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下面沒有了 第332章

女巨魔並不知道，上門做客的禮節中有一條是，上門前必須遞交拜帖，得到主人的回復、雙方約好見面的時間後，才可以正式上門。深淵中從來不用這麼麻煩，她想去哪里，直接用劍開路就好了。

所以，女巨魔來得很突然。事實上，她來的這個時間點正好和希歐多爾上門拜訪的時間重合了。

儘管希歐多爾就住在城內，但為了顯得鄭重，管家還是雇傭了一輛馬車。希歐多爾走下馬車時，女巨魔和老魅魔正抱在一起，看上去真是一對恩愛的夫妻啊！但其實老魅魔的腳和女巨魔的胳膊都很疼。

希歐多爾並沒有在第一時間注意到柯克夫人的臉。

因為這位夫人實在太閃亮了！

她用各種珠寶從頭髮絲一路武裝到了腳尖，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閃的。希歐多爾在預知夢裏做過聖子，聖子的生活非常奢侈，他自然對珠寶有瞭解，不僅知道柯克夫人身上的珠寶是真的，還知道這些珠寶的重量不容小覷。哪怕是一個成年男人被這麼多珠寶壓著，他也用不了多久就會體力不支倒下。

“很明顯，柯克夫人一定身體健康，還得是一位受過訓練的劍士才行。”希歐多爾分神想著。

希歐多爾還注意到了柯克夫人腳邊的黑豹。即便他們的馬車和柯克夫人的馬車隔著十幾米的距離，但希歐多爾的管家還是被黑豹嚇壞了，趕緊把希歐多爾護在身後，唯恐那只氣勢驚人的寵物會暴起傷人。

在晨曦大陸上，貓是一種常見的動物，並沒有邪惡的引申義。但黑色的動物卻有些不討喜，一般情況下沒有人會養黑色的蛇、黑色的渡鴉、黑色貓等等動物作為寵物，更沒有人會養黑色的豹子了。

總之，柯克夫人這個畫風嚴重不對。

要不是怕女巨魔會去兒子面前告狀，老魅魔真想高喊一句“我不認識她”，然後丟下她不管了。為了寶貝兒子，老魅魔不得不耐心和侍衛交涉，終於打消了眾人的疑慮，把“心愛的妻子”領進了大門。

柯克夫人進門時，柯克先生為她擋去了陽光，希歐多爾終於看清楚了她的臉。

希歐多爾再次震驚了。

這不是深淵領主的宿敵嗎？！

在希歐多爾的預知夢中，被他召喚出來的那個男惡魔，有一個宿敵。那個作為宿敵的女惡魔一直覬覦男惡魔的領主之位，致力於打倒男惡魔、搶奪他的勢力。惡魔之間的競爭非常殘酷，絕無放水、和解的可能性，兩位惡魔之間不死不休。男惡魔有好幾次被傷得很嚴重。當然他也狠狠回擊女惡魔了。

希歐多爾覺得這個世界有點瘋狂。

柯克男爵長得像那位男惡魔還不夠，柯克夫人竟然長得像那位女惡魔！這真的只是一個巧合嗎？世上真的會有這樣的巧合嗎？希歐多爾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了。可是，如果不是巧合，如果他們真是惡魔偽裝的，那樣的生死仇敵竟然能在人前相親相愛，偽裝成一對夫妻？他們的演技也太好了一點吧？

哦，對了，他們好像真的有一個兒子！他們竟然生了兒子！

……

“我獨自招待雪萊子爵就可以了。既然你母親來了，你趕緊去陪陪她吧。”邊靜玉在沈怡的臉上親了一口，“等我送走雪萊子爵，我就去見見你的母親。你得幫我解釋一下，我並非是有意怠慢她的。”

沈怡搖搖頭，說：“再等等，我不急著過去。‘柯克先生’和‘柯克夫人’有話要說。”

“他們感情很好？”邊靜玉好奇地問。

“不……恰恰相反，隨著我年齡越來越大，他們看對方也越來越不順眼了。”沈怡絕望地說。他試圖改善過老魅魔和女巨魔之間的關係，不求他們真的結成伴侶，好歹能像一對老朋友那樣相處吧？但沒有用，只要他插手，無論他做了什麼，最終都會讓老魅魔和女巨魔打一架。沈怡只好徹底不管了。

“所以他們現在就在……打架？”邊靜玉招來了僕從，詢問柯克男爵和夫人的行蹤。僕從說，柯克夫人旅途勞累，柯克男爵就抱她去房間裏休息了。夫妻倆揮退了貼身僕人，此刻正獨自待在房間裏。

僕人話裏話外暗示柯克男爵和夫人非常恩愛。沈怡面無表情地送走了僕人，立刻絕望地說：“不用猜了，他們肯定設下了隔絕聲音和震動的魔法陣，在打架呢！等他們打完了，他們會一起來找我的。”

邊靜玉抽了抽嘴角。

希歐多爾被僕從領著走進了書房。他把管家和貼身男僕都留在外間了。本以為書房中只有半精靈一人，卻沒想到還有疑似惡魔之子的柯克少爺在。希歐多爾的臉上顯出了一絲為難。沈怡體貼地說：“親愛的，我去花園裏等你。”說著，他側過身親了親邊靜玉的臉，然後在希歐多爾震驚的目光中起身離開了。

如果非要在教廷和半精靈之間選擇一方勢力投靠，希歐多爾肯定會選半精靈。但如果半精靈和惡魔牽扯不清呢？雖然希歐多爾在預知夢裏見過自己召喚惡魔，但現在的他依然不敢離惡魔這種存在太近。

於是，希歐多爾謹慎地說：“我……我在不久前順利地覺醒了光系魔法天賦並獲得了相關的傳承，出於某些原因，我不想被教廷知道我現在的情況。若能得到精靈一族的庇佑，我可以把忠誠獻給精靈。”

他攥著大量的籌碼，卻只謹慎地給出了一點點。暴露光明者的身份不會給他帶來什麼危險。精靈雖然冷漠，但在道德上無可指摘。如果半精靈不接受他的投靠，他還可以退而求其次地找上真理派。

邊靜玉並沒有立刻就相信希歐多爾的話，卻也沒有對希歐多爾話中含糊帶過的部分尋根究底。在他看來，如果希歐多爾真的是真神派的探子，那最好還是放在眼皮子底下圈養起來。於是，他微笑著說：“今天肯定是我的幸運日，我竟然在書房裏招待了一位光明者。我聽族中的長老們說，他們想要在歡欣之城建立一座魔法學校，由長老們擔任導師，面向晨曦大陸上所有的生靈招生。您只需要耐心等候……”

希歐多爾明白了眼前這位半精靈的意思。如果他真的有心投靠精靈，那就去魔法學校報名，等簽下師徒契約，精靈才有可能會給予他信任。如果他連師徒契約都不願意簽，那他的忠誠又從何談起呢？

“我想，今天是我的幸運日才對，我從您這裏得到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希歐多爾笑著說。他下意識用上了聖子專用笑容。這樣的笑容讓他看似高不可攀又充滿憐憫，就如神殿中的光明神神像一樣。

邊靜玉再次在希歐多爾的身上打了個大大的問號，臉上的表情卻沒有什麼變化，說：“不知您現在落腳何處？要我說，您真是太客氣了。要不是蒙塔公國距離精靈之森太遠，你我在一處長大，您肯定要喚我一聲表哥了。這樣吧，不如我派僕從去把您的行李搬過來，您就安心住在領主府裏。您覺得呢？”

希歐多爾有些抗拒邊靜玉的提議，因為他不想和疑似惡魔的柯克一家人離得太近。但他也知道，如果他真的拒絕，那就顯得他太不知好歹了，而且喬治就住在領主府……希歐多爾謝過了邊靜玉的好意。

領主府副樓的客房中，柯克男爵和柯克夫人已經完成了一次激烈的肉搏。等到停戰時，屋子裏已經一片狼藉了，昂貴的花瓶碎了一地，漂亮的窗簾成了破布，古董傢俱全都缺胳膊少腿……柯克男爵斷了胳膊，柯克夫人的腰腹處有一道傷口。湯姆從行李箱裏鑽出來，勤勤懇懇地為主人們打掃戰場。

不久之後，管家的楷模、能者多勞的傑瑞先生又接到了下人傳來的口訊。

“客人的寵物該如何招待？客人說那是一隻小貓，可那明明是一隻豹子！”

“客人說什麼就是什麼，準備好線團、羽毛和食物。”傑瑞淡定地說。

線團和羽毛是認真的嗎？真把豹子當貓養了？

“沒有僕從敢給柯克夫人那只名叫小貓的寵物餵食……請了侍衛幫忙，但侍衛一靠近，小貓就表現出很強的攻擊性，我們只好讓侍衛退下。不論是小貓傷到侍衛，還是侍衛傷到客人的寵物，都不好。”

“去找個長柄的大叉子來，你們站得遠點，用叉子把肉送到小貓的嘴裏去。”傑瑞淡定地說。

“這……”

“算了，我親自喂吧。”管家大人無所不能，儘管以前從來沒有喂過豹子，但現學現賣也來得及。等他把食物都送到了豹子的嘴裏，讓豹子發出了如貓咪一樣可愛的叫聲，沒有人不佩服這位老管家。

“不好了！客人房間的擺設全部換了，並不是我們給換的。”

“哦，這是我們的失誤，我們的佈置讓客人不滿意了，竟然讓他們親自動手重新佈置。”傑瑞決定去客房那邊看看。客人的房間裏的擺設非常值錢，因為他們對柯克男爵的招待是最高規格的。如果客人重新佈置了房間，那麼換下來擺設都在哪里呢？傑瑞不想懷疑客人故意用差東西替換了好東西，可那些擺設都太值錢了，這裏頭要是真的出了什麼意外，幾個負責佈置房間的僕從得把自己的命賠上！

趁著下人打掃衛生的時候，傑瑞進屋子轉了一圈，然後他淡定地退了出來。

“儘管我已經離開學院很久了，但我至今仍記得管家課程第一課的內容。”傑瑞自言自語地說，“身為管家，一定要時刻保持冷靜。”所以，客人指著黑豹說小貓也可以淡定，客人拿稀世珍寶重新佈置房間也可以淡定。不就是稀世珍寶嗎，不就是整個屋子裏的東西加起來極可能比國王的私庫還豐富嗎？

總之，要淡定。

淡定的管家大人終於結束了一天的工作，戴上睡帽、換上睡衣，鑽進了被窩。三更半夜，他忽然睜開了眼睛，朝窗戶看去。因為他醒得太快了，外部窗臺上的那個骷顱頭根本來不及找地方躲起來。

湯姆今天從很多僕人的嘴裏聽到了他們對管家傑瑞的讚美之詞。他不服！沒有管家能比湯姆更優秀！於是，他在夜裏偷偷跑來找傑瑞，想好好觀察一下這位同行。為了不驚動別人，湯姆拋棄了自己大部分的身體，只留下一個骷髏腦袋，像球一樣地滾到傑瑞的窗臺下。骷顱頭裏閃著他的靈魂幽火。

傑瑞和湯姆隔著窗戶對視。

“要淡定。”傑瑞嘟囔著說。哪怕半夜在臥室窗臺看到了恐怖的骷顱頭也要淡定。他拿起床邊的紳士手杖，起身走到窗戶邊，迅速地打開窗戶，用手杖無比瀟灑利索地將骷顱頭擊飛了！完美的一擊！

傑瑞拉上窗簾，淡定地回到了床上，重新鑽進了被窩。

如果忽略那根一直被他抱在懷裏的就算是回到了床上也沒放下來的手杖，他是真的很淡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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骷顱頭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線，最後砸進了池塘的淤泥中。湯姆懊惱地說：“哦，我英俊的臉，肯定被砸壞了……等等，我好像沒有臉……我確實沒有臉啊……嗯……我一定要正視這個問題。”

池塘中有很多小魚。它們起初被嚇散了，很快又重新聚起來，在骷顱頭裏游來遊去。

湯姆沉默片刻，懊惱地說：“哦，我英俊的頭蓋骨，肯定被砸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