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
這是李元嬰辛辛苦苦掃描《九成宮醴泉銘》換來的任務獎勵,據說加點冰好喝,李元嬰便交給戴亭去搗弄,自己負責享受成果。他大大方方地跟李治介紹:「冰可樂。」
李治沒聽說過,猶豫地問:「不是酒吧?」大唐從馬上取天下,男孩兒沒有不喝酒的,不過這又不是宴飲之時,李治不敢喝,怕喝醉誤事。
李元嬰道:「不是。」他接過自己那杯冰可樂抿了一口,沒遊說李治趕緊喝,而是把目光轉向場下。杜荷和房遺愛還是下場了,看起來要在馬球場上一決高下,刺激!
李治見李元嬰自己都喝了,也沒抵住誘惑,捧起碧玉杯嘗了一口。冰涼的可樂入喉,有點冰,有點甜,還帶著點氣泡在嘴裡迸開的奇妙口感,一下子把李治征服了。李治渾身舒爽,對李元嬰說道:「好喝!」
「不好喝我幹嘛帶來喝,」李元嬰的注意力被場中的房杜兩人吸引了過去,嘖嘖稱奇,「老房和老杜感情挺好,他們兒子感情卻不咋地,真是稀奇啊。」
豈止不咋地,瞧瞧他們的兇狠樣,簡直是要在馬球場上直接打起來!
李治聽到李元嬰的稱呼,額角抽了抽,終歸沒開口糾正。李元嬰從小天不怕地不怕,稱呼這種小事沒人和他較真——省得氣壞了自己。
李治也把目光轉到球場中。
他們說話間,杜荷竟一球瞄準房遺愛胯/下駿馬的眼睛兇狠擊去!
若不是房遺愛避退及時,他的馬怕是要因為眼睛被擊中的劇痛而發狂!
李治暗暗心驚,不由自主地往李二陛下那邊看了眼,卻見李二陛下只是平靜地看著杜荷他們在場中拼鬥,臉上瞧不出喜怒。
李元嬰看得津津有味,把一杯可樂都喝空了,轉頭讓戴亭給自己再到一邊,餘光卻瞧見李治往他爹那邊看。
李元嬰捅捅李治,奇怪地問道:「你不看球,看你父皇作甚?想去你父皇身邊待著就去唄,害什麼羞啊!」
李治對上李元嬰澄澈明亮的眼睛,搖搖頭說:「我沒想去,就是想看看父皇有沒有看出什麼來。」
李元嬰聞言也往李二陛下那邊看去,想瞅瞅李二陛下是不是真不追究剛才杜荷和房遺愛打群架的事。不想他才轉頭,就撞上李二陛下掃過來的銳利眼神。
李元嬰一激靈,趕緊轉開眼,在心裡暗暗嘀咕:這就是他不喜歡往皇兄身邊湊的原因了!他這二哥總是用「這壞事是你幹的吧」的眼神瞧他,一點都沒有兄弟情義!
雖說,壞事大多是他幹的沒錯,可李二陛下也不能這樣啊!就不能給弟弟一點點信任嗎?
另一邊,李二陛下已經從房玄齡口裡得知事情始末。房玄齡先是請罪說自己教子不嚴,而後才表示剛才兩邊會打起來完全是事出有因,不知誰用彈弓彈了杜荷一下,杜荷以為是他兒子幹的,轉過頭來找他兒子算帳。但是,一起來的人和旁邊的小吏都能作證,他兒子絕對沒有動彈弓。
房玄齡為人穩重謹慎,隻闡明事實,沒告誰的狀,但李二陛下聽完房玄齡的話後還是直接鎖定了嫌疑人:李元嬰。
這種混帳事,只有李元嬰會幹!
好在有李二陛下在旁觀賽,馬球場中的兩隊人馬也只是廝鬥得比平時激烈一些,並沒有真的打起來。最終房遺愛以極小的優勢勝出,昂首挺胸地下馬朝李二陛下行禮。
下一場,輪到年長些的皇子皇女們上場,三皇子李恪等人正在場中熱身。
李二陛下不甚在意少年間的小恩怨,隻準備逮無法無天的李元嬰來教訓教訓。
他讓人去把李元嬰叫來。
李元嬰聽李二陛下召見自己,心裡有點忐忑,邁開腳走過去,帶著滿臉的無辜和好奇問道:「皇兄尋我有事嗎?」
李二陛下道:「你再給我說說,方才遺愛他們是怎麼打起來的?」
見李二陛下眼神不善,房玄齡又臉色不好地杵在一旁,李元嬰眼珠子一轉,老氣橫秋地歎了口氣,說道:「本來我不想說的,但皇兄您問起了,我只好說說啦。我覺得會發生這種事,得怪老房!」
在李元嬰的認知裡,李二陛下是他二哥,那他和李二陛下是一輩的;而房玄齡嘛,和李二陛下也是一輩的,四捨五入等於他和房玄齡是同輩,叫聲老房沒問題!
房玄齡聽李元嬰這麼說,差點一口血噴出來。他都沒打算和李元嬰計較,這小子竟還敢扯上他!
房玄齡一時沒忍住,追問道:「怎麼怪我了?」
李元嬰理所當然地說:「子不教,父之過!老房你看,遺愛賢侄也不小了,又不是和我一樣才八/九歲,應當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才是,怎麼可以隨隨便便動手呢?老房你一向老成持重,瞧著遺愛賢侄這般衝動,我真不敢相信他是你的兒子。我聽說,你家夫人很兇悍,但老房你也不能因為懼內而放鬆對遺愛賢侄的管教啊!」
李二陛下聽李元嬰滔滔不絕地教育起房玄齡來,額頭青筋突突直跳。
要這小子寫文章,他一整天連個屁都憋不出來,到胡攪蠻纏時倒是能口若懸河了!
見李元嬰還有繼續下去的勁頭,李二陛下怒聲斥道:「夠了,閉嘴!」
李元嬰乖乖閉嘴。
房玄齡再次苦笑請罪:「確實是臣教子無方。」
李二陛下朝房玄齡擺擺手,讓房玄齡別再在意這事兒。他看見李元嬰就來氣,直接下令:「你給朕回去把《禮記》抄一遍,不抄完不許出門!」
李元嬰見李二陛下已經給自己定了罪,沒辦法了,只能蔫耷耷地跟著李二陛下指定來監督他的禁衛走。
兕子三人在旁有些焦急,想開口幫李元嬰說情卻不知該怎麼幫。她們都不曉得李二陛下為什麼要罰李元嬰!
李治倒是知曉內情,他原本一直在旁邊沒敢吭聲。見李元嬰耷頭耷腦、很不開心,李治才上前吞吞吐吐地認錯:「……父皇,這事我也有份。」
李二陛下聽李治主動坦白,看了他一眼,沒追根究底,只說道:「那就去和你麼叔一起抄書。」
李治立刻拔腿追上李元嬰。
李元嬰聽李治說他也領了罰,看李治的眼神跟看傻子似的:「你幹嘛這麼傻,你不認誰會知道!」
李治認真說道:「你一個人被罰,我心裡不安寧。」
李元嬰覺得這侄子真是傻,不過傻得還蠻可愛。叔侄倆一同去藏書的地方翻出一卷《禮記》,一看,傻眼了,字這麼多?!
這麼一本書抄完,怕是要把手抄廢了!
這年頭的書不是一頁一頁的那種,而是卷成一卷,《禮記》攤開後賊長,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小字,李元嬰還沒看已經開始犯暈。李元嬰嘀咕:「皇兄不是挑字最多的書給我抄吧?」
李治道:「應該是覺得我們不知禮。」
李元嬰哼道:「不是我們,是我。本來隻罰我一個的,是你自己自討苦吃!」對於李二陛下這種罰人還要拐著彎兒罵罵他的行為,李元嬰很不滿。
李治說:「我們還是趕緊抄吧,要不然抄到明天都抄不完。」
李元嬰最不愛寫字,可李二陛下不可能讓他蒙混過去,只好與李治分坐兩邊開始抄書。
反正都要抄了,李元嬰索性邊抄邊瞅瞅《禮記》到底寫了啥,回頭去萬界圖書館換點好東西。一讀之下,李元嬰覺得這書可真了不得,衣食住行、婚葬祭祀、禮樂教育、為人處世,什麼都管!若是凡事都要照著這《禮記》來活,不知該多累!
幸虧他不是讀書人!
李元嬰邊讀邊抄,抄得認真又專注,稱得上是心無旁騖。
李二陛下遣開身邊的人找過去時夕陽已西斜,他沒讓人驚動屋內的兩人,站在門外看了兩個小子一會兒才踱步進去。
李治先注意到李二陛下的到來,想要起身行禮,卻感覺兩腿一陣酸痛,根本站不起來——坐太久,腿麻了!
李治這番動作驚動了抄得入神的李元嬰。
李元嬰抬頭一看,只見李二陛下站在不遠處瞥著他們。李元嬰堅信會哭的孩子有糖吃,當即把手裡的紙筆一扔,和李二陛下訴苦:「皇兄,我腿麻了,手也麻了!」他把自己面前那一摞字跡十分豪邁的「抄書成果」捧給李二陛下看,可憐巴巴地問,「您看我們已經抄了這麼多,能不能不抄了?」
李二陛下看了眼李元嬰手裡那摞壯觀的書稿,再看了眼李治那薄了一大半的書稿,上前拿起來檢查。一看李元嬰寫的字,李二陛下就想罵人:這能叫字嗎?其中幾張甚至隻胡亂塗了幾筆,就把一張紙塞得滿滿當當!白瞎了這些上好的紙張!
再去檢查李治寫的,李二陛下才神色稍霽,轉頭朝李元嬰開罵:先罵他到哪都不消停,一天到晚只知道胡作非為;再罵他抄書都不好好抄,白白糟蹋了那麼多好紙;最後還要翻舊賬,把李元嬰這幾年來幹的混帳事都數落一遍!
李元嬰打小練就滾刀肉一般的臉皮,李二陛下罵什麼他都乖巧點頭,老實認錯,認真反省!
李二陛下一陣無力,只能問李治:「說吧,這次又是為什麼找上遺愛他們?」
李治忍不住看向李元嬰,想和李元嬰交流一下意見。
李二陛下見狀板著臉罵道:「別看他,你自己說!」
李治沒辦法,只好老老實實把事情都交待了。
聽到兩個半大小子要幫城陽考校未來駙馬,李二陛下有些啼笑皆非。不過,李元嬰對城陽她們是真的好,當真是把自己擺在叔叔的位置上替她們考慮。
李二陛下道:「我給城陽選的駙馬自然是悉心挑過的,哪用你們操心?」瞥見李元嬰和李治在揉手腕,李二陛下無奈擺手,「罷了,都不用抄了,去用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