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已經很熱很熱了, 尤其今個兒還是個大晴天,頭頂的大太陽努力的彰顯著它的威力,昭示著盛夏的到來。
陶舉人……哦不, 他如今已經不是舉人了。
大理寺對他的裁決是杖責一百,但翰林院那頭卻是出面剝奪了他的舉人功名。現如今, 他僅僅只是一個平頭老百姓, 哪怕並沒有被判罰終生禁考,但其實也沒差多少了。
本朝對參加科舉的考生其實是有著諸多通融的,像前朝,還禁止商販子嗣參考,本朝就沒這般多的限制了。可即便如此,像賤籍者以及案犯子嗣還是沒那個資格的。
賤籍者指的是賣身為奴的,以及在秦樓楚館裡的那些鶯鶯燕燕們,至於案犯的范疇比較模糊,如果僅僅是曾經上過公堂的,倒是可以通融一二。
然而, 像陶文這般自個兒進過牢房, 還是堂堂大理寺的天牢, 那自然也就失去了科舉的資格。
站在街面上,陶文下意識的拿手遮擋住了陽光, 緩了好久才總算緩了過來, 饒是如此,他也是小心翼翼的避開了人群, 還試圖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大中午的,又是大晴天,街面上的人本來就不多,就算真有人從街面上走過, 見陶文這般模樣,也是趕緊退開的。不止行人紛紛避讓,好些人還下意識的捂住了口鼻,滿臉的嫌棄。
陶文自然知道現如今自己是個什麽模樣。
會試放榜是在三月中旬,而如今都已經是五月底了,中間隔了那麽長的時間,他卻始終不曾洗漱,身上的味道可想而知。
還有便是他的衣裳,原本他是穿著長衫的,就是書生們常穿的那種青布長衫。南陵郡的冬日並不算太冷,這邊的書生又多半是在意自己形象的,而講究一個入鄉隨俗的北方學子們也紛紛效仿,陶文自然也是不例外。
可如今,衣裳已經又破又爛了,關鍵是他入牢之前就算再怎麽講究風度,也不可能穿單衣的。時隔兩個多月,這一身在當時穿著略冷的衣裳,這會兒看著卻是格外得不合時宜。
就這樣吧,還能如何呢?
人的底線大概就是這般一點一滴的突破的,曾經的陶文哪怕是從濟康郡來南陵郡這一路上,但凡有機會都要把自個兒收拾妥當,每次進城住客棧,第一個叫水的人肯定是他。還有洗頭的時候要放香脂,梳頭時也要用發油等等,可在大理寺的天牢裡待了兩個多月,他啥毛病都沒有了。
隻這般,他走走停停,中間還小心翼翼的避讓了貴人們的馬車,足足花了一個時辰,才總算是來到了貢院附近。
這次,他還真不是來搞事的,只是回到客棧拿東西外加找人。
跟兩個月之前的情況截然不同的是,貢院附近冷清得可以。明明還是青天白日的,路邊竟有好幾家鋪子關著門,就算是開門的幾家也沒什麽人。
不久之後,陶文終於走到了自己落腳的那家客棧。
“掌櫃的……”
“哪來的叫花子?走走,連個客人都沒有,沒錢舍給你。”沒等掌櫃的出來,就有店小二急急的過來趕人走,還伸手作勢要推開他。
陶文身形晃了晃,終是沒撐住倒了下去。
能在大理寺天牢裡熬過去,就已經很不容易了,再加上這一路走過來,即便是走走停停的,那也耗盡了他全部的力氣,被店小二這麽一趕,他是真的站不住了。
店小二怎怎呼呼的喊著人,還連聲道不是他推的。
就這麽會兒工夫,客棧裡的其他人也過來了,包括掌櫃本人。
陶文雖然摔倒在地,卻不至於失去了意識,隻拿眼看向掌櫃的,結結巴巴的說了自己的名諱,又問同伴何在。
這要是換個人,掌櫃的還真就未必記得住,畢竟他這個客棧,做的就是科舉學子的生意,而學子們除了極個別長得特好看或者特難看的,多數學子給人的感覺都差不多的,陶文就是其中一個。
可誰讓他搞出了那麽大的事情呢?又是舉報人家擾亂科舉考場,又是撕毀皇榜的,後來聽說還攀扯上了主考官,就算不知道真假,反正自個兒客棧裡出了這麽個人物,掌櫃的還真就記得。
是記得沒錯,但打量了半天,愣是沒辦法將眼前衣衫襤褸的叫花子,跟當初那個青布長衫意氣風發的舉人聯系在一起。
不過嘛……
誰會冒充這麽一個人呢?
掌櫃的沉吟半天,打發店小二去將雜物房裡的東西拿出來:“你說你是陶文,那你一定記得你留在了什麽東西吧?隨便說兩樣,我看下是不是。”
於是,陶文說了幾樣東西,主要是書籍,倒不是他千裡迢迢從濟康郡帶來的,而是在南陵郡時才買的,有幾本還是簇新的,他都沒看完。
略一驗證,掌櫃的就將他的行李還給了他,並言明:“我並未在房裡發現貴重的財物,而且後續的房錢也不管你要了,但你得立馬離開這兒,往後也別來了。”
陶文嘴裡一陣苦澀,沒在他房裡翻到貴重財物,當然是因為他將銀票以及值錢的玉佩貼身帶著。
也幸虧如何,靠著那點子東西,他好歹熬了過來,是不敢對行刑者塞錢,但可以托獄卒幫著買些棒瘡藥來,加上大理寺卿念在他是個文弱書生,特赦每次行刑二十杖,中間還能間隔五日。
這麽一來,行刑的過程自然是痛苦而又蠻長,卻也成了他活下去的唯一可能。
眼見店小二又要趕人,換做是遭遇磨難之前的陶文,必然扭頭就走,可經歷了大理寺天牢這一遭,還有什麽是忍不住的?
但有一點還是要問清楚的。
“我會走的。就是想再問問掌櫃的,我那兩位好友呢?”
掌櫃的愣了一下,認真的回想了一番,憶起這人當時好像的確是跟同伴一起投宿的,但相較於陶文給掌櫃留下的深刻印象,對於他的同伴,掌櫃的確實是毫無印象了。
但可以肯定的是,如今的客棧裡已經沒有應考學子了。
就算是這次沒考中打算留在南陵郡苦讀三年再繼續的,那也不可能一直住在客棧之中。也因此,其實早在月余前,客棧就送走了最後的客人。
因此,掌櫃的擺擺手:“沒人了,咱們客棧裡一個學子都沒有了。”
陶文愣住了。
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陶文磕磕絆絆的道:“沒、沒人了?人都去哪兒了?”
一旁的店小二忍不住插嘴道:“還能去哪兒了?考上的當官去了,沒考上的回鄉去了,大概還有些人打算在南陵郡長住的,那也自去賃宅子住了。”
陶文再度陷入了茫然之中。
大概是他這副樣子太慘了,又或者乾脆就是因為眼下客棧裡也沒啥生意,掌櫃的難得動了惻隱之心:“罷了罷了,後院有下人住的大通鋪你住不?弄點兒熱水洗個澡,換身乾淨的衣裳?我給你算便宜點兒。”
陶文看了眼剛拿到手的行李,裡頭值錢的東西不多,非要說的話,大概也就是那幾本他來到南陵郡後買的書籍還能換一些錢:“行、行吧。”
走一步看一步唄,還能怎樣?
大概是在天牢裡被關得時間太久了,陶文就感覺自己的腦子都僵掉了,直到洗了澡又吃了些東西,躺在大通鋪上睡了一覺,這才稍微好一些了。
次日一早,他就出門找人去了。
然而,找了一天都毫無結果,哪裡都打聽不到濟康郡舉人的消息。又找了兩天,實在是沒有任何消息,客棧掌櫃又要翻臉了,他才不得不去了老魏家。
彼時,楊冬燕已經領著豬崽回來了,畢竟說好了是小住的,親朋好友小住是常態,可一旦變成了長住,那就成了打秋風了。也因此,盡管劉二太太百般不舍,楊冬燕還是回來了,只是約定好了,等六月再過去,正好老魏家沒冰,可以去永平王府享受夏日冰盆大西瓜的樂趣。
結果,下人就來報,說有個書生打扮的人過來說要見大爺。
大爺就是指窩頭,可窩頭這會兒在禦學裡呢,要晚間才能回來。這一點,魏家門房自然是告訴了對方的,但對方態度迫切的表示,隨便哪個魏家人都成。
於是,話就遞到了楊冬燕這邊。
楊冬燕以為是窩頭的朋友,沒往濟康郡那頭想,隻倒是青雲書院那邊的人。事實上,在窩頭考中二榜進士後,他曾經短暫同窗過的人,也確實有來這邊找過他。
隻這般,楊冬燕就擺手讓人進來。
再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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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一路同行過來的,再說陶文這會兒已經把自己打理乾淨並換上了原先的衣裳,楊冬燕肯定是能認出他的。
“你從大理寺天牢裡出來了?”說實話,楊冬燕挺驚訝的,她以為這人已經涼了呢。
但事實上,陶文是受刑二十日,養傷一個來月,到如今不說好利索了,但起碼能慢吞吞的拖著腿走路了。
“老太太……”此時的陶文不光是行動緩慢,說話也相當得遲緩,“若非走投無路求助無門,我也不會上魏家來。我沒旁的意思,在大理寺也受夠了教訓,隻想問問府上可知我同行好友去了何處?”
南陵郡太大了,這兩天他只是將貢院附近的客棧尋摸了一遍,可一旦考試結束,還真不能確定對方去了何處。畢竟,先前住在貢院附近只是為了方便,事實上那一片的客棧論條件挺一般的。
“去了……”這嚼文嚼字的,楊冬燕很是嫌棄的撇了撇嘴,“還能去哪兒啊?回濟康郡了唄。”
見陶文愣愣的呆立在當場,楊冬燕還很努力的回想了一下:“我記得是四月吧?窩頭是五月初一去禦學的,在這之前他往禮部待了十天……對,那就是四月十幾號吧,我記得他跟朋友們出去吃了一頓,他那個姓閔的同窗也在。再後來,他們就走了。”
“閔舉人……”陶文喃喃自語著。
“人家現在可不是舉人了,他考上了,是那個什麽同進士。我家窩頭是二榜進士,他是三榜的,大概前些日子吧,就放外任了,還來我家放了一封信給窩頭。”
前陣子楊冬燕在永平王府呢,閔同進士又是挑了個大白天過來的,就沒進府,只是將一封信留在了門房,之後就匆匆離開了。
等晚間窩頭回家了,拆開信才知道他謀到了外放的官職,還挺不錯的,盡管只是個七品縣令,地方卻不算特別窮苦。離南陵郡也不算特別遠,只是時間有些趕,他就先過去了,等到了那頭會再寫信過來告知確切地址的。
這事兒還是在楊冬燕從永平王府回來後,聽方氏提了那麽一嘴,當時也沒太放在心上,這會兒也就只能想起個大概,反正她是不記得那個地名了。
“同進士……”陶文繼續垂著頭低喃著,半晌才抬頭問道,“那其他人呢?”
“很早以前就回濟康郡了,四月裡吧,確切哪一天我記不住了。”說到這裡,楊冬燕大概是明白了他的意思,看向他的眼神裡充滿了同情,“他們壓根就沒管你對不對?你也別怪他們,誰能想到你還能活著從大理寺出來呢?這大理寺也是越來越和善了,以前像這樣的事情聽都沒聽說過。”
陶文:……
這倒霉老太太一如既往的討人厭。
然而,他還不得不繼續伏低做小。
“我被剝奪了功名,身子骨也毀了,兜裡分文沒有,照這個情況我根本沒辦法順利回到家鄉,還請老太太可憐,借我一些盤纏,待我回到家鄉後定加倍逢還。”
陶文滿嘴的苦澀,放在以前,這樣的事情他是寧死也不會做的。可真的在生死邊緣徘徊過之後,他如今卻只剩下了唯一的一個目標。
活下去。
楊冬燕瞅著他一臉的頹廢模樣,真就跟先前判若兩人了,只是這人一貫自私慣了,做事又衝動不顧後果,說真的她並不能確定對方不會再度搞事。
遲疑之間,就聽陶文又道:“我可以對天發誓,此生都不會再踏足南陵郡了,也絕不敢恩將仇報……老太太,我只是想活著回到家中。”
“行吧。”楊冬燕其實也不懼他,就這麽個坑人都能坑到自己頭上的傻貨,諒他也翻不起什麽浪花的。
喚來了管家安排,送佛送到西,索性找了個去濟康郡的商隊,給了錢將他塞進去,沒幾天這人就離開了南陵郡。
這事兒,楊冬燕壓根就沒跟窩頭提。沒那個必要,說了平白影響心情,倒是跟方氏提了一嘴,言語之間頗有些瞧不起。
並非瞧不起陶文,那人都已經這般了,確實沒啥好瞧不起瞧得起了,她說的是陶文的兩個好友。
“我是真不知道他們連打聽都不成,就算明知道他活不成了,倒是幫著收個屍呢!都是有爹娘的,人家爹娘眼巴巴的守在家裡等著孩子歸來,既是一起來的,哪怕幫忙帶個話也比不知死活要好吧?”
這話,方氏就特別讚同,她自個兒就是當娘的,哪怕孩子真犯了大錯,那按照律法處罰是應當的,可就算是大理寺好了,也沒說不讓人收屍呢。問也不問一聲就這麽離開了,還是在這種離家千裡之外的地方,仔細想想確實有些薄涼。
主要是當初一同來南陵郡的人裡頭,本身就是分為兩撥的。窩頭跟閔同進士最熟,畢竟認識了那麽多年了,另外兩個省學的同窗也是認識的,只是沒太多的交情。至於陶文和他的兩個好友,那根本就不是省學的學子,他們是另外一撥,僅僅只是同行而已。
再說了,陶文坑的是窩頭,站在魏家的立場上,沒落井下石就算是不錯了,還指望他們幫著打聽?
你在想屁吃!
楊冬燕可不認為自己有錯,甚至她還覺得自己特別善良寬容,你看人家求上門來,她不就是幫了一把?盡管確實是順手為之的,但還能指望她做什麽?盡心盡力的為那傻貨打點?他配嗎?
方氏如今已經進化了成了一枚應聲蟲,聞言就不停的點頭再點頭:“對對,老太太您說得對。”
“你除了應聲還會幹啥?”
“那我回頭跟窩頭提一嘴?讓他少跟那倆人來往,太薄涼了。”
楊冬燕翻了個大白眼:“人還會不會來南陵郡都不知道呢,只有第一次通過鄉試是必須來南陵郡考會試的,下一次就不用那麽麻煩了。搞不好人家回鄉以後就謀到了學官的差遣,舉人當學官還是挺容易的。”
“對對,老太太您說的太對了,太有道理了,那個啥……啥啥一席話勝讀一百年書!”方氏大聲逼逼。
楊冬燕斜眼看著她。
方氏啊,她變了,她徹底變了。
曾幾何時,方氏在楊冬燕跟前可牛氣了,將惡媳婦之名傳遍了整個礁磬村。楊冬燕記得清清楚楚,她剛借屍還魂的那陣子,躲在後山裡吃西瓜,就被方氏逮了個正著。
那時,方氏猶如一個替天行道的正義之士,而她卻如同犯了錯誤的小娃娃,就這樣被逮回了家中。
一晃十年過去了……
“你真慫!”楊冬燕無比的嫌棄,見方氏一臉的不明所以,還特地補了一句,“你比豬崽娘還慫!”
頓了頓,楊冬燕想起來了:“豬崽她娘呢?又躺屋裡了?”
“要麽就是在吃,要麽就是在睡,除了吃和睡,她還能幹啥?”方氏是不敢懟楊冬燕的,但是她敢懟小楊氏。
確切的說,她如今十分得嫉妒小楊氏。
誰能想到呢?大閨女都差不多到議親年歲的小楊氏,又懷上了。這人還特傻,閨女都生了仨,還是不帶長腦子的。要不是楊冬燕領著豬崽跑去永平王府小住了,方氏一個人忙不過來,逮著小楊氏一起幫忙操持家裡,然後小楊氏就現場表演了一個坐哪兒睡哪兒,甚至站著都差點兒睡著了。
看這情況不太正常,方氏才請了大夫來家裡,一把脈……
好家夥,小楊氏都懷孕四個月了!
本來方氏還猶豫著要不要把這個消息派人送去永平王府,結果也是趕了巧了,沒兩天楊冬燕就領著豬崽回家了。不等方氏開口告知好消息,楊冬燕衝著小楊氏左看右看的,半晌才吐出一句話。
——我怎瞅著你又胖了呢?
那可不就是胖了嗎?
懷孕了能不胖嗎?都四個月了才知道啊,方氏覺得這回哪怕真生出了一個傻子,她都不會覺得稀奇的。當娘的蠢成這樣也是真心不容易啊!
關鍵小楊氏早就不是小姑娘了,她都懷了三次生了三次了!
方氏只要一想起自家那個蠢貨妯娌,就忍不住口吐芬芳,偏生她還必須忍住,不光要忍住還得安排人照顧那蠢貨。衣食住行倒是好辦,請大夫來家也容易,最難的是什麽呢?
那蠢貨能不能別吃那麽多?再吃下去,就怕孩子太大了不好生啊!
先前,楊冬燕沒回家時,方氏是敢怒不敢言。等她回來了,方氏一疊聲的告狀,直道大夫說胎兒特別穩當,讓當娘的趕緊多動少吃。
楊冬燕全盤接受了方氏的建議,但小楊氏不配合啊!
也不能說全然不配合,小楊氏從懷豬崽那會兒開始,她就一直沒瘦下去。先前好不容易因為去了一趟廟裡,是略有些清減了,但趁著楊冬燕跑去永平王府小住,小楊氏好一通大吃大喝,又迅速的給自己胖回去了。眼下,她還懷著身子,饒是楊冬燕都乾不出克扣孕婦吃食的事情。
現如今,她能做的就是讓小楊氏稍微少吃一點兒,稍微多動一些,再派豬崽和豬小妹全天候的折騰小楊氏,努力讓她的日子別那般舒坦,就是不知道效果如何。
楊冬燕愁啊,她老犯愁了。
“你說你還不如一個傻子!怎每次都是她懷孕呢?為啥不能是你懷孕呢?”提起這事兒楊冬燕就很生氣,“你再生一個小窩頭多好呢,非要讓她再生一頭豬!咱們家都有三頭豬了,三頭了!再生就變成豬圈了!”
更愁的是啥呢?這豬啊,還不能光養大就算好了的,還得把她們一個兩個的都嫁出去!更不能胡亂的嫁,不然自家辛辛苦苦養了十幾年的豬啊,一朝嫁出去就叫人家給燉了煮了,你說心疼不心疼?
唉,嫁豬可比嫁劉侾難多了。
楊冬燕覺得她真的是太難太難了。
想到這裡,楊冬燕一臉恨鐵不成鋼的看向方氏。
方氏:……
怪我嘍?
作者有話要說: 楊冬燕:我上上輩子大概是道數學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