!你就算沒長腦子,還能沒長眼睛啊?你都沒看出娘最近胖了不少?人長胖了,臉頰也有肉了,氣色都好了不少!就一天一碗稀粥,沒餓死都算她命大了,她怎胖的?”
小楊氏愣住了,扭過頭衝著楊冬燕上下打量了一番,越看越心驚:“對呀,娘你怎胖了?你都把晚食讓給我吃了,你這是怎胖的?總不能是……你也有了啊?”
方氏差點兒沒忍住把那半個西瓜直接扣在小楊氏腦袋上:“你是不是傻?你就是傻吧?她背著咱們天天開小灶吃好東西呢!不然怎胖?還能怎胖?”
沒再給小楊氏氣死自己的機會,方氏索性當小楊氏不存在,轉身衝著楊冬燕怒目而視:“這會兒可以說了吧?這西瓜到底是哪兒來的?”
楊冬燕一臉鎮定的點了點頭。
回來的路上,她一直在苦思冥想要怎麽將這事兒給糊弄過去。
可後來她又一想,為啥就非要糊弄過去呢?她又不是真的不舍得將好吃的分給家裡人吃,那她為啥不分?這不是沒辦法解釋清楚來路嗎?她先前想的是,但凡是山上撿不來的東西,就必須得在外頭吃光了,且散了味兒再回家。
麻煩不多,這天天爬山也怪累的。
那就索性說開了好了。
說時遲那時快,楊冬燕直接擠開了方氏,抽出條凳一屁股坐了上去:“這西瓜啊,我兒子孝敬我的!”
方氏立馬大哭:“我就說……魏大牛你個敗家玩意兒!家裡都窮成這樣了,你不尋思著趕緊攢些錢,盡買這些個金貴的吃食!這日子沒法過了嗷嗚嗚嗚!”
“不是大牛給我的。”
小楊氏瞬間變臉:“魏二牛……”
“也不是二牛給我的。”
這話一落,倆倒霉兒媳婦就立馬齊齊的看了過來,眼睛瞪得有銅鈴那麽大,齊聲問道:“你還有別的兒子?”
不可能啊!
楊冬燕嫁人可早了,婚後不久就懷孕生下了魏大牛,中間倒是隔了兩年,又有了魏二牛。緊接著,她男人就死了。
年輕守寡,含辛茹苦的將兩個幼子拉扯長大,又咬牙湊錢修了房子,給倆兒子都娶上了媳婦……
這就是楊冬燕在礁磬村的人設。
堅強的寡母形象深入人心。
“你倆不要費神動腦子了,橫豎你倆也沒那玩意兒!我實話跟你們說吧,這是我上輩子的兒子孝敬我的!”
方氏:……
小楊氏:……
齊齊搖頭,不信。
“還不是你們這倆倒霉兒媳婦對我不好,我活不了了我怎辦呢?我就在那兒罵,罵了老大罵老二,這哥倆都不是什麽好東西!不孝子!白眼狼!早知道一生下他倆就丟茅坑裡溺死算了!”
“誰知道呢?罵著罵著,我就聽到噗通一聲響,低頭一看,哎喲,一個大蘋果!”
“後來啊,蘋果吃膩了,我說小兔崽子,我要吃肉餅!然後我就吃到了肉餅,大個兒頭的,那麽那麽大……”比劃了一下後,楊冬燕還詳細的描述道,“裡頭都是肉,還是羊肉餡兒,一口咬下去滿嘴都是油!”
吸溜——
楊冬燕差點兒以為自己丟人了,結果抬頭就看到那倆倒霉兒媳婦正在咽口水,嫌棄的翻了個大白眼,她忽的想起了什麽,忙站起身來。
“我還有別的東西!我拿給你們看!”
別的啥東西呢?
當然是草紙了。
劉家兄弟供了一大摞的草紙啊!當初是扎得嚴嚴實實的,後來不是被楊冬燕拆開平鋪在了炕尾的木箱子裡嗎?她要尋的就是這個。
“看吧看吧!這個草紙多軟和啊!我特地跟我兒子要的!特別多,一大摞呢,能用好久好久的。”
展示了草紙後,楊冬燕還美滋滋的顯擺道:“我還做夢夢到我上輩子的兒子呢,看著就是聰明相,衣裳也都是簇新的,可鮮亮可好看了!所以,我就跟他們要了草紙,特地要的!”
方氏和小楊氏面面相覷。
說真的,她們有點兒相信了。
“等等!娘你要了草紙?”方氏猛的回過神來,差點兒沒叫這話給氣死過去,“你是傻子嗎???”
小楊氏正一臉稀罕的摸著草紙,她是見過趕場子時人家擺出來賣的草紙,可那玩意兒黃不拉幾還摻著黑塊,哪兒有她手上的那麽好。剛想說給她一些,正好生孩子那會兒能用,就聽到方氏張嘴就罵,她又想開口幫婆婆兼姑姑說話,方氏的話終於說完了。
“要錢啊!要什麽草紙?”
對哦,為啥不直接要錢呢?
面對倆倒霉兒媳婦的質疑,楊冬燕十分嫌棄的撇了撇嘴:“家裡這麽窮,要了錢來你敢拿去用啊?人家問你錢哪兒來的,你怎說啊?你就不怕錢沒花出去,人先沒了?”
方氏被唬住了,卻不想認輸,隻嘴硬道:“不花又怎地?你有本事倒是先把錢要到手啊!”
楊冬燕又道:“我知道你們還是不信我的話,那這樣好了,你說你想吃口啥,我去要!今天不行,一天只能要一回東西,等明天……明天我就讓你看看老娘的本事!”
這倒是個好主意。
方氏當即就被說服了,不過她也沒立刻開口,而是將小楊氏拽到了一旁商量了起來。
片刻後,方氏走到楊冬燕跟前,語氣堅定的道:“要一隻雞!要一隻大肥雞!還得是活的!呃……活母雞!”
“成!”
楊冬燕一口答應,隨後氣運丹田:“老劉家的倆兔崽子**老娘&%#@……”
方氏嚇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半晌回不過神來。
作為離楊冬燕最近的一個人,她正面承受了所有的瞬間爆發力。音量之大、音調之高,讓她恍惚以為自己面對的是隔壁大伯娘。
哦不,方氏深以為,就連隔壁大伯娘也比不得她婆婆這般能耐,原以為隔壁的才是村裡一等一的潑婦,沒想到自家居然隱藏了一個高手……
楊冬燕當場激情辱罵劉家兄弟,正當她要說出要求時,小楊氏走過來弱弱的開口問道:“為啥是劉家?姑家怎惹娘你了?”
哦,這就很湊巧了,大牛二牛的親姑姑就嫁到了本村的老劉家。
楊冬燕卡了個殼,隨後就罵她:“老娘正專心的罵兒子呢!你多啥嘴?為啥罵老劉家?因為老娘夢裡的兒子就是劉老大和劉老二!”
“娘,要雞!要大肥雞!”方氏才不管楊冬燕罵誰呢,她都顧不得摔得腚疼,忙開口將已經遠去了的話題拽回來。
“對對!劉老大你給我供個雞來!要雞!要大肥雞!”
“要活雞!要活母雞!”
“沒錯!要活的,要母的,你不準給我公雞,一定要肥母雞!”
“不能是死雞,千萬要活雞!拿麻繩把母雞的翅膀給綁了……”
方氏是那種典型的,想到啥說啥的人,她比楊冬燕還要沒邏輯,眼皮子更淺,先是糾結肥瘦問題,再是糾結公母問題,最後又卡在了死活上。還生怕對方沒辦法理解,反反覆複的說了自己的要求。
楊冬燕邊罵兒子邊講要求,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說的話能不能被兒子聽到,可每次激情辱罵之後,她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所以這一次應該也沒問題吧?
足足罵了半個時辰,楊冬燕才口乾舌燥的繼續吃她的西瓜去了,她一口都沒讓倒霉兒媳婦吃,還非常得生氣,說西瓜都不冰了,沒剛才好吃了。
方氏滿腦子都是“要肥雞、要肥母雞、要活的肥母雞”上,聽到婆婆這麽說,忙擠出笑來給婆婆賠不是。反正千錯萬錯都是她的錯,還請婆婆大人有大量,別跟她計較。
楊冬燕會計較嗎?當然會的,不過當務之急還是吃西瓜,吃飽喝足再談其他。
等她終於吃痛快了,一抹嘴:“我想過了,咱們家裡差的東西太多了,別的倒是還成,屋子總歸要修一下吧?窗戶都破了,門板那個縫喲,到冬天怕是能凍死人。還有棉被太薄了,棉衣、棉鞋、棉帽,再那個啥,炭火也不夠。”
“只要娘您能要來錢……”
“要錢容易,怎解釋呢?別給我說你啥都不花光攢著,我是要花的,要是不讓我花,我寧可不要!要肉餅就挺好的,我都吃胖了。”
“娘您說的對,不過這事兒咱們再想想,興許還有別的法子。”
婆媳仨以從未有過的融洽氛圍,有商有量的計劃起了有錢以後的事兒,當然也絞盡腦汁的想著,怎麽把錢過了明路。
……
等魏家哥倆從地裡回來,看到的就是婆媳和睦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