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多了。
窩頭用實際行動告訴劉侾,他其實是跟劉修一路貨色。
總結一下就是, 沒事兒別來煩我、有事兒你去別人的那種哥!
在意識到這個問題後,劉侾長歎一聲, 轉身就拋棄了這個剛認的大哥。
嘖嘖, 像這種倒霉大哥, 誰愛要誰要去!他反正是要不起的。
氣跑了劉侾, 窩頭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翰林院其實並不像外界傳聞中的那般, 清閑無聊且地位高。當然, 假如是像劉二老爺那種特殊情況, 自是另當別論了。說白了,劉二老爺的前程已經被限制住了,他這輩子估計也就這麽回事兒了。再加上他已經在翰林院裡待了幾十年了, 裡頭的形式規矩都已經摸透了, 每年每月每日要做的事情也都做順手了……
劉二老爺啊, 別人是在某一行擁有許多年的經驗,他是用一年的經驗混了許多年。
但窩頭顯然不是。
如果說,當初先帝為了推翻前朝統治,不得不跟八大世家聯手,而後又為了壓製八大世家,又不得不親自扶持起四大異姓郡王, 之後為了打壓世家和郡王,再一次不得不選擇拉拔貧寒子弟……
當然, 最後一個其實並非先帝所為,他已經沒了很多年。選擇扶持貧寒子弟的,是當今聖上。
劉二老爺注定是無法升到高位的, 當然劉侾也一樣。出身好也是有利有弊的,偏劉侾還尚了公主,自是不可能再擁有實權了。
可窩頭卻正好相反,他就是聖上最想要的那一種臣子。
真正的農門貴子。
別扯楊冬燕跟永平王府的關系,直到今時今日,聖上都覺得永平郡王認乾娘一事,只有兩個可能性。
要麽,就是被害妄想症犯了,覺得皇室終於容不下異姓郡王打算一鍋端,所以故意裝傻充愣給自己認了個鄉下老太太當乾娘。
要麽,就是……他真的傻了。
剛開始那幾年,聖上的比較傾向前一種可能性的。不過,隨著時間的流逝,聖上愈發覺得後一種可能性更高,畢竟劉侾看著就不太聰明的樣子。
甭管怎麽說,窩頭的前程是由聖上來定的,留在翰林院只是權宜之計,待時機成熟,窩頭是絕對會被放外任歷練幾年的。再往後,當然也得看他的實際能力,假如不能做實事,那一切都是白瞎的,但凡他能力還成,未來的前程絕對不可限量。
換個人就該煩了,也就是攤上窩頭這個發自內心熱愛讀書的人了……
哪怕是窩頭,能夠靜下心來安分的待在翰林院,也是因為有人幫他墊後。
假如說,自家還像多年前那般窮,偏翰林官的俸祿又不高,別說過上富貴日子,只怕連待在南陵郡都做不到,你看窩頭還能不能待得住。
這話也不是誇張,窩頭這幾年待在南陵郡見過不少類似的情況。當然,要說俸祿少到揭不開鍋那是不可能的,但要說能養一家人也是絕無可能的。
倘若家境不好,又沒能放外任,多數人的選擇是獨自一人待在南陵郡。至於妻兒老小一大家子則仍舊待在老家,畢竟能供養得起讀書人的,非要說窮得無米下鍋那也是不可能的,只是南陵郡這邊房舍賣得價格極高,吃喝用度的花銷也不少,單一兩個人還成,家裡人口一多,難免捉襟見肘。
而像老魏家這種情況,假使還是前些年那樣的……
甚至都不用說前些年窮的時候,要是沒有永平王府的幫忙,老魏家根本就不可能在南陵郡安家落戶。要知道,南陵郡的房舍真不是一般般的貴,像他們家如今住的那個宅子,以從五品官員的俸祿,只怕一百年都攢不夠。
好在,世上沒有如果。
窩頭倒也不是很在意錢財問題,小時候餓過頭可能很在意吃喝,待略長大一些,家裡不愁吃喝了,他就淡定多了。甚至於,他一度懷疑他家豬妹怎麽就那麽能吃呢?怎麽吃都吃不夠。
從小到大,窩頭花過的最大筆的錢,大概就是束脩和文房四寶的錢了。可自打他當官以後,甭管是禦學還是翰林院,筆墨紙硯是不限量的,隨便用可勁用。不光不限量,質量還特別好,另外就是劉侾啊,他會不停的拿自家的東西往老魏家送,古董玉器倒是不至於,卻特別喜歡拿各種書房內的東西塞給他。
窩頭並不知道,那是因為劉侾搬空了他親爹的書房後,又發覺自己壓根就不喜歡那些東西,但比起晾著不用還回去更讓他難受,所以如此這般……
就便宜了窩頭。
總之,種種巧合之下,窩頭愛慘了如今的安穩日子。
還有什麽比奉旨念書更令人羨慕的嗎?
除了工作上的事兒外,休沐日的窩頭一樣不得閑。他如今倒是不去折騰劉侾了,畢竟人家都通過科舉走上仕途了,再說平日裡這倆人天天待在一塊兒,要折騰肯定是選在翰林院的,好不容易休息了,他瘋了才會跑去公主府……
呃,這才是真正的原因。
窩頭敢於跑去永平王府往死裡折騰劉侾,卻真的不敢往公主府去。他有點兒怵三公主,並且對三皇子所說的,倆人並非同母所出相當得信服。
該怎麽形容劉侾他媳婦兒呢?
這麽說吧,三公主殿下簡直就是高配版的楊冬燕。
→_→
高配在於出身來歷顏值身材才華等等,但那個性子喲,簡直比豬崽這個親孫女更像楊冬燕。
至於劉韻就別提了,白擔了個親孫女的名頭,一看就知道不是楊冬燕養大的,倆人完全不同畫風。
窩頭倒是能理解永平王府的嫡出大姑娘劉韻走的那個路子,典型的高門貴女、大家閨秀,一舉一動無一不顯露出自身良好的教養……但三公主到底是什麽鬼呢?
這個問題纏繞了窩頭好多年,亦如他始終都不明白,為啥身為聖上和皇后的親生兒子的三皇子,會如此的奇葩。
幸好幸好,三皇子不會繼承大統。
結果才這麽想著,就出事了。
就在窩頭和劉侾進入翰林院的第二年,即保康二十四年,變故突生。
最初僅僅是少數地方傳來壞消息,說是數地遭遇蝗災。農家出身的窩頭自是明白蝗災的威力有多大,哪怕他並未親身經歷過,也知曉一旦遭遇到蝗災,只怕蝗蟲所經之處皆是顆粒無收。
這是天大的禍事,但也並非無法補救。
蝗災的威力是長久的,也正因為如此,只要朝廷救援得當,還是能夠挽回萬千百姓的性命。像水患,一下子就將房舍衝倒百姓橫死,即便朝廷插手也毫無意義。但蝗災不同,蝗蟲吃的是地裡的莊稼,很多百姓家中也是有存糧的,是吃撐不到第二年豐收,卻也不至於淪落到丁點兒儲備全無。
只要、只要救援得當。
誰也不曾想到,這廂朝廷剛準備下令開倉賑糧,那廂卻傳出了要讓聖上下罪己詔的說法,還道這是老天爺看不過眼賊人搶奪江山,這才降下罪罰,又牽出了多年前北地一帶連年災荒的陳年往事。
南陵郡各處還是歌舞升平的,但隱藏在暗處的殺機卻已湧現。
翰林院本身倒是不管這些事兒,可翰林官卻是輪班在聖上跟前侍讀的。連日裡,聖上的心情都十分得不好,連帶翰林院也跟著風聲鶴唳,唯恐被遷怒。
哪兒都不缺老油條,自然也有欺壓新人的習慣。
好在,就算欺壓新人也是欺負去年那一屆剛考上的人,像狀元榜眼就在短時間內被連續安排了好幾次,至於探花郎……
得有多瘋才會去搞劉侾呢?那可是聖上的女婿!
剛開始,窩頭也沒太在意這個事兒,他也曾被輪過到幾次,頻率是比以前略高了一些,但還算在正常的范圍內。再一個,他其實並不懼怕聖上,況且聖上也不是那種息怒形於色之人,就算心情不好,最多也就是拉著臉擺手讓人走,並不會真的發火。
直到……
太子出事了。
混亂就在一瞬間,仿佛前一日還國泰民安,後一日宮門緊閉,整個南陵郡實行了宵禁制度,哪怕是白日裡也沒人敢出門,只因各大街巷口都是兵丁。
衙門裡倒是照常運作,甭管怎麽樣都牽連不到翰林院這種非實權部門。
另外,駐守在南陵郡郊外的將士們進入南陵郡,越過京兆尹把持住了整個南陵郡。
據說,京兆尹的臉色堪比陳年老鍋底。
但顯然,眼前的一切都是有人授意的,京兆尹明智的選擇了退避三舍。
旁的地方鬧成這樣,翰林院是沒受到牽連,氣氛卻也跟著凝重起來。
窩頭隱隱想起了多年前的濟康郡,當時因為蔣郡守的某些作為,濟康郡也曾一度**,不過那時候派兵封鎖城門的是安平王世子。
安平王世子在去年就離開了南陵郡,再度率兵北上,去抵禦邊界處的蠻夷。
因為劉侾的親妹妹就是安平王世子妃,窩頭倒也知曉了一些內情。大概就是邊疆不太穩當,而一直負責駐守邊疆的安平郡王則在去年對敵時受了些傷。他本來就是上了年歲的人,身上的擔子又重,就算傷勢尚可,為了以防萬一,聖上還是派了安平王世子前往相助。
外患,內憂。
最可怕的是,隱隱的開始傳出消息,說是太子逼宮……
窩頭是不信的,他曾經在宮裡的禦學待了六年之久,跟太子倒談不上有多熟悉,卻也是見過好多次的。逼宮,聽著就不像是那人能做出來的事兒。最重要的是,太子雖為聖上嫡長子,手中卻沒有任何實權,並不曾掌握過兵權,在沒有一兵一卒可以使喚的前提下,貿貿然的逼宮……
劉侾都乾不出這種事情來!!
太子啊,他的腦子起碼抵得上三五個劉侾!
莫名被當成了智商衡量標準的劉侾,這會兒也是被困在了自家府上。並非永平王府,而是公主府。
要知道,當今太子是皇后親生,而三公主雖非皇后親生,卻是皇后養女,況且跟劉侾關系極好的三皇子也是皇后所出。
於是,公主府也被圍了。
明面上還沒這般誇張,但也確實有人上門警告,讓乖乖的待在府上不要輕舉妄動,更不能輕易離開,至於食物一類自有人會送上。
劉侾慫慫的待在了府裡。
他比窩頭還懵逼,卻也知道這檔口自己是派不上什麽用處的,只能選擇相信他大舅哥。
就是太子。
畢竟,除了信任也沒旁的法子了……
另一邊,窩頭也知曉了劉侾“請假”的事兒,他隱隱覺得不對,可想起劉侾以往也經常這裡不舒服那裡不得勁兒的,就感覺請假好像也不算什麽太離譜的事兒。
但他還是回家跟他奶說了這個情況。
楊冬燕頓時就警覺了。
“太子逼宮?劉侾……他請假不上衙有啥奇怪的?打小念書就不上心,去個家學跟要了他的命似的,不是頭疼就是腚疼的……你再給我仔細說說,啥叫太子逼宮呢?”
窩頭將他知曉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告訴了楊冬燕,當然他還記得在說這事兒之前,刻意屏退了其他人。
這事兒不光要瞞著丫鬟婆子,更不能告訴他爹娘。他爹知曉了還成,**話,只怕二話不說就又摔了個屁股墩兒。
“……那照你這麽說也不對呢,就算太子真的是劉侾那種二傻子,他就不該去逼宮呢,你看劉侾他也沒逼死劉仁,好繼承二房的錢,更不能逼死劉修,謀奪永平王府的家產啊!可要是太子比劉侾聰明,那就更不能這麽乾啊!”
“那奶您的意思是?”窩頭遲疑了。
楊冬燕有個屁意思啊,已知的條件太少了,甚至無法保證消息的正確性,就好像告訴你某家的孩子今年幾歲,讓你猜他們家有幾套房,你能猜得出來嗎?
“翰林院最近也沒大事兒吧?去年剛考了會試殿試,今年要是沒啥事兒的話,你索性也跟著請假?”楊冬燕建議道。
窩頭猶豫了一瞬,到底還是搖搖頭:“恐怕不妥,我還不知道劉侾到底是自個兒請假,還是上頭不放他出來。萬一是後者呢?我主動請假倒顯得心虛了。”
“你說的也有道理。”楊冬燕認真的想了想,索性拍板道,“那就老實待著,對聖上多一點兒信任,也對太子多一點兒信任。要我說,太子要是真的在毫無後手的情況下逼宮了,還不如改立三皇子為儲君呢!”
楊冬燕對太子並不了解,主要是因為她上輩子是跟太后一輩兒的,而太后跟前隻養了一個三皇子。太子甚至沒養在皇后身邊,從三歲以後就跟著聖上,由聖上手把手教養出來的。
所以,要相信聖上不會教出個蠢貨來的。
呃,三皇子不算,那是太后養大的。亦如,劉侾並不能代表永平王府的平均智商一般。
楊冬燕腹誹了好一陣皇室的事兒,又好生安慰了一通窩頭頭,自然最後又是以好吃好喝作為結尾。
說起來,每到吃大餐的時候,楊冬燕就特別想念豬崽。
豬崽多好呢,還沒嫁出去的時候,甭管家裡做了多少好吃的,都不用發愁吃不完。而且,豬崽吃飯可香了,有豬崽陪著都能多吃好幾碗飯。可惜呀,豬崽她嫁出去了……
窩頭一看到他奶又開始歎氣,立馬就猜到了是怎麽一回事兒。
下一刻,他就讓人喊了豬崽的替代品——胖餃子過來。
這也是沒辦法,盡管自家有三隻小豬,但事實上豬小妹和小小妹跟她們的大姐並不是很相像,起碼在吃飯這個事兒上並不算太像。倒是小楊氏,跟豬崽不愧是親母女倆,但楊冬燕並不稀罕小楊氏,反而每次多看幾眼就上火。
萬幸的是,家裡還有個胖餃子。
而且不用擔心餃子將來會嫁出去。
餃子其實不算胖,以前是有些奶膘的,但如今看起來與其說是胖,不如說是壯。
等敦實的餃子一溜小跑著過來後,看到這滿桌的菜肴,敦頓時忍不了大聲的吸了一下口水,隨後抬頭看向窩頭:“大哥哥你真好,有好吃的不喊饅頭隻喊我!”
窩頭:……
大兄弟,你這話有點兒挑撥離間的味道啊!
本著對餃子的信任,窩頭默默的嚼著飯把這心裡話給咽回去了。
餃子真不愧是豬崽的親弟弟,繼承了豬崽吃啥都香的天分。只是他年紀還小,到底不如豬崽能吃。
於是,這一頓祖孫仨人都吃撐了。
窩頭跟餃子一起跟楊冬燕道了別,隨後他就領著餃子回去了。窩頭是有自個兒的獨立院子的,跟他媳婦孩子一起住。不過,在這之前,他還是先把餃子送回去吧,哪怕有丫鬟跟著,還是親自去一趟比較好。
說真的,窩頭還是挺享受這種傍晚涼風****的感覺,尤其在家裡他會特別輕松,是真的什麽事兒都不去想,安安心心的飯後散步。
結果在快要走到二房院子的時候,餃子忽的抬頭道:“大哥哥你能不能幫我想個好聽的名字?”
“魏餃子。”窩頭想也不想的脫口而出,隨後自己先一怔,又問道,“好端端的,提名字做什麽?噢,你要開蒙了。”
“我不想叫魏餃子。”餃子一臉氣鼓鼓的表情,他本來還沒那個概念,直到他前不久知道了饅頭的大名。
饅頭啊,就是那個傻乎乎的饅頭啊,跟餃子這個名字村得如出一撤的饅頭啊!
他的大名居然叫作魏繼業。
魏承嗣、魏繼業,一聽就是親兄弟。
那他呢?魏餃子?
窩頭認真的品了品,覺得這名字確實不太好。於是,他道:“明個兒派人給你大姐去個信兒,就說老太太想她了,讓她回家一趟。順便,讓她給你起個名兒。”
餃子一臉懷疑的看著窩頭,仿佛在說,明明你輕松能辦到的事情,為啥還要找我那已經嫁出去的胖大姐?
但他不敢,因為每次他只要跟窩頭大小聲了,他三姐一準兒會擰他的耳朵。左三圈右三圈的,還專門擰右邊的耳朵,他一度認為自己的右耳比左耳大了一圈!
窩頭把人提溜到二房院子裡,看著他跟奶娘、丫鬟進去了,這才轉身離開。
他覺得這事兒辦得就很好,一方面是讓他奶看到了久違了的豬崽,另一方面也好叫豬崽安安心。即便商戶人家接觸不到宮中秘辛,但如今城中氣氛凝結,像酒樓飯館是受影響最大的地方,正好略提醒一下。
彼時,楊冬燕已經準備入睡了,只是在入睡之前,她吃了好幾塊山楂片。
“以後記得提醒我,喊餃子來吃飯只能是早間、午間!哎喲,我差點兒撐**!”
念念叨叨了好一陣子之後,楊冬燕這才安然入睡。
結果她都閉上眼睛了,猛然間,垂死病中驚坐起。
如果說,被太后養大的三皇子並不能代表皇室的平均智商,亦如劉侾那般……
但劉侾是她養大的啊!
擦,把自己給罵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