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這不娃娃來了嗎?
楊冬燕直勾勾的盯著小楊氏猛看,似乎想把她的腦袋開了瓢看看裡頭裝的是啥。
小楊氏感受到了威脅,頓時忍不住嚶嚶嚶:“我不知道啊,我哪兒知道……等等,大夫你說我懷孕五個月了?”
“也有可能四個月。”郎中趕緊澄清自己,“具體多少日子你別問我,我也吃不準,不然你就去鎮上的醫館瞅瞅,他們醫術高明。”
眼見小楊氏還要再問, 楊冬燕直接讓方氏拿錢送客。
楊冬燕自詡是個溫柔善良的老太太, 一點兒也不想為難人家半吊子郎中。人家本來就只能看個小毛小病, 再說了,具體懷了多久有意義嗎?
“送大夫走, 然後你趕著驢車送這蠢貨去鎮上醫館瞧瞧, 她先前不是還喊肚子疼嗎?一並都看了。”楊冬燕在外人跟前表現得可好了,一點兒也看不出來她已經瀕臨爆炸邊緣。
方氏麻溜的給郎中塞了一把錢, 壓低聲音叮囑了幾句,隨後就給驢子套車,拉著小楊氏往鎮上去了。
這老魏家又是請大夫,又是套驢車送小楊氏去鎮上的, 自是引起了村裡其他人的注意。都沒等她倆離開村子,就有人湊上去問到底怎了。
前腳剛送走了大牛二牛,後腳小楊氏就病了?這不剛才還好好的?
“沒啥!我弟妹她吃撐了!”方氏扯著嗓子大聲嚷嚷,“她一個人啊,啃了四個大雞腿,又吃了一大鍋的雞湯面條。這不,難受得很,我帶她去鎮上醫館瞧瞧!”
小楊氏躺在驢車上,底下襯得是厚厚的乾稻草,身上蓋的是格外厚實的冬被,然而就算這樣,她也仍舊忍不住瑟瑟發抖。
及至出了村子,她才顫顫巍巍的跟方氏說:“嫂子,我覺得這事兒不賴我,年前娘派給我那麽多活兒呢,我乾活都來不及,哪兒會記得自己的小日子?回頭娘要是想掐死我,嫂子你得護著我!”
“放心吧,她最多回頭把你從頭到尾罵個痛快。”方氏還相當意味深長的看了小楊氏一眼,“你該慶幸你跟娘是一個家裡出來的,不然這會兒你家祖宗就該在天上飄了。”
這沒啥好慶幸的吧?
沉浸在震驚和害怕之中的小楊氏,完全沒有想過一個問題,方氏都知道她懷孕了,怎還說她吃撐了呢?
反正這也不重要。
她倆這一去就是大半天。
及至下半晌,她倆才慢慢悠悠的從鎮上回來。方氏牽著驢走在前頭,後頭的平板車上躺著小楊氏,手邊一堆油紙包,隔著老遠都能聞到香味。
這會兒還未出正月裡呢,多的是閑著沒事兒乾的人,這些人也不怕冷,掐著時間等老魏家的這倆兒媳婦回來。
方氏也沒打算隱瞞,聽到別人問,就主動說了:“還以為是吃撐了,原來是懷了啊!”
“噢噢!懷了……啥?二牛媳婦又懷了啊?”
“這回總該是生兒子了吧?閨女再好,也該要個兒子傍身。”
“楊婆子該高興了,她最喜歡帶孩子了!走,咱們去賀賀她!”
聽到這些話,小楊氏是真的高興了,因為她婆婆要臉,當著外人的面,肯定不會罵她。
逃過一劫了!
沒等小楊氏慶幸,方氏湊到她耳邊:“高興吧?樂呵吧?你要是早早的說自己懷孕了,前頭四個多月就不用乾活了!這下好了,就因為你沒發現,少享受了起碼四個月的福呢!”
小楊氏:……艸!
原本,沒有方氏提醒的話,以小楊氏自己的腦子是決計想不到這一層的。結果方氏特地告訴了她,還幫她回憶了一下,這四個多月時間裡,她究竟幹了多少活兒。
那些雜七雜八的家務活兒暫且不論,光這一動她殺了多少隻雞鴨啊!
原本不用乾的啊!!
方氏還樂呵呵的補充道:“說起來,你跟二牛真不愧是兩口子。二牛緊趕慢趕的推了半個月的磨,結果發現我買了驢子回來!你呢?你呢?”
小楊氏整個人都不好了,暈暈乎乎的就讓驢子帶回了家,又迷茫的從驢車上下來,走了幾步後,猛的一個急刹車,轉身將落在驢車上的幾個油紙包盡數攬在懷裡,這才晃晃悠悠的回自己的西屋去了。
彼時,那些湊熱鬧的都已經到了老魏家,都圍著楊冬燕說這個說那個的,總結一下就是,要麽恭喜她即將抱上小孫子,要麽就是明裡暗裡的提醒她不要太慣著小楊氏了。
上一次,慣得那麽厲害,結果不就生了個丫頭片子?
楊冬燕是別人說啥她都覺得好,一個勁兒的點頭附和,等好不容易把人給送走了,她才有空招手讓方氏過來,問鎮上的大夫是怎說的。
“大夫說,弟妹的胎兒挺穩的,沒啥大問題,反正不用吃藥。”
“那就是讓補補?”楊冬燕回憶起先前小楊氏懷豬崽那會兒,開始尋思該準備啥補品才好。
“不不不,大夫說了,就弟妹如今這個體格,可千萬千萬別再補了。這要是補過了頭,孩子塊頭太大,搞不好就生不出來。就算孩子沒補成,全補到了當娘的身上,她太胖了,也會生不下來的。”
“所以?”
“大夫說了,原先怎樣以後還怎樣,讓她盡量多動彈一下,家務活兒不能停,最多再多做一些。這不是,都四個多月將將五個月了,胎兒都坐穩了,不妨礙當娘的乾活!”
方氏特別認真的將大夫的話跟楊冬燕複述了一遍,還重點強調了,一定要少吃多乾活。
楊冬燕滿臉凝重的點了點頭。
聽明白了,少吃多乾活!
小楊氏很快就發現,自己的好日子徹底沒了。她呀,原先吃飯用的是最大的那個大海碗,就算這樣還經常需要添飯。可眼下,大海碗被沒收,她必須跟家裡其他人一樣用普通的粗瓷飯碗。
還有,以前頓頓見肉的,如今雖然肉還是有的,卻離她好遠好遠。家裡其他人都能吃,隻她一伸筷子就會被打。
小楊氏驚呆了。
“我懷孕了啊!為啥不讓我吃啊!”
楊冬燕輕飄飄的看了她一眼,衝著她豎起了一根手指頭:“每天吃一個蛋,一天兩頓雜糧粥,要稠的。”
初時,小楊氏是真沒弄明白這話是啥意思,怎地就變成她懷孕了,反而吃得更差了呢?
還是方氏憋不住了,噗的一聲笑出來:“弟妹喲,你怎忘了,這個話是你自個兒說的。”
“我說啥了?”小楊氏還是沒弄明白。
方氏調整了一下面部表情,邊回憶邊說道:“我懷孕了,每天吃一個蛋不過分吧?一天兩頓雜糧粥可以吧?記得要稠的。”
說完這句話後,方氏是真的繃不住了,忍不住綻放笑容,笑容越來越大,越來越燦爛,並且逐漸變態中。
再看小楊氏,她露出了被雷劈過的表情。
“這這這……這不是我當初懷豬崽的時候說的嗎?可那會兒,咱們家沒錢啊!你們不能這樣!娘啊!”
楊冬燕一臉淡定的挾了一塊肉肉放到嘴裡,嚼巴兩下後,涼涼的擠出一句話:“叫爹都沒用。”
是啊,都這會兒了,只怕叫祖宗姑奶奶都沒用了。
小楊氏的人設已經徹底立住了,比楊冬燕對外的人設都要穩。這個時候,就算跑回娘家哭訴婆家對自己的迫害,只怕她親娘老子都要忍不住抽她了。
就很絕望。
還莫的辦法。
吃得少不說,吃得還差,小楊氏天天捧著雜糧粥,邊吃邊掉眼淚。偶爾還能配個玉米餅子給她,或者給她掰小半個烤紅薯,她就要謝天謝地了。
其實,換做別人是不會餓的,楊冬燕畢竟沒到喪心病狂的地步。可誰讓小楊氏胃口被撐大了呢?她是真的餓啊,餓得撓心撓肺的,餓得……
人都是這樣的,餓到了極點,就會控制不住自己。
這樣的苦日子才過了兩天,小楊氏就覺得自己已經到了極限了,她滿屋子的找吃的,偏能吃的東西都被她吃光了。想去灶屋尋摸好吃的,可眼下還在正月裡,在灶屋裡烤火別提有多暖和了,楊冬燕摟著豬崽壓根就不舍得出來。
那就去後院雞窩裡撿雞蛋!
小楊氏興衝衝的走到了後院,隨後忍不住滿臉絕望。
後院的雞窩裡空空如也,非但沒有一枚雞蛋,甚至連雞都沒有。
雞去哪兒?這不是去年小年夜之前,都被她緊趕慢趕的殺了個一乾二淨嗎?
所以說,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小楊氏站在後院裡,抬頭感受著絲絲飄落的雪籽,不由的仰天長歎:“報應啊!”
地窖她是不敢下去的,上頭鋪了青石板,還拍了一層泥土。不光如此,地窖是要下一道直梯的,要是她沒懷孕,也就傻大膽的下去摸個大頭菜了,可她都懷孕了……
最終,小楊氏垂頭喪氣的回到了前院裡。
也是趕了巧了,小楊氏才走到前院裡,就看到豬崽端著她的小碗碗,搖搖擺擺的往外走。
豬崽身上穿的是去年剛做的小棉襖,那叫一個暖和,再說她肉多,本身也不是那麽怕冷的。這會兒把碗碗拿出來,也是想著院子裡冷,這樣大地瓜就會涼得快一些,她就能馬上吃到嘴裡了。
瞧瞧,多聰明的娃兒啊!
“豬崽你吃不完這麽多,娘幫你吃……”
“啊啊啊!豬崽的,是豬崽的!”
“幫你剝,剝開給你吃!你個倒霉孩子!”
豬崽看著她娘借口幫她剝地瓜,實則卻是不怕燙的一把撈起整個地瓜,掰在很小很小的一塊,吹涼了往她嘴裡一送……
然後抱著缺了個小口子的地瓜就跑了。
從未遭遇過如此離譜之事的豬崽啊,在年僅三歲之時,就知道了何為人心險惡。
“哇——”
豬崽嗷嗷哭著跑回灶屋找她奶了。
楊冬燕在弄清楚事情原委後,差點兒一巴掌將小楊氏拍上天。
“搶一個三歲孩子的吃食,你真就好意思?更別說這孩子還是你十月懷胎辛苦生下來的!”
小楊氏委屈唧唧,對呀,既然是她十月懷胎辛苦生下來的閨女,把好吃的給娘嘗一口怎了?孝順父母不懂啊?
豬崽確實不懂,她只知道自己的好吃的被搶了:“壞!”
“窩頭都沒乾過這樣的事兒!”
窩頭挺了挺小胸脯,滿臉的驕傲。
方氏撇了撇嘴,這話說的,她家窩頭最多也就是見天的念叨著把豬崽給烤了,實際上的行動那是肯定沒有的。
想到這裡,家裡剩下的四個人都齊刷刷的,用控訴的眼神看向小楊氏。
小楊氏更委屈了,她餓了想吃有啥錯呢?
然而,在大牛二牛離開之後,這個家裡地位最低的,大概就是小楊氏了。
反對無效。
尤其隨著天氣逐漸轉暖,活兒是越來越多了,但凡跟吃食相關的事兒,不是方氏在做,就是楊冬燕接手過去,都跟小楊氏毫無關系。可但凡是不能入口的,那就是她的活兒了。
甚至這裡頭還包括了砍柴。
小楊氏太絕望了,她覺得她還不如繼續去戳屎尿布呢!
這麽想著,她一不留神就說出了口。
楊冬燕正搬了竹製躺椅出來,打算趁著今個兒天氣好,好好曬個太陽去去霉,聽到小楊氏這話,她抬了抬眼皮:“放心吧,等你生下這胎,有的是屎尿布讓你搓。”
頓了頓,楊冬燕又隨手指派活兒:“砍完柴禾記得搬到灶屋裡去,再把冬天的厚被褥拆洗了,換上薄一些的,記得先曬過太陽再換。”
小楊氏控訴的看向楊冬燕:“娘!我懷孕了,你怎就忍心使喚我乾這個乾那個的?”
“這有啥不忍心的?”楊冬燕當下就拿小楊氏說過的話噎她,“你對我是不是有什麽誤解?”
行叭,就算以前有,到了這會兒也沒了。
小楊氏認命的砍完柴禾,抱一些進灶屋裡,仔細的堆好,還要順便掃乾淨地,省得回頭又要挨罵……
咦?!
驀地,有一股子熟悉的香味兒竄到了她的鼻子裡,她抽了抽鼻翼,都不用睜眼看,就循著香味走到了櫥櫃前。
一定是肉!這絕對是肉香味兒!
不由自主的,她走到了櫥櫃前,伸出了罪惡的爪爪……
“奶!我娘又在偷吃!”豬崽瞪圓了眼睛,第一時間發出警報聲。
小楊氏真的好絕望啊,看向豬崽的那個眼神,就恨不得把這倒霉孩子一口吞了。
豬崽還洋洋得意,她方才就是跟著小楊氏進灶屋的,看著小楊氏剛開始認真乾活,到鼻翼抽動著,帶著迷醉的表情走到了放著大碗肉肉的櫥櫃前。
然後她就超大聲的喊了奶!
都不用楊冬燕出馬,小楊氏就已經舉白旗投降了。她腳步虛浮的離開了灶屋,滿面滄桑通體絕望。
楊冬燕目睹了這一切,認真的思量了一番,才道:“我總算知道你為啥沒有上輩子的兒子給你供奉好東西了。”
小楊氏實際上沒有明面上表現得那麽悲痛欲絕,更多的其實是在演戲。
人生如戲全憑演技,她老楊家出來的,還能沒個特長?
聽到楊冬燕那話,小楊氏下意識的捂住了自己的肚子:“難不成,我這一胎又是個閨女?”
“我又不是火眼金睛的,我哪兒知道你懷的是兒子還是閨女。”楊冬燕格外嫌棄的翻了個白眼,“我的意思是,甭管你生的是啥,都是不貼心的小白眼狼!不過也沒辦法,要不是你先搶了你閨女的吃的,她也不會盯牢了你。這叫啥呢?上梁不正下梁歪!”
小楊氏呆若木雞。
思量了許久之後,她決定對肚子裡的這個娃兒好一點兒。大不了不搶吃的了嘛!搶就隻搶豬崽的,反正那崽子都那麽胖了,少吃一口又有啥呢?
說乾就乾!
隨著天氣的逐漸轉熱,村裡人當然是都忙碌開了,可小孩崽子們顯然並不包括在內。
譬如豬崽,她才三歲大,能幹啥呢?楊冬燕就指望她別到處亂跑,不闖禍不鬧事即可。
於是,豬崽給自己找了個好去處,端了個碗碗坐在院門的門檻上,不停的吃吃吃。
早上吃了水煮花生,下午就是五香蠶豆。
今個兒吃了酥油餅,明個兒就是小酥肉。
反正就是變著法子的吃,最實惠的就是抓著個雞大腿啃啃啃,啃得滿嘴流油,小肚皮都鼓出來了。
方氏還真就越來越喜歡這個小侄女了,原因挺多的,其中之一大概就是窩頭越來越不討人喜歡了,成天就知道讀書,偏村學很少放假的,春耕放了幾天假,下回就要等秋收了。
弄得方氏不止一次的想過要再懷一個,因為窩頭小時候就很可愛嘛,只是越長大越嚴肅了。
可豬崽就特別招人喜歡,方氏自個兒做著小買賣,雖說開春這段時間,買賣一直都不怎麽好,那到底也是有進項的,就時常往家裡帶點兒小零嘴,哄得豬崽“大伯娘大伯娘”的叫個不停。
還有就是……
看到小楊氏氣鼓鼓的樣子,方氏就覺得特別高興!
該!
叫你先前吃得那麽胖!
這下好了吧?有的看沒的吃!
只是這麽一來,豬崽那好吃的名聲也很快就傳開了。
原本,這就是小楊氏夢寐以求的,她原先就想過的,生閨女也得派上用處啊!等豬崽有個一兩歲、兩三歲的,她就不用再背鍋了,要讓豬崽勇敢的背起大鍋,這叫傳承!
結果現實卻是,母女倆能吃的名聲傳遍了十裡八鄉。
這鍋嘛,豬崽背了。
可惜小楊氏身上那口又大又圓的黑鍋,卻依然還在。
不過沒關系,機會多了,搶到手的吃食也就多了,哪怕其實還不夠她塞牙縫的,從閨女口中奪食……
那滋味別提有多好了!
忙著乾活忙著吃不飽,忙著跟豬崽鬥智鬥勇的搶奪美食,小楊氏隻覺得這日子過得飛快。感覺好像前幾日二牛剛離家,怎就一下子到夏天了呢?
在這期間,聽說閨女又懷了,小楊氏她娘還特地過來看了她。一看,好家夥,比正月初二回門那天更胖了,還不是肚子大了,而是整個人足足圓了一圈。
尤其這開春以後,溫度直線上升,厚重的棉襖一脫掉……
“我怎瞅著你比過冬那會兒還胖呢?”
“娘啊,我姑她不讓我吃飽!”
母女倆打了個照面,幾乎是同一時間開了口,隨即倆人皆沉默了下來。
小楊氏她娘重重的歎了一口氣:“閨女啊,做人得講良心,你身上的這些肉啊,那要是沒吃飽能長肉嗎?拿你娘當傻子涮呢?”
說真的,小楊氏也挺疑惑的,她是真覺得最近一段時間吃得特別少,可肉就是下不去,隱隱還有種……
特別隱隱了,去年置辦的春衣把肉勒得死緊死緊的,這就是最好的證據了。
小楊氏並不知道,這世上有一種很悲慘的人,叫做喝口水都會胖。
哪怕她原先並不是這樣的體質,可人的體質是會變的,她的營養太好了,胃口開了,吸收還好。再說所謂的吃得少,其實也沒太少,只是相對於她之前的食量而言的。
總之,她要想瘦下去,只怕是難了。
……
果不其然,隨著天氣越來越熱,當然小楊氏本人的月份也是愈發大了。
總之,她用事實證明,就算吃得少了,還是能夠胖成球。
楊冬燕愁啊,大夫的話還在耳邊呢,可她也不能真就不給兒媳婦吃飯,那不成餓死人了?
怎辦呢?提前請了穩婆來家?還是去鎮上請厲害的穩婆?
更要命的是,大牛二牛這一去就沒動靜了,擱在去年這會兒,他倆就該回家了啊!
愁啊愁,倒是沒把楊冬燕給愁禿了,只是把她給愁瘦了。
苦夏也是正常的,天那麽熱,很多人都會胃口不開,尤其楊冬燕心裡揣著事兒,生怕這倒霉兒媳婦到時候真就生不出來,那豈不是……
本來,楊冬燕因為吃得好,比原主那會兒是圓潤多了。可因為愁得多了,好不容易長起來的肉就又掉了。
如果說,一個小楊氏等於倆方氏,那麽用楊冬燕來當標準的,大概約等於兩個半的楊冬燕。
當然,懷孕也是個很重要的原因,盡管小楊氏沒懷孕之前就挺胖的。
又過了不久,趕在秋收之前,二牛終於回來了!
饒是二牛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乍一看到坐在門檻上吃吃的豬崽,他就已經驚了。
氣人的是,這胖娃還沒認出他來,就這麽用“你誰啊好眼熟”的眼神盯著他瞧。關鍵豬崽不讓開道兒,他要怎麽趕著牛車進來?
還好,沒過多久,豬崽總算是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她認住了她爹……身後的那頭牛。
“牛牛!我家的牛牛!”
二牛一口血哽在嗓子眼裡,沒等他緩過勁兒來,抬眼就看到了他媳婦。
“哎喲我的娘呀!咱們家索性開個養豬場得了!保管掙大錢!”
啥叫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
這就是!!
沒等小楊氏發飆,跟著二牛一起進來的豬崽,咣咣咣的跑上前,指著她娘的肚子說:“豬小妹!”
“啥玩意兒?”二牛一頭霧水。
“那是你弟弟!你弟弟!才不是你妹!”小楊氏就想抓狂了,如果前頭沒豬崽打樣,那她還是挺喜歡閨女的。可瞅著豬崽這氣人孩子,她就隻盼著下一胎絕對不要閨女。
一個豬崽已經夠她吃一壺的了,再來一個……
小楊氏哪怕只是想想就已經很崩潰了。
這會兒,二牛總算是回過神來了,顯然出去一趟他還是有長進的,最典型的就是腦子用得多了,活泛了許多。
“你這是懷了?幾個月了?”二牛驚喜的問道。
小楊氏頓時卡詞了,該怎麽說呢?快臨盆了吧,沒見楊冬燕最近幾天愁得都上火了,嘴角都起了燎泡了,還不敢在小楊氏跟前叨逼太多,生怕嚇死她。
可小楊氏能不知道嗎?她深以為,楊冬燕還不如罵她呢,不然這筆帳記著,回頭等她生完了,還能有好日子過?
“呃,快生了。”
二牛用疑惑中帶著迷茫,迷茫之中又透著些許不敢置信的眼神看向小楊氏:“你再說一遍?”
小楊氏立馬假哭起來:“二牛啊,我年前太多活兒了,都忘了關心自己……你出門那會兒,我其實就已經懷孕四個多月了。”
聽到這個完全在意料之外的回答,二牛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
等去後院罵兒子緩解壓力的楊冬燕,聽到動靜快步走到前院時,就見二牛仿佛下定了決心一般,語氣沉重的道:“這個家啊,還真就只能靠窩頭了!”
總感覺,這一胎甭管是豬弟還是豬妹,都聰明不到哪裡去的。
楊冬燕就很讚同這個話,隨即就是長松了一口氣。
甭管怎麽說,二牛及時趕回來總歸是個事兒,有他在,就算真遇到什麽特殊情況,還能用牛車把小楊氏拉到鎮上醫館去。
當然,最好還是別有事了。
“等下,你哥呢?”楊冬燕看了一圈沒瞧見大牛,頓時大感意外。
二牛示意等他把牛車卸下來再說,之後又喝了一大碗涼茶,這才說了這小半年裡發生的事情。
礙於二牛那個語言表達能力,基本上把事情的結果弄清楚已經很不容易了,別的就不用強求了。
反正楊冬燕是知道了,她給倆兒子布置的任務已經完成了,這倆在鄰縣的牲**易市場裡租了個鋪子,還是前頭鋪面後頭小院的那一種。倒不是說讓住人的,而是後頭搭了好幾個牛馬棚子,方便暫時圈養牲口。
“所以你哥呢?”
在二牛平平無奇的講述中,楊冬燕完全體會不到他們租鋪面的艱辛,隻追問著她感興趣的事情。
“我哥讓我先回來,他還在鋪面裡看著呢!”二牛又喝了一大碗涼茶,舒坦的長出一口氣,“等我在家裡忙完秋收,再去找他。對了,他讓我找幾個小工,就從堂兄弟裡找。”
楊冬燕嘴角抽了抽:“那行吧,你自個兒找老叔說去。不然就喊老叔過來,弄倆菜,你倆喝一碗?正好,秋收你一個人肯定忙不過來,還得讓老叔幫一把。”
親娘都這麽說了,二牛自然不會反對。
小楊氏雖然即將臨盆,可到眼下也沒臨盆呢,所以在楊冬燕生火輔助外加監督之下,她炒了兩個肉菜兩個素菜,又鼓搗了兩盆涼菜,配上綠豆粥和白饅頭,齊活了。
酒是二牛帶回來的,雖然數量不多,但也夠了。
不過最後過來的卻不止老叔,還有隔壁的魏大哥。
大牛不在,二牛是個不愛叨叨的人,把事兒一說,隻道是他哥吩咐下來的,請知根知底的人過去打短工,時間是從秋收後到年前,跟他一起走,到時候再一道兒趕回家過年。工錢方面定然不會虧待了堂兄弟們,依著鄰縣那頭的規矩走,只是活兒肯定是又苦又累的,這個是真沒辦法。
有錢掙就好了,鄉下地頭還真沒幾個人怕苦怕累的。
當下,老叔就應承了下來,又問需要幾個,萬一兩邊都想去,怎挑人?
二牛憨憨的撓頭:“我哥說都要,來多少要多少,要是咱們家用不了,還能幫著介紹其他活兒。”
那就沒問題了。
最後一絲顧慮都被打消之後,這頓酒吃得賓主盡歡。
當然,到底誰會跟著去,是不可能當場給出答覆的。反正二牛說不著急,最早也要等秋收之後了。
秋收啊……
楊冬燕一面提心吊膽的看著小楊氏那高高隆起的肚子,一面又想起了去年秋收後的事情,生怕今年的糧食收上來又少了。
偏這兩樁事兒都很難辦。
小楊氏尚未發動,秋收先到來了。
二牛很快就投入了搶收之中,本來方氏也要下地的,被楊冬燕製止了。眼下,家裡倆孩子都在,就算放了秋收假的窩頭能幫著看豬崽,那也還是需要大人看著。再一個,小楊氏這情況,真說不好啥時候就發動了,光楊冬燕一人,她覺得她玩不轉。
橫豎都要請人幫忙收割的,也不差方氏這一個。
隻這般,方氏安心待在家裡做飯送飯,分神瞅一眼被窩頭壓著學習背書的豬崽,楊冬燕則是全天候的盯著小楊氏,直把小楊氏盯得毛骨悚然,脊背都冒冷汗了。
小楊氏真心覺得,生孩子不可怕,婆婆才是最可怕的。
尤其婆婆還一天十八遍的問她:
“有沒有感覺?”
“今個兒會生嗎?”
“你倒是別總惦記著吃,偶然也惦記一下你肚子裡的娃兒!”
興許人的適應能力果然是最強的,小楊氏很快就從惶恐不安過渡到了麻木不仁。
你說你的,我吃我的。
一直到糧食都收上來了,哪怕老魏家因為請了人,以及有牛車運送糧食的緣故,是比別家要快上許多,那也花了好幾日工夫了。
然而,小楊氏的肚子依舊毫無動靜。
一直到窩頭念念不舍的去上學了,她還是沒生。
窩頭啊,真當是頭一次這般不想去村學:“我都忘了豬妹那會兒是怎生出來的,我想看豬小妹生出來!”
“去上學!”楊冬燕直接把人轟走。
這倆倒霉孩子成天就是“豬小妹”、“豬小妹”的喊著,弄得她忍不住右眼皮子咣當咣當的跳。
真不是她不喜歡孫女,而是再來一頭豬崽,她承受不住!
隨著窩頭去上學了,二牛也陷入了兩難之際。
依著大牛那會兒的吩咐,是讓他趕著牛車送一些東西回家,再就是幫著家裡收了糧食,也讓他打聽了一下糧食的情況,還有就是帶著小工回去。
眼下,別的事兒他都完成了,就連小工都已經說好了,只等著出發了。
可他媳婦啊,就這麽要生不生的,二牛就算再聽他哥的話,也不能就這麽丟下即將臨盆的媳婦走了。
“娘啊,你說我家娃兒到底啥時候生出來啊?大夫不是說就秋收前後嗎?”
二牛著急,楊冬燕難道不著急嗎?
她比任何人都著急上火,可這事兒催她有個屁用!又不是她生!
“我覺得吧,這一胎可能又是隨了你媳婦。”楊冬燕若有所思的開了口。
“啥?豬崽不也隨了我媳婦?”
“是啊,豬崽跟媳婦一樣饞,可她不懶啊,她勤快得很,能吭哧吭哧的剝一下午的花生。”楊冬燕長歎一口氣,“你媳婦又懶又饞,豬崽卻隻饞不懶,那下一個估計就是隻懶不饞了。”
就是太懶了,在娘胎裡都懶得動彈,到日子了還是不願意冒頭,簡直就是憊懶到了極點!
然而,二牛到底是一頭樂觀開朗的牛。
他樂呵呵的道:“懶就懶唄,腦袋瓜子聰明一點兒就成。”
楊冬燕忍不住噴他:“你跟你媳婦生的娃兒,還指望能聰明一點兒?你是夢還沒醒吧?別蠢得太離譜,就是咱們老魏家的列祖列宗保佑了!”
二牛:……
牛也是有夢想的!
作者有話要說: 魏二牛:懶也好饞也罷,我就希望娃兒能聰明一點兒!
楊冬燕:你怕不是想屁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