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傅蘊安以為天幸寫這部《傳染》,只是為了用這部書寫一些醫學知識。
他跟其他的西醫一樣,認為天幸應該是學過醫術的,又或者,就是他身邊有學醫的人,那人的醫學知識還非常高深。
可現在,看完了《傳染》,他才知道這部書,竟然還是為了新藥「西林」而寫的!
這部書裡,主角最後用來治好瘟疫的藥物,就是「西林」。
如今看過這部書的人不少,而那些人只要看完這部書,就會知道西林的存在,到時候這藥無需宣傳,便能讓很多人知道。
天幸先生寫這書,也是為了他們。
傅蘊安一時間感激萬分,等他看過天幸的信,看到裡面關於疫苗的一些描寫之後,更是激動。
這些東西,不是一時半會兒能研究出來的,但只要研究了出來,便是利國利民的好事。
曾幾何時,西方人來他的國家,都是購買各種東西的,於是源源不斷的絲綢瓷器被送出他們的國家,又有源源不斷的財富流入他們的國家。
但現在,情況已經倒過來了。
如今,一直都是他們的財富在流往國外。
傅蘊安隱隱覺得這是不對的,但又無能為力。甚至他自己,就從國外購買了很多東西。
現在……如果他們能研究出一些新藥來,興許能賺上一筆。
傅蘊安將信和稿件細細看過,又問了希望月報那邊的情況。
得知那邊相持不下,他就放下心來。
他到了醫院才知道這件事,而知道之後,並沒有摻和進去。
這件事,他二哥可以解決。
當然了,一下子解決恐怕不行,但拖幾天也不是壞處——越是鬧,《傳染》這本書的名氣也就越大,將來知道西林的人,也就越多。
傅蘊安這麼想著,孫大林從外面進來了:「三少,穆瓊去希望月報那邊了。」
「他倒是愛湊熱鬧。」傅蘊安輕笑了一聲:「你派兩個人去保護他。」他的這個小情人有滿腔正氣,遇到這種事情會過去看看挺正常的,就希望他不要出事。
「是,三少。」孫大林應了。
傅蘊安恭恭敬敬地給天幸寫了回信,並在信裡一再道謝。
天幸是個非常神秘的人,卻願意幫他們……對此傅蘊安是非常感激的。
傅蘊安的信,這天下午就寄出去了,但霍二少和日本人的事情,卻還沒有解決好。
日本人向上海政府施壓,要求封了希望月報,但同時,霍二少也向上海政府施壓,要求政府將那些日本人趕走。
如果希望月報的後台不是霍二少,政府這邊秉承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行事準則,肯定會封了雜誌社,讓那些日本人退去,但霍二少……
之前的那位大總統去世之後,霍家就帶了大隊人馬盤踞山西一代了,如今那位霍老虎手上兵馬非常之多,眾所周知,他對自己的兩個兒子還非常看重,他們要是惹了霍二少……誰知道最後會發生什麼事情?
上海這邊的政府,就乾脆當做不知道這件事。
這麼第一天,就被他們糊弄了過去。
到了第二天……北京那邊發來電報,讓他們務必要安撫好那些日本人。
收到這麼一份電報,政府的人正打算去勸一勸霍二少,不曾想霍家那位爺竟然也發來了電報,力挺自己的兒子。
上海的政府,也就再次裝起了鵪鶉。
土肥原四郎的住宅裡。
距離他們組織遊行已經過去兩天了,這事一直沒有結果,土肥原四郎非常不滿,也非常生氣。
那些該死的支那人,竟然敢不把他們放在眼裡!
「那個姓霍的,還是不鬆口?」土肥原四郎問。
「是的。」恭敬地站在他面前的人道:「霍英油鹽不進,打定了主義要保住那希望月報。」
「該死!」土肥原四郎罵了幾句,又道:「那天幸呢?他的身份查出來了嗎?」
「沒有,沒人知道這個天幸是誰,不過他懂醫術,應該是一個醫生。」那人道。
「你好好查一下上海的那些醫生,一定要把這個天幸找出來!」土肥原四郎又道。
「是!」他的手下應了一聲,九十度彎腰鞠躬,然後才離開。
等人走了,土肥原四郎想了想,又叫了另外一個人來,然後發了幾份電報出去。
而這個時候,穆瓊正在孤兒院裡。
霍二少跟日本人對上之後,朱婉婉一直很擔心,不過就算擔心,她依然將孤兒院管理的很好。
穆瓊發現,朱婉婉似乎在短時間裡成長了很多,再不會像以前一
樣,做個決定都不敢,變得越來越有主見。
之前教導朱婉婉認字的時候,穆瓊就已經發現了,朱婉婉其實非常聰慧,而現在,當朱婉婉不再唯唯諾諾……穆瓊注意到自己的母親還越來越美了。
當然,這或許只是他的個人感覺……他喜歡獨立自信的人,喜歡朱婉婉現在的氣質,才覺得朱婉婉變美了。
如今是白天,孤兒院的孩子們都在幹活,朱婉婉卻和傅懷安一起在聽英文課。
她一門心思學英文和國文,身邊又一直有人教導,英文學得又好又快,如今已經可以跟人進行簡單交流了。
近來穆瓊跟她說話,甚至盡量用英文。
轉眼就到了晚上,盛朝輝拖著沉重的步伐,帶著黃楊兩人來了,一道來的還有魏亭。
這些日子外面鬧得厲害,盛朝輝卻還是整天待在他那個宅子裡,過著「隱居」生活。
只是他的生活並不如何閒適,自從他那天說過要習武,黃楊二人就整日裡讓他習武。
第一天的時候,他閒來無事練了許久,但第二天渾身酸疼,他就不願意練了,但黃楊二人非要讓他練,還說習武能讓他忘了鴉片。
身上疼得厲害,是會忘了鴉片……他就去練了,然後身上就更疼了。
這會兒盛朝輝胳膊疼背疼腿疼,走路都難受,見到穆瓊都不想說話,倒是魏亭大步朝著穆瓊走來。
「校長,你過來有事?」穆瓊問道。
魏亭的臉上有焦躁也有著急,應該是遇上什麼事情了。
「是有事,穆瓊,我有事找你幫忙。」魏亭道。
「什麼事?」穆瓊問。
「事情是這樣的……」魏亭慢慢地說了起來。
魏亭認識很多人,三教九流的都有,跟幾個大報社的主編的關係更是不錯,也就是因為這樣,他得到消息,聽說日本人找了一些中國的文人,讓他們在報紙上發表文章,罵希望月報,罵天幸,罵霍英。
民國時期,這種在報紙上進行罵戰的事情挺常見的。
當時時常有文人在報紙上罵政府之類,而政府方面為了對付這些人,甚至專門養了一些文人,跟這些人對罵。
而現在,日本方面就是想了個用中國人對付中國人的法子,他們找了一些中國的文人寫文章,打算在報紙上抹黑霍英等人。
魏亭得到消息之後,就讓人去告訴霍英了,然後就得知霍英早已知道。
既然知道了,肯定要想法子應對。霍英這邊就同樣找了一些文人,打算跟那些試圖抹黑他們的人打罵戰。
這樣動用筆桿子的戰鬥,一定要找些會寫的人才行……霍英提到了穆瓊,魏亭就自告奮勇過來找了。
「你願意過去嗎?」魏亭問。
穆瓊當然是願意的。
魏亭很高興,就要帶穆瓊走。
「校長,你吃了嗎?我們就要吃飯了,不如吃了再走?」穆瓊道,這事挺急的,但飯還是要吃的。
魏亭還沒吃飯,聽到穆瓊這麼說,他當即坐下來,吃了一頓飯。
「現在做飯的,不是你的母親了?」吃飯的時候,魏亭問。
穆瓊道:「我母親現在做了孤兒院的院長,沒空做飯。」
「怪不得。」魏亭道:「這幾種醬的味道,我從小吃到大,實在不怎麼喜歡。」
穆瓊聽了魏亭的話,才知道盛朝輝為什麼對戚秀芬做的菜興致缺缺。
戚秀芬做菜愛放各種醬,他以前沒怎麼吃過這些醬,覺得這樣的菜味道不錯,但魏亭盛朝輝等人,是從小吃這醬的,自然也就不怎麼喜歡。
吃過飯,穆瓊就和魏亭一道坐黃包車去了霍英的宅子。
這宅子,就是當初霍英用來辦宴會的那個宅子,宅子的門口依舊有很多士兵站崗,進去的時候,依舊有一個掌櫃的過來驗明身份,不過裡面的擺設倒是已經完全不同。
這宅子的大廳裡放了好幾張桌子,上面放了一些紙筆,這會兒有些位置上空著,有些位置上,卻已經有人在奮筆疾書了。
而在主位上,還坐著霍英。
穆瓊一進去,霍英就道:「穆先生,你來了,快請坐!」
霍英對穆瓊照舊很熱情,這讓那些原本在寫東西的人都好奇地看向穆瓊,不過他們似乎很著急,看了兩眼,便又埋頭寫起來。
穆瓊和霍英寒暄了幾句,霍英就道:「穆先生,這次那些日本人欺人太甚,還請穆先生幫著寫些文章,對付過去。」
說著,霍英指著桌上的一些紙道:「對了,那些就是日本人打算明日刊登在報紙上的文章,我讓報社的人謄抄後送了一份過來,先生可以先看看那些,再寫文章。」
霍英準備的,還挺充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