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下面沒有了 第179章

邊老悶應該很滿意他那份看門的工作，因為以前的他總期盼著能接到電話，但現在的他卻以大門沒人看了為藉口，只和邊靜玉簡單聊了兩句，就讓邊靜玉掛電話了。這樣的變化讓邊靜玉覺得茫然。

“怎麼了？”沈怡問。

“我奶安排我爺看大門去了，我爺真的能看好大門嗎？”邊靜玉說。

沈怡不明白他在擔心什麼，不解地問：“看大門又沒有什麼技術含量，爺爺怎麼就不會看門了？”

“可是我爺爺不愛說話啊。如果有陌生人上門，他怎麼接待他們？”邊靜玉說。

沈怡覺得邊靜玉有一點杞人憂天了。不過，他曾經在老邊家待了幾個月，仔細回想那段經歷，發現在那幾個月的時間裏，確實沒怎麼聽到過邊爺爺說話。所以，這位老爺子到底有多麼不愛說話啊！

“廠子規模不大，估計沒什麼陌生人來。你奶奶讓你爺爺看大門，應該就是讓他看著大門口。”沈怡忍不住開了句玩笑，“如果你爺爺那性格真會耽誤事，你奶奶說不定早就幫他調崗當副廠長去了。”

副廠長？不存在的。邊老悶是一位優秀的門衛。

快要到中午吃飯的時間，有個小年輕拿著一包東西走到了醬料廠的門口，被看門大爺攔下來了。這大爺穿著一件筆挺的中山裝，看上去還挺有樣子的。小年輕說：“哎，我是給我大姐送東西來的。”

看門大爺點了下頭，卻沒有放小年輕進去，而是低頭在腳邊的袋子裏找起了東西。很快他就找到了一個標著數字“2”的牌子，他把寫著黑體字的牌子舉起來給小年輕看。小年輕讀出了上面的文字：“請報出你要找的員工的姓名和村名……哦，我大姐叫張春香，嫁到了尚雲村。我自己是下河村裏的人。”

張春香確實是廠裏的員工。看門大爺的記憶力非常好，已經把員工的名字和地址都記住了。

於是看門大爺點點頭，低頭找到標著數位“3”的牌子，舉起來給小年輕看，只見上面寫著：“出於食品安全方面的考慮，外來人員禁止進入工作間，請於傳達室耐心等待。”上面還寫了員工的下班時間。

小年輕看了眼傳達室牆上掛的鐘，發現這會兒離午休時間已經不遠了，就找了張空椅子坐著等大姐下班。他偷偷打量門衛大爺。這大爺怎麼光舉牌子不說話？難道大爺是個啞巴嗎？真是可惜了……

或許是察覺到了小年輕的視線，門衛大爺又低頭在腳邊的袋子裏找了起來，很快就找到了一塊標著數字“10”的字牌。大爺鄭重其事地把牌子舉到了小年輕面前，只見上面寫著四個大字：“不是啞巴。”

小年輕：“……”

大爺您玩兒我呢？不是啞巴為什麼不說話？勤儉持家到了連口水都不願意多浪費一滴的份上？

所有牌子都是邊愛黨寫的。邊老悶用大兒子做木工活時剩下來的邊角料自己紮了幾個牌子，然後讓邊愛党把門衛要說的話都寫在牌子上。辛辛苦苦把兒子養到這麼大，又送他去念書，又給他討了老婆，關鍵時刻就得發揮他的作用！邊愛黨只能老老實實地寫了。邊老悶不識字，就把牌子上的內容和它們對應的數位硬生生地背了下來。就算邊靜玉的腦洞再大，也猜不到邊老悶會有這麼神奇的操作。

按照華國方面提供的流程，交流會進展得非常順利。

拋開那幾個抱著種族偏見的人不提，大部分都覺得華國這邊的安排特別棒！在集體活動的時間，大家一起遊覽了故宮和長城。而在自由活動的時間，大家都開開心心地挑了自己喜歡的專案排練了起來。有迷戀京劇造型的就排了京劇，不過外國孩子連中文都說不好，短時間內肯定學不會京劇唱腔，他們只能穿著戲服擺擺身段，表演時估計只能放錄音了。也有學書法的，覺得中文字太難寫，就在紙上寫本國語言，但寫來寫去又發現好像只有華國文字最適合被寫成書法，於是又老老實實地描紅……

大家親自動手做點心的環節也頗受好評。邊靜玉領著大家學習了茶文化，他的動作行雲流水，詹姆斯悄悄地對芮永寧說：“看到他的表演，我特別想要鼓掌，但是卻又不敢鼓掌了，總怕驚擾了他。”

除此以外，還有人領著大家包餃子、滾元宵，有人領著大家用石磨磨豆漿……外國孩子好像很喜歡這個環節，因為既好玩又好吃。他們還發揮自己的腦洞創造了巧克力餃子、可樂豆漿等神奇料理。

“到底還是孩子呢，都愛玩。”邊靜玉對沈怡說。

“這樣不是挺好的嗎？”沈怡說。

夫夫倆很有默契地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了。

整場活動安排中都藏著邊靜玉和沈怡的小心機。在這次交流會中，孩子們輪流當東道主，而東道主都沒有忽略對本國文化的展示。比如說，英國孩子招待大家去看了莎士比亞，畢竟英國人一直以莎士比亞為榮嘛！這樣的安排好不好？就算不能說十分完美，但這樣的安排沒有錯。那麼輪到華國招待時，為什麼邊靜玉和沈怡沒有讓大家領著外國孩子去京劇院看大師們表演以領略京劇真正的魅力呢？

很簡單，夫夫倆考慮到了孩子們的實際年齡。

交流團的平均年齡是十六歲。哪怕交流團裏的都是天才，但也只是一幫孩子而已。或者說，正因為交流團裏的都是天才，他們已經比同齡人走得更遠了，他們花了更多的時間在學習上，所以他們玩耍的時間肯定比同齡人要少。邊靜玉和沈怡讓他們參與到節目的排演中，其實就是給了他們一個放鬆玩耍的機會。而華國孩子舉一反三提出的點心時間更是充滿了種種樂趣，沒瞧見詹姆斯都玩瘋了嗎！

詹姆斯選擇了京劇表演。其實他並不太能理解京劇這種藝術形式，但這一點都不耽誤這個大男孩在換上戲服時，臉上露出了陣陣傻笑，一再地說wonderful。他肯定覺得這很好玩。於是當媒體來採訪時，他們拍了詹姆斯傻樂的照片，就可以寫出《國粹的魅力！外國少年化身京劇迷》這樣的新聞來。

這是虛假新聞嗎？不是的。詹姆斯那開心的樣子可不是演出來的。

但詹姆斯是真的喜歡上了京劇嗎？不見得。他大約還是好玩的心態占了上風。

這就是邊靜玉和沈怡心機所在了。

有人會真的追究詹姆斯是更喜歡京劇，還是更喜歡玩嗎？沒有的。反正任誰來看，在這場交流會中，外國的天才少年們都被華國文化（其中包括飲食文化）深深地吸引了。當這樣的新聞持續散播出去，國人被打落到塵土中的民族自尊心就能被重新樹立起來。你們都覺得西方文化好，急切地把華國文化貶得一文不值，可是你們沒有瞧見嗎，這幫優秀的西方孩子們，他們卻對華國文化表示了肯定。

“我大概是成為不了一個純粹的文人了。”邊靜玉小聲地說。他上輩子奮鬥成了三朝元老、國之重臣，所以這種心機和算計已經深入了他的骨血中，成為了他的行事風格，成為了他性格中的一部分。

“做什麼純粹的文人！我就喜歡這個樣子的你，我希望你永遠能保護好自己。”沈怡說。

邊靜玉和沈怡用上了一些心機，但卻不能說他們卑鄙或者虛榮。在當前這種形式下，當極端西化的思想大行其道，這背後肯定有反華勢力的操控和引導，邊靜玉和沈怡也不過是用陽謀對陰謀而已。

現實世界從來都不是非黑即白的。

“你不是白蓮花，我也不是白蓮花。所以我們倆才是天生一對啊。”沈怡說。

“是啊，天生一對。”

夫夫倆很有默契地相視一笑，於是一切又在不言中了。

遙遠的寶坪鎮上，小年輕面對著過分優秀的門衛大爺，心裏產生了一個困惑。大爺不想說話，所以他舉起了牌子。但如果訪客是文盲，根本不認識牌子上的字呢？那麼大爺是不是就不得不說話了？

還是說，大爺想要繼續沉默下去？可這樣一來，幹不好本職工作的大爺肯定會被廠裏辭退吧？

這個困惑在小年輕的心裏存了很久。

直到有一天，小年輕正好碰到了一個不識字的老太太來廠裏找人。門衛大爺舉了牌子，老太太用土話說不識字。門衛大爺很淡定地從抽屜裏取出了一台答錄機，按下了播放鍵，只聽答錄機裏傳出了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請報出你要找的員工的姓名和村名。”先用土話說一遍，再用普通話說一遍。

答錄機裏的聲音是邊愛黨的。養兒千日，用兒一時。親爹讓你錄音，你就得錄！

老太太似乎也被這樣的操作驚住了，好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來。

看門大爺以為老太太沒有聽清楚，就把錄音倒回去，送到老太太耳邊重新放了一遍。

小年輕：“……”

厲害了，我的看門大爺！

事實證明，你大爺永遠是你大爺，他可以倔強，可以任性，可以永遠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