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下面沒有了 第353章

雪萊家族雖然沒落了一陣，但其實相當有底蘊。既然確認了湯姆是希歐多爾的祖先，那麼只要翻一翻雪萊家族的族譜，研究下每個人的生平，看看他們的生卒時間，應該就能查出湯姆生前的身份了。

理應是這樣的。

等真正翻族譜的時候，大家發現雪萊家族中有好幾位祖先都叫希歐多爾這個名字。按照西方人的命名規則，他們會繼承先祖的名字。打個比方，希歐多爾的祖父也叫希歐多爾，希歐多爾出生時，就繼承了祖父的名字。而希歐多爾的祖父自然也繼承了前人的名字。所以，家族的族譜上就出現了一串的希歐多爾。

湯姆很討厭希歐多爾這個名字，沈怡偏要逗他，說：“也許你生前就叫希歐多爾哦！”

他們查族譜時，是從後往前查的，也就是從希歐多爾的父親開始往前查。每個人生於何時，一生中大致有些什麼樣的經歷，死於何時，死時的遺囑是怎樣的，當時見證了這一切的牧師是誰……這些都在族譜上有簡單的記載。通過這些記載，他們可以把族譜上的很多人排除了，一路查到了幾千年前。

邊靜玉忽然反應過來了，說：“湯姆生前的姓氏不一定是雪萊。如果湯姆生前只生了一個女兒，女兒嫁進了雪萊家族，女兒只生了一個孩子，這個孩子從此一脈單傳，那麼傳到希歐多爾身上時，希歐多爾也是湯姆唯一的後人。”他找到的精靈魔法是以檢驗者湯姆為起點的，能找到以湯姆為起點的他的所有後代。假如湯姆有兄弟姐妹，侄子侄女理應也和他有一點血緣關係，但那沒有被血緣魔法包括在內。

以湯姆為起點，無論是他兒子的後代，還是他女兒的後代，這才是湯姆的後代。

“那工作量就大了，豈不是還要把嫁進雪萊家族的女人也查上一遍？”沈怡說。

“我們不是懷疑湯姆認識真理派的創始人萊斯利及當時的雷特聖子嗎？”邊靜玉也覺得工作量太大了就出了個取巧的主意，“先把那個時期的族譜拎出來重點查看。”他按照族譜的時間線往前找了一會兒。

這一查還真查到了一個可疑的人選。

“希歐多爾”這個名字肯定得有一個出處，後人總是繼承前人的名字，前人又繼承前前人的名字，那只要不停往前翻，肯定會有一個人是雪萊家族族譜上第一個希歐多爾。他們竟然真的找到了這個希歐多爾！

但他們全都沒有想到，第一個希歐多爾竟然是一位不名譽的私生子。他的母親凱薩琳•雪萊是雪萊家族的女孩，父不詳，希歐多爾這個名字是他母親凱薩琳起的。當然，這是族譜上記錄的真相，對外只說凱薩琳終身未嫁，這個希歐多爾是從旁支過繼來的。不過，這位希歐多爾確實是一位非常有能力的人。

可疑的人不是這位“第一個希歐多爾”，而是第一個希歐多爾的父親。

他們懷疑湯姆就是“第一個希歐多爾”的父親，那個存在于“父不詳”三個字中的父親。

“沒想到我生前竟然這麼渣！”湯姆非常自然地接受了這個設定，“我玩弄了凱薩琳，又拋棄了她，使得她這樣一位注重教養的大家小姐，拋棄尊嚴、冒著風險生下了私生子。哦，我真對不起他們！”

沈怡哭笑不得地說：“你為什麼要對生前的自己抱有這麼大的敵意？為什麼不把自己想得好一點？如果這個第一希歐多爾的父親真的是你，那麼你生前的名字很可能就是希歐多爾了，姓氏是什麼暫時還不知道，凱薩琳願意用你的名字給兒子命名，說明她沒有責怪過你，她始終深愛著你。你也許並不渣。”

邊靜玉補充說：“是啊。也許你和凱薩琳是真心相愛的，兩個人情不自禁地偷嘗了禁果，可是你正要上門求娶時，卻被人害死了。這不能怪到你的頭上。凱薩琳因為愛你，所以甘願你為生下了孩子。”

湯姆卻已經聽不見去勸了，抱著自己根根分明的肋骨條，陷入了自我厭棄中：“難怪我把生前的記憶忘光了。我不僅很有可能叫了我最不喜歡的名字，還是一個拋妻棄子的大渣男。我真是太壞了。”

沈怡拍了拍湯姆的肩膀，力道不重，原意是要安慰他，卻沒想到湯姆直接散落了一地。

骨頭堆一邊飛快地朝床底挪去，一邊說：“我沒臉見希歐多爾了。我不是一個好爸爸。”

希歐多爾無力扶額，說：“喂！湯姆你的戲太多了。”

骨頭已經全都塞進了床底，湯姆悶悶的聲音從床底傳來，說：“你們走吧，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大家面面相覷，不明白湯姆為什麼會堅信自己生前道德品質敗壞，明明他什麼記憶都沒有了，而且什麼情況都是有可能存在的。邊靜玉的腦海中閃過了一道靈光，說：“湯姆生前不會就是那位雷特聖子吧？湯姆一直很討厭雷特聖子，始終認為雷特聖子不是好人，他現在又覺得自己生前不是好人……”

雷特聖子的名字正好就是希歐多爾•雷特。

“但聖子需要終生保持聖潔吧？”沈怡說。

希歐多爾口中發出了一聲嗤笑。幾秒鐘後，他反應過來了，連忙沖著沈怡道歉說：“我不是在嘲笑你。但終生聖潔？那就是一個笑話。據我所知，現任教皇就有私生子，甚至還把私生子提為了主教。”

床底下發生了一聲巨大的抽泣聲，湯姆顯然無法接受自己會是雷特。

沈怡正打算去哄哄湯姆，畢竟湯姆是被他召喚出來的，相處了這麼久也有些感情了，卻沒想到希歐多爾先動了。他走到床邊，敲了敲床沿，一臉無奈地說：“湯姆，難道你真要躲在佈滿灰塵的床底嗎？”

“沒有灰塵！我昨天才打掃過的！以管家的榮譽發誓，床底纖塵不染。”湯姆叫道。

“好好好，沒有灰塵。”希歐多爾溫柔地說，“你昨天答應我，今天會帶我去釣魚，你還記得嗎？”

“記得……”湯姆遲疑地說，“可是，昨天答應和你一起去釣魚時，我還以為我是一個好爸爸。現在我已經知道自己是一個壞爸爸了。我太壞了，所以一定要遠離你們……我……我肯定是一個大壞蛋。”

湯姆這症狀明顯是陷入死胡同說不通了，希歐多爾想了想，說：“你是一個壞祖先？然後呢？你是不是該彌補我？難道你不想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贖罪嗎？快點從床底下出來，你的贖罪從陪我釣魚開始。”

湯姆就哭哭啼啼地從床底下鑽出來了，卻依然是一堆散亂的骨頭。

沈怡和邊靜玉對視一眼，雙雙離開把空間讓給了湯姆和希歐多爾。回到沈怡的房間裏，邊靜玉才歎了一口氣，說：“不明白湯姆為什麼那麼容易陷入自我厭棄的情緒中。他生前到底都經歷了些什麼！”

“我覺得，湯姆是第一位希歐多爾的父親，這一點已經確定無疑了。我剛剛翻族譜時注意到，凱薩琳非常喜歡養寵物，她不管去哪里，都喜歡在懷裏抱著一隻貓，死後還把一部分遺產留給了貓。”沈怡對邊靜玉解釋說，“我媽媽第一次離開深淵時，湯姆與她同行。我媽媽對地面上的風俗所知不多，就都聽了湯姆的話。結果湯姆告訴她，每一位貴婦人懷裏必定要抱一隻貓。我媽媽就把造物黑豹放出來了。”

聽沈怡這麼一說，邊靜玉也想起來了，說：“是有這麼一回事。”雖然湯姆把生前的事情忘光了，但還有些痕跡留在他的潛意識裏。他肯定認識過凱薩琳，卻又忘記了她，才以為每位貴婦都喜歡抱貓。

沈怡又說：“湯姆這麼容易自我厭棄，要麼他生前真是一個壞人，要麼他生前是一位道德感非常高的聖人。有些人道德感過高，僅僅是眼睛不小心瞄到了女人的胸，都要以自己犯了強姦罪來懺悔。”

這種道德感過高的人往往都是無比虔誠的宗教信徒。他們用無比嚴苛的道德標準來約束自己。僅僅是心裏起了一絲殺念，就認為自己犯了殺人之罪；僅僅是多吃了一口飯菜，就認為自己貪欲過重。

“聽你這麼一說，我越發覺得湯姆和雷特聖子之間有關聯了。”邊靜玉說。

湯姆已經被希歐多爾哄著去後花園釣魚了。希歐多爾一邊對自己說，他一點都不想管湯姆，湯姆是一個大麻煩，一邊卻又把湯姆哄得開開心心的。很顯然，他被惡魔傳染了傲嬌，現在是傲嬌症初期了。

花園裏有個小池塘。

希歐多爾坐在樹蔭下。天氣很好，風又輕柔，希歐多爾漸漸有了一絲困意，就閉上了眼睛。

希歐多爾猛然睜開眼睛，眼神無比冰冷。一瞬間後，他的眼睛又重新閉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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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姆警覺地朝身後看去，希歐多爾似乎睡著了，白皙的臉在陽光下幾近透明。

湯姆放鬆了下來，也不釣魚了，專注地盯著希歐多爾的臉看。

“看什麼？”希歐多爾察覺到了湯姆的視線，睜開眼睛問。

“雖然我無法透過你的皮囊看到……”湯姆說。

這是社交禮儀中的常用句式。希歐多爾就曾說過很多類似的話語，雖然我無法透過你的皮囊看到你的靈魂，但我知道它一定非常高貴，因為你的品格就如朝陽、如群星，如此閃耀，如此不凡，云云。

“……看到你的骨頭。不過，我猜你的骨頭肯定長得很好看。你肯定是個大美人！”

希歐多爾沉默良久，艱難地說：“謝謝你（如此兇殘）的讚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