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萬兩銀子對於整個永平郡王來說,雖不至於傷筋動骨,但也確實不是一筆小數目了。
道理也簡單,本朝建立至今才不過短短二三十年,所謂的郡王府,壓根就不是傳承數代積累無數的世家大族。平常的吃喝用度自是不缺的,錦衣玉食也沒問題,可一下子少了三萬兩銀子……
當然,最為重要的是:
——那是王妃自己的錢。
“劉諫!你還我銀票!”
永平郡王也很絕望,不單絕望他還害怕。
“你先冷靜一下。”
王妃冷靜不了,她隻恨不得原地爆炸,哪裡還冷靜得了?可等她聽完先前發生的事情後,卻是不得不被迫冷靜了下來。
永平郡王告訴王妃,銀票失蹤前後,祠堂裡只有他和二弟兩人。也就是前一刻還在,後一刻就消失了。即便並不能親眼目睹銀票消失的那一瞬間,但可以肯定的是,當時並無人進入祠堂。
“王爺您是說……銀票是自個兒不見的?”王妃本能的打了個寒顫,下意識的抬頭望向供桌。
供桌沒什麽好看的,唯一的供品,也就是銀票失蹤後,眼下供桌上隻余一個小小的銅爐,上頭插著幾支香。
關鍵是,供桌上方那排列的整整齊齊的牌位。
盡管永平王府至今也只是傳承至了第二代,但祠堂的牌位卻並不少。最前面的自是上任永平王以及老王妃,往後依次是劉家的先祖們。擺在最高處的則是老王爺的曾曾祖父,這也是劉家所知曉的最早的一位祖先了。
一陣微風吹過……
王妃差點兒嚇得把自己彈出去。
其實,換個角度看待銀票消失這件事情,只怕就是個鬼故事了。
供奉在祖宗祠堂裡的供品不翼而飛了……
怎麽想都覺得很恐怖啊!
只是先前,王妃滿腦子都是她那丟了的三萬兩銀票,這才沒意識到這裡頭的問題,而眼下……
如果是賊偷的,當然可以報官。
可要是鬼拿走了呢?
“你來之前,我和二弟已經仔細詢問過祠堂裡伺候的下人了。可以確定的是,在今日之前,並未發生過供品失蹤一事。最多也就是供品壞掉,但在數量上從未有過短缺。”
“所以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兒?”
王爺歎了一口氣:“眼下有兩個法子。其一,看今夜老太太還會不會入夢。假如拿走銀票的人並非老太太,那麽她肯定會入夢罵我和二弟。若是我不曾夢到老太太,那就證明是她拿了銀票。”
“那第二個法子呢?”
“其二,咱們明個兒再試一次,這回供上銀票,眼睛一錯不錯的盯著瞧,看還會不會發生今日之事。”
王妃:……
她已經失去了三萬兩銀票,還要再試一次?那萬一又消失了呢?她找誰哭去?
“這次不必放這般多,放個百八十兩銀子試試吧。”眼見王妃一副隨時會暈厥過去的可怕模樣,王爺趕緊添了一句。
可說真的,這並不能安慰到王妃。
王妃又不是那種一心追求事情唯一真相的人,比起弄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兒,她更想知道如何才能拿回她那三萬兩銀票。
“王爺,如果銀票不是老太太拿的,你又夢到了她……那你幫我問問她,究竟是哪個賊人拿了我的銀票!你問問啊,讓老太太保佑我把銀票找回來!”
永平郡王:……
這個好像有點兒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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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王妃心如絞痛的時候,楊冬燕這邊也是愁雲慘霧。
一遝銀票,差點兒逼死了一家傻子。
被緊急找回來的魏家哥倆,先是對著那一遝銀票發呆,等被告知了銀票的具體數目後,他倆瞬間被嚇到失了魂。
“娘啊!我的娘啊!”
“老天爺!”
楊冬燕愁死了,倆兒子比倆倒霉兒媳婦還蠢,別說提出建設性的建議了,那是直接連句囫圇話都不會說了。
指望他們?
那還不如指望自己呢!
楊冬燕的意思是,毀掉銀票是萬萬不能的。哪怕她並不清楚上輩子的銀票放在這輩子還能不能用,但介於那是她上輩子視若珍寶的銀票,而且她才死而複生多久呢!
毀掉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
不能毀,又不能用,那就只剩下了最後一個辦法。
藏!
如何安全的藏匿這遝銀票,就成了目前為止最煩人的問題了。
“劉大劉二這倆小兔崽子!我讓他們送錢過來,就不能送點兒銅板啥的?非要送銀票,這銀票除了嚇死我,還能幹啥?我都不知道兩輩子的銀票是不是長得一樣!大牛二牛,你倆見過銀票沒?”
魏家哥倆還處於驚魂未定的狀態,聞言隻眼神迷離的望著楊冬燕,半晌都不曾吭聲。
還是方氏回答了她這話。
方氏是這麽說的:“娘喲,你還問他們有沒有見過銀票?你應該問問看,他們有沒有見過銀子!”
“那眼下怎辦?怎辦?”
“不然咱們去買一張桐油紙來?”想了又想,方氏提出了一個建議。
“桐油紙是啥?”楊冬燕扭頭問她。
方氏嘴角抽了抽,心說就你這樣連桐油紙都不知道的人,還是體面人家出來的?
想是這麽想的,不過方氏還是很耐心的解釋道:“下雨的時候,咱們鄉下人是戴鬥笠穿蓑衣的,可鎮上人是打傘的。那個桐油紙就是用來做傘面的紙。”
楊冬燕很努力的回憶了一下,她還是王府老太君時,碰上下雨天怎麽辦?
當然是待在屋裡啊!
有啥事兒不能讓丫鬟婆子去做的?就算想要見兒子孫子,那也是他們來找她,她是不會出門的。大晴天都不一定出門,下雨天折騰啥呢?
“也行吧,那回頭讓大牛去買一張桐油紙來,裹緊了裝到小罐子裡,密封起來再埋起來!”至於具體埋到哪裡,這個還是以後再說吧。
總算有了個不是法子的法子,楊冬燕心情稍稍平複了一些。但可以想象的是,只要銀票一天沒保存妥當,她就別想睡好了。
就很氣。
想罵死老劉家的那倆混帳玩意兒!
“娘,那你要不要再管兩位大伯哥要點兒別的錢?”
方氏早已徹底相信了楊冬燕能從上輩子的兒子處要東西這個事兒,她甚至非常迅速的接納了那兩位。又因為是楊冬燕上輩子的兒子,她覺得那肯定比自家男人年歲大,所以喊大伯哥還真沒錯。
楊冬燕無語的看了她一眼,心說她要是有機會知道被她稱作兩個大伯哥的人是誰……
估計能嚇死她!!
“我想過了,銀票不能要,銅錢也不行。銅錢又笨重又不好收,回頭大牛二牛出門打零工,難不成還推個小車放個幾麻袋的銅錢?”
還有一點,銅錢也不能保證就是通用的,到時候更麻煩,畢竟銀票真要藏起來還是容易的,來個幾麻袋的銅錢,能逼死她。
可憐劉家兄弟二人不知道老太太的想法,不然他們一定會大哭的。
——您就隻想到了銅板不好收?您可曾想過,他們偌大的一個永平王府,就尋不出多少銅板來嗎?
真要是老太太點名要銅板,只怕趕明個兒南陵郡就該傳出消息來,說永平王府的人瘋了。
幸好,老太太放棄了。
“那娘你打算要點兒啥?”
“要銀子!”楊冬燕斬釘截鐵的說,“金銀是最管用的東西,就算是戰亂年代也一樣能用。體積小攜帶又方便,到時候讓大牛二牛揣上出門也容易。還不怕水不怕火不怕潮,就算咱們一時用不完,隨便挖個坑埋起來,幾年後再挖出來也使得。”
當然,直接要金銀還是算了吧,楊冬燕是怕了她那倆兒子了。
她真擔心啊!她這邊要了金銀,回頭劉諫劉誥就能給她送來金錠銀錠。
萬一給她送來國庫那種五十兩的製式大銀錠……
標準的官銀都是有印記的,她既不想到手後再融掉,也不想拿出去用時被抓,更不想撈的時候直接被砸死!
“劉大劉二你倆給老娘聽著,老娘要的是銀子,碎銀懂不懂?就是那種很散碎的銀子,一錢兩錢的那一種!千萬記著,一定要碎銀子,能上街面買東西的那種碎銀子……”
楊冬燕生怕倆兒子再搞事,真的是耐著性子叮囑再三。
當然,罵人還是要罵的,萬一不罵人她的話就傳不到兒子耳中呢?畢竟,從她的經驗看來,每回都是她罵了人以後,供品才會發生變化的。
所以,該罵的時候還是要罵的,邊罵邊講清楚自己的要求,生怕對方太蠢聽漏了什麽,楊冬燕是反反覆複的罵,翻來倒去的叮囑。
方氏等人當然不可能一直聽著,他們還有活兒要做呢。
在略穩定了心神後,大牛二牛再度下地乾活去了,方氏也忙,她要給全家洗衣裳、去菜園子摘點兒小菜等等。
沒多大會兒,家裡就只剩下了楊冬燕和小楊氏。
楊冬燕無比嫌棄的看了一眼小楊氏,把銀票揣在身上,起身抬腿就走。在她看來,就算全家都是傻子,那小楊氏也是墊底的那個,蠢得都沒邊兒了!
離了人,楊冬燕才改了詞繼續罵:“劉諫劉誥你倆給我聽著,銀子一定要散碎的,還必須是成分不太好的那種碎銀,不準拿平常賞人用的金瓜子金花生!金銀錁子也不行!要碎的碎的碎的!記住沒有,要碎銀子,成分不好的!”
叨逼了半天后,楊冬燕深以為,這一次肯定沒問題了吧?
“哦對了!不準用荷包裝,要用紙包包一下!紙!最粗糙的那種紙!就跟包粽子那樣,包好扎緊了!”
楊冬燕真不是那種做事特別有條理的人,她本身就挺缺乏邏輯性的。也因此,她純粹就是想到什麽說什麽,想不到了就閉嘴。
之後,她先是去後院轉悠了一下,還撿了個尚有余溫的雞蛋,又去灶屋看了看,放好了雞蛋後,實在是沒地兒逛了,她索性出了門。
身上有這麽一遝銀票在,連散步都感覺沒啥意思了,又因為天氣實在是太熱了,她也就在院門口溜達了兩圈,就蔫頭蔫腦的回來了。
結果,才進了院子,楊冬燕就聽到了一陣叫罵聲。
是從堂屋裡傳出來的,聲量倒是不大,只能依稀聽出是在罵人。
楊冬燕快走兩步。
“小兔崽子!王八羔子!混帳東西!老娘白養你們那麽大了!給老娘供點東西來!要、要……要大肥雞!要大肥鵝!給老娘供過來!”
堂屋裡,小楊氏邊回憶邊磕磕絆絆的罵著,臉上卻是一副期待的表情,仿佛在等著她上輩子的兒子也給她送點兒好東西來。
楊冬燕:……
這是哪來的傻子???
我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