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在美國,報刊雜誌已經發展地非常好了。
母語是英語的人,學習英文其實並不難,至少比母語是中文的人學習繁體字簡單多了,再加上此時美國也在大力推廣教育,認字的人就越來越多了,而認了字之後,這些人自然會購買書籍報紙。
這時候,美國的普通家庭,都已經有買報看報的習慣了,也正是因為這樣,當報紙刊登了西林的存在,全美國的人,便都知道了這麼一種東西。
美國的某個小鎮上。
一大早,老喬治就起來了,而他的妻子起得比他更早,已經給他準備好了麵包和洋蔥湯。
老喬治用麵包蘸洋蔥湯吃,吃了兩口,突然驚喜道:「今天的湯裡放了醃肉!」
「是的。」老喬治的妻子道。
老喬治喜氣洋洋的,吃飯的速度也慢了下來,細細品味加了醃肉的洋蔥湯,順便拿過旁邊的報紙來看。
「今天的報紙上寫了什麼新鮮的事情嗎?」老喬治的妻子問,她是不認識字的,想要知道報紙上的內容,便需要依靠老喬治:「上面有沒有說起西林?」
「我正在看。」老喬治道,他也很想知道有什麼新鮮事,更想知道西林的事情。
老喬治一手拿著麵包,另一隻手指著報紙上的字,一個一個慢慢地讀……
老喬治並沒有正經上過學,只是跟人學了認字,閱讀對他來說,是比較困難的,他偶爾會遇到不認識的字,然後就含糊著省略過去了。
報紙上依然有西林的消息,說是某個富商的女兒得了猩紅熱,然後他高價購買西林,將自己的女兒治好了。
老喬治的妻子聽得紅了眼眶:「如果我們也有錢,如果西林能早出現幾年,我的珍妮……」老喬治的大女兒珍妮,是得了猩紅熱去世的。
「我們沒錢,那時候也沒有西林。」老喬治道:「不過,以後我們的孩子的孩子,興許能用上這種藥品。」他們除了珍妮,還有別的孩子。
「是啊!可惜它太貴了!怎麼就不能便宜一點?」
「現在在打仗,什麼不貴?如果戰爭結束,我相信它的價格一定會下來。」老喬治道。
兩人說了幾句,老喬治就繼續往下看。
然後……
「報紙上說,生產西林的那個神秘的東方公司,出版過一本書,是寫西林的,現在在我們的國家,也能買到這本書了!」老喬治突然道。
老喬治的妻子問:「這本書叫什麼?」
老喬治道:「傳染。」
老喬治吃過早飯,就從家裡離開,去挖礦了。
他換上衣服,提上一盞用來檢測礦洞裡是不是有足夠的空氣,外加用來照明的礦燈,給自己戴上一個厚厚的帽子來避免在礦洞裡撞到頭,然後就和其他人一起下了礦洞幹活。
一邊幹活,他們一邊聊天。
礦上的監工竟然買了一整隻的烤火雞回來,一個人吃了一整天這樣的事情,他們早就聊過了,工會的人又做了什麼,還有戰爭之類,來來去去也就那些,於是,他們就又聊起這幾天最為火熱的西林來。
「我聽人說,這是一種東方人的巫藥,是他們用了很多可怕的東西來熬製的!」
「我也聽說了,據說味道非常古怪。」
「那些都是謠言,你們竟然也相信?西林明明是注射的,怎麼可能有味道。」
……
他們說著的時候,老喬治道:「我今天早上出門的時候看了報紙,聽說有一本寫西林的書出版了,你們知道嗎?」
「還有這件事?你是從報紙上看到的?」有人問。
「是的。」老喬治道:「報紙上寫了這件事!」
「寫西林的書,一定很有意思,老喬治,你要不要去買來讀?」有人道:「如果你買了,一定要告訴我們它都寫了什麼!」
「老喬治,我不認識字,你到時候可一定要給我讀一讀。」
「老喬治你是一個很有學問的人,你一定會去買的吧?」
老喬治雖然好奇,但之前並不打算去買,但現在被人恭維著,卻起了買書的打算。
雖然買書要錢,但也不是特別貴,更何況,到時候這些人想要聽他講故事,怎麼著都是應該把中午的黃油給他享用的。
在美國,像老喬治這樣看到了廣告的人,非常多。
一開始,出版社是花錢做廣告的,但後來,一些報社甚至都不需要出版社花錢,就報導了這本書,說這是一部非常棒的科幻小說。
與此同時,各個城市的書店裡,都能買到這本書了!
《傳染》如果在現代出版,就只是一部災難片,很難引起轟動,但在這個時代……這部小說,同時還是科幻小說。
它描繪了一個光怪陸離的未來,仔細想想,這個未來又是有可能的。
總而言之,這是一部非常吸引人,讓人想要迫不及待地看下去的小說。
繼西林這種藥物之後,《傳染》這本書,也飛快地在美國流行起來。
出版社賺了許多錢,不停慶祝的時候,一些在美國接受教育的華人,也激動起來。
他們國家的小說,竟然被翻譯成了英文,在美國大受歡迎!
所有的華人,都有種與有榮焉的感覺。
「沒想到天幸先生的書,竟然能走出國門!」
「我真想見一見天幸先生。」
「我已經買了書,又買了一些報紙寄回去了。」
……
當然了,這本書不單單只在美國受歡迎,它甚至被人帶去了英國,然後在英國流行開來。
英法兩國戰場上的士兵,如今已經有一些人用上西林了,還被西林救了命。
他們之前並不知道西林是怎麼來的,現在才知道,原來西林竟然是中國人發明出來的。
這時候,一批批的中國勞工,剛剛到達英法兩國不久。
英法兩國的普通人雖然看不上這些衣著破爛,看著畏畏縮縮的勞工,但對他們還是很友好的,英法兩國的士兵,也對這些勞工不錯。
畢竟這些人是來幫他們的,他們看到這群人的樣子,還少不得有點同情這些人。
在原本的歷史上,隨著時間的推移,一些英法兩國的士兵開始將在戰場上產生的各種情緒發洩在勞工身上,剋扣勞工的伙食,雙方才會起衝突,勞工們的待遇才會越來越差,但即便如此,事後這兩個國家的普通百姓聊起這些勞工的時候,還是有很多人喜歡他們的,覺得他們勤勞善良。
現在,在雙方關係還很不錯的時候,英法兩國的人知道了西林,看到了《傳染》。
戰場上的一條壕溝裡,一些中國勞工正在挖戰壕,而一個英國人在看著他們。
這些黑眼睛黑頭髮的人非常勤勞,都不用他盯著,就會把戰壕挖好,這個英國人非常喜歡他們,總是跟他們說話,讓總跟他待在一起的中國人的英文都好了很多。
這天,他又說起來:「嗨,伙計,你們知道西林嗎?知道《傳染》嗎?」
這些勞工都不知道。
這個英國人也不在意,繼續說起來:「你們的國家,真是一個神奇的國家,我小時候看馬可波羅的遊記,就很想去你們的國家看看,後來聽說那裡並沒有那麼好,我才放棄了這個打算,現在我又想去看看了!可惜這該死的戰爭,總是打不完!」
這些勞工聽他喋喋不休地說話,同時默默地記下了《傳染》這本書。
當初出國前,英法兩國許諾了這些勞工很高的薪酬,但實際上他們拿到手的並沒有那麼多,不過就算這樣,此時的他們,也是有薪水的。
他們中有些人把錢全都攢了起來,打算帶回家去,卻也有人在看到自己的同伴死在船上,或者在挖戰壕的時候被炸死之後,不再存錢,倒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有什麼錢一下子就花光。
也因此,他們認識了附近小鎮上的居民。
這些居民對他們本來就不錯,而這會兒更友好了,都是因為西林。
這些遠在異國他鄉的勞工,竟是莫名地感受到了一種慰藉。
《傳染》這本書在國外大受歡迎的時候,穆瓊還在學外交。
越是學,穆瓊越是能感受到,國家與國家之間錯綜複雜的關係,還有各種利益糾葛,比如說,當初列強會扶持清朝,幫助清朝組建水師,在中國建鐵路,其實未嘗沒有防備俄國,封鎖俄國的意思。
而岳朝郢最了解的,無疑就是俄國的情況了,事實上,穆瓊對俄國如今的情況,也是了解的。
就在這年的十一月,俄國爆發了十月革命,而正是這場革命,讓中國的某些人,堅定地走上了某一條路。
而十月革命帶來的,還不止這些。
按照一些民國時期的書籍的記載,十月革命爆發後,大批的俄國貴族帶著僕人開始逃亡,而他們中很多人,都是往中國逃的。
他們帶著大批錢財來到天津上海的租界居住下來,甚至買下了上海租界的一條街,生活非常奢靡。
可惜的是,這些失去了土地,沒有收入來源的貴族的奢靡生活維持的時間並不長,幾年後,他們中的一些人就破產了,一些男人甚至不得不去軍閥手底下當兵。
至於女人……無疑就是流落風塵了。
在二十年代,有些軍閥手底下,竟有數千俄國人組成的士兵,而上海天津的風月場所,時常能看到俄國女人。
彼時一些俄國女人自稱是俄國皇室後人之類,還賺了不少錢。
霍英很想跟岳朝郢接觸,但他是個知道分寸的,並沒有貿然去找岳朝郢,只讓穆瓊幫著打聽消息,穆瓊就把岳朝郢跟他說的俄國的一些情況說了出來。
至於即將到來的革命之類……穆瓊是不跟霍英的,畢竟就連岳朝郢,都不知道這些。
這天,穆瓊上午在岳朝郢那裡學習,下午待在希望月報編輯部寫文章,然後又去醫院接了傅蘊安,和傅蘊安一起回到家中。
兩人回家之後,在傅懷安霍安妮搬走之後,用空出來的房間做的書房裡繼續辦公。
此時的家具都是可以搬動的,佈置個書房真的很簡單。
辦公過後,兩人一起洗了澡,然後才回到房間裡。
傅蘊安如今有平安醫院做掩護,不需要大晚上還去辦公見人,生活真的規律了很多。
「我有潔癖,受不了髒亂的環境喜歡洗澡,沒少被我哥說太講究……沒想到你比我還要講究。」傅蘊安對穆瓊道。
他算是一個很喜歡洗澡的人了,但是跟穆瓊一比,又比不上了。
之前冬天的時候,穆瓊只要在家又有空,就會每天洗澡,現在夏天了……他是早上洗一次,晚上洗一次。
跟他身邊有些男人夏天都能幾天不洗澡相比,穆瓊真的特別講究。
「愛乾淨還不好?」穆瓊笑道。
「當然好。」傅蘊安道,說起來……他當初認識穆瓊的時候,穆瓊要是一副邋遢的樣子,他興許不會看上穆瓊……幸好穆瓊愛乾淨,他們沒有錯過。
傅蘊安正這麼想著,穆瓊抱住了他:「剛才洗澡的時候,我看到你很想要……」
傅蘊安:「……那只是自然反應!」
穆瓊輕笑了一聲,直接把人壓倒了。
終於結束,傅蘊安靜靜地躺著,不太想說話。
他和穆瓊,都不是喜歡沒事找事的人,因而挑明身份之後,兩人相互體諒,日子過得很是平靜。
而他是喜歡這樣的平靜的,甚至於這樣的平靜,總算是讓他有了家的感覺。
和穆瓊在一起之前,他並無把握兩人會一直在一起,可現在,倒是有了信心,甚至有時候還會恍然大悟,突然意識到……原來家是這樣的,原來夫妻之間,該這樣。
「蘊安,我有事要跟你說。」穆瓊突然道。
「什麼事?」傅蘊安問。
「我琢磨著,俄國那邊要有大事發生!」穆瓊道。
傅蘊安不解,然後穆瓊就從床上坐起來,分析起了俄國的形勢。
穆瓊之前以天幸的身份跟傅蘊安通信,說一些國內國際的形勢的時候,因為擔心暴露自己無知的一面,一向都是言簡意賅說得很少的。
當然了,當時他這樣子,被傅蘊安當做是高冷了。
現在就不一樣了……
托岳朝郢的福,穆瓊現在對俄國的情形非常了解,再結合自己知道的歷史知識,說起來的時候也就有理有據,頭頭是道。
傅蘊安聽得很認真,很受震動,同時也少不得有些自豪敬佩——他的男人,當真了不得!
傅蘊安看著穆瓊的目光,更喜愛了。
也是這一看……他突然意識到,這會兒穆瓊是一件衣服也沒穿,坐在被子上的。
這形象……
傅蘊安:「……」之前那種覺得自己男人簡直聰明絕頂舉世無雙的心情,突然沒有了……
穆瓊這時候又道:「由此推斷,俄國怕是不日就要爆發革命!革命之後,百廢待興……」
穆瓊滔滔不絕地說起來。
傅蘊安卻聽得不是很認真,目光總忍不住往穆瓊的關鍵部位飄。
穆瓊:「……」在床上談事,好像不太合適……
話說,要不要再來一次?
他現在可是最精力充沛的年紀呢……
第二天一大早,穆瓊照舊很早起床,下樓鍛煉去了。
負責教導穆瓊的人好奇地問:「穆先生,三少呢?」平常他們三少,可都是跟穆先生一起來鍛煉的,只不過一般來講,穆先生鍛煉的時間要長,而他們三少鍛煉的時間要短。
穆瓊道:「他不太舒服,今天不練了。」
負責教導的人敬佩地看了穆瓊一眼。
這宅子裡的人,都是傅蘊安的心腹,而事到如今,這些心腹都已經知道他們三少和穆瓊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了。
二少一心覺得,穆先生是他們三少的媳婦兒,但他們都知道,並不是這樣的。
畢竟每個月都要休息幾天的,從來都不是穆瓊,而是他們三少……
這人這麼想著,就聽到穆瓊讓廚房那邊做點三少喜歡的粥……
更確定了呢!
穆瓊早上鍛煉前,都會稍微吃點,鍛煉好之後休息一下洗個澡,又會大吃一頓,一般還會吃很多蛋白質。
今天早上,他的早餐就是一整隻的烤雞。
雞皮上的油已經烤掉很多,散發出濃郁的香味來……穆瓊扯下雞翅,將兩個雞翅中給了慢吞吞地喝著南瓜粥的傅蘊安,然後就開始吃雞。
這時的雞都不大,他拿一整隻雞當早餐,還能額外喝點粥,吃點涼拌菜。
「要是讓人知道樓玉宇是這麼吃早餐的……」怕是會覺得幻滅?傅蘊安有點感嘆,慢吞吞地吃那雞翅中。
「他們一定會說真性情。」穆瓊笑道。
果然是穆瓊會說的話……傅蘊安笑起來。
自己的小男友意氣風發的,真是看著就喜歡。
相比於穆瓊發愁這個發愁那個,他更喜歡穆瓊這麼一副樣子,可惜的是,穆瓊生在了這個年代。
兩人吃完,穆瓊出發去岳朝郢那裡,傅蘊安則是去了霍英的工廠。
霍英已經慢慢地將西林的生產設備和懂相關知識的工人全部送去山西了,還有一些技術工以及珍貴的機器,也都被他送去了山西,但他的工廠裡的工人,卻不減反增。
這幾年,只要沒有人找茬,隨便生產點什麼出來都能賺錢,他正在努力搞生產。
傅蘊安去的時候,霍英正在開會,他等了一會兒,才等到霍英,然後兩人就一起去了頂樓談事情。
霍英居住的房子的頂樓是個開闊的平台,在這裡說話不用擔心被人聽到不說,還能順便俯視整個工廠……霍英很喜歡這種感覺。
傅蘊安直接說了穆瓊昨晚上跟他說的事情。
霍英驚了:「這些,你是從哪裡得知的?」
「是天幸先生說的。」傅蘊安道。
「天幸先生知道的,竟然比穆瓊這個拜了岳朝郢為師的人要多!」霍英道:「穆瓊這是白學了!」
傅蘊安:「……」
霍英又道:「天幸先生知道那麼多俄國的事情……他會不會是岳朝郢?」
傅蘊安:「……」
「不,他不可能是岳朝郢,岳朝郢沒這個本事!」霍英很快否決了自己的懷疑,又感嘆了一句:「天幸先生的情報網絡,當真厲害。」
霍英之前就一直堅信,天幸之所以知道那麼多的事情,都是因為他手上有個強大的情報網絡,而看過《特務》這本書之後,他就愈發肯定這一點了。
天幸手上,說不定有一個遍布全國乃至全世界的情報網絡!
又或者,就是天幸是一個遍布全世界的大組織裡的一員!
傅蘊安附和了一句:「天幸先生,確實很厲害。」
「要是我能跟天幸先生見個面,受他教導就好了。」霍英道。
傅蘊安想到昨晚上跟「天幸」說話的場面,莫名地有點臉紅。
同時也有點為穆瓊委屈。
穆瓊是天幸,這件事若是讓別人知道,對穆瓊是有很大好處的,可惜不能讓別人知道。
傅蘊安這麼想著,特地在霍英這裡弄了些霍英讓廚子做的滷牛肉和白切羊肉帶走,打算拿去給穆瓊吃。
穆瓊每天上午,都會跟著岳朝郢學習,但他並不久待,岳家吃飯前就會離開。
岳家的情況挺複雜的,而且他們一家子人都是在一起吃飯的,他覺得自己留下,吃著怕是不痛快。
岳朝郢也不留他,自己家裡一大堆的事情,岳朝郢並不想讓穆瓊知道。
穆瓊離開岳家,就去了平安醫院和傅蘊安一起吃飯。
中午的飯菜很豐盛,那鹵牛肉的味道更是很好,而且穆瓊吃的出來,這是霍英的廚子做的。
傅蘊安對牛肉沒有偏好,霍英是不會特地給他們送這個的,既如此,這牛肉肯定是傅蘊安幫他要來的。
穆瓊吃得很開心,然後將裡頭筋多的給傅蘊安——傅蘊安對牛肉稱不上喜歡,但筋多的牛肉,他很樂意吃。
兩人高高興興地吃了午飯,剛吃完,傅懷安突然來了。
傅懷安滿臉焦急,一來就道:「三哥,穆老師,我發現了一件大事!」
「什麼?」穆瓊問。
傅懷安道:「我姐身邊的那個唐素婷,是間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