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嬰風風火火地聚眾讀書多日, 終於被李二陛下察覺了。李二陛下把李元嬰找了過去, 問他搞什麼名堂。
聽到李二陛下這質疑的語氣, 李元嬰覺得挺委屈:「還不許我帶雉奴他們讀書嗎?」
李二陛下懷疑地睨著他,覺得他不單純是讀書那麼簡單。
李元嬰便把自己的陪考計畫給李二陛下講了一遍, 說他姝妹妹這個兄長一看就是可造之材, 他決定把他當成重點培養對象。成長的路上怎麼能不受點挫折?他要帶著雉奴他們一起去陪考, 到時誰考得差誰尷尬, 肯定能因此而備受激勵、發奮向上!
李二陛下悠悠說道:「我看你就是記恨人家要把妹妹帶走, 不讓妹妹陪你玩。」
李元嬰道:「我是那麼小氣的人嗎?」
李二陛下斜睨著他,意思是「你就是那麼小氣的人」。
李元嬰道:「那皇兄你覺得這法子不好嗎?」
李二陛下道:「法子倒是不錯。」想到這弟弟前兩年還被所有人罵不學無術, 現在都有底氣要去和年長兩歲的魏膺比了, 李二陛下點了頭,「行,你回去讀書吧, 可別到時候自己考了倒數。」
這事算是得了李二陛下的應允。
李元嬰是最擅長拿著雞毛當令箭的,李二陛下這邊一點頭,他就去和孔穎達商量回京後要帶著魏姝、城陽和李治他們一起陪考的事。
孔穎達對這種胡鬧行為很是不滿, 國子監乃是大唐最高學府, 怎麼容這小子這麼胡來。他擰著眉說:「哪有這麼胡來的?!」
李元嬰道:「皇兄都說好, 有什麼不可以的,不就多給幾分卷子?」他不高興地哼了一聲,「我又沒想著去你們國子監念書,請我去我都不稀罕去呢,我以後要自己開大書院的!」
孔穎達聽得怒氣上湧, 冷哼:「小小年紀就叫嚷著要開書院,可別誤人子弟。」
李元嬰一點都不慫,當場堵了回去:「我開的書院肯定不會像你們國子監這樣,連讓別人去考個試都不敢。」
孔穎達道:「行,你要考便來考,到時候可別連題都答不全。」
李元嬰順著杆子往上爬,把陪考名單直接寫給了孔穎達。
孔穎達收了名單,讓李元嬰趕緊走,免得他看著想揍。
李元嬰目的達成,歡快地跑了。
孔穎達被李元嬰一激,當即叫人抄了幾份書單,送去給自己的弟子們,叫他們從書單上的書裡出些難點的題目上來,到時他挑揀著最難的組合組合當做考題來考這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看他們到時候還能不能這麼得意!
孔穎達吩咐完,還有些不樂意,去找這幾個傢伙的大家長李二陛下,希望李二陛下管管他們,別讓他們把天底下所有地方都當成戲耍之地。
李二陛下道:「既然國子監有國子監的規矩,那就按照國子監的規矩來。」
孔穎達驚了一下,猶豫著詢問李二陛下:「陛下的意思是,他們要是考上了,就讓他們到國子監念書?」
李二陛下道:「那是自然,既然他們覺得在宮裡學不到什麼了,就讓他們去國子監學點東西吧。什麼時候他們能從裡面考出來了,孔卿你再放他們出來。」
到國子監讀書,衣食住行都是國子監全包的,就是條件肯定不如宮裡好,自己一間房、有人在旁邊伺候這種美事更是想都不用想。
去年國子監擴招,找了一批難管的紈絝子弟進去,可把孔穎達給愁壞了,時不時會找李二陛下訴苦,說這些人不好管,個個都無視國子監綱紀,經常跑回家不說,還把寒門監生收買過去照顧他們起居。你逮了現行說要罰吧,他們眾口一詞說都是自願的,你根本找不著理由罰他們,難道還不許同窗之間相互幫助嗎?
孔穎達一聽李二陛下這話就明白了李二陛下的用意:李二陛下對國子監十分看重,自然不可能放任它成為世家子弟的遊戲之所。要是把李二陛下的弟弟和兒子放進去,對他們一視同仁地管束,其他紈絝子弟肯定就不敢鬧騰了,你爹再厲害,能比當今陛下厲害嗎?
孔穎達立刻道:「陛下英明。」他說完又想到名單上還有三個女孩兒,魏姝、城陽公主和曾經的武才人武媚。孔穎達詢問李二陛下的意思,「城陽公主三人也要一視同仁嗎?」
李二陛下道:「朕記得新羅那邊的王女也在國子監求學,若她們當真能考過,你就把她們和新羅王女安排在一起便好。」
新羅如今是女王當政,派來大唐求學的人中為首的便是女王的堂妹金勝曼。當初金勝曼爭取入國子監時自然也引起了一番爭論,最終因為她的據理力爭而成功入學,現在已經在國子監求學一年多了。金勝曼聰明好學,來時還言語不通,現在基本能通讀大唐文字,連孔穎達也不得不承認這位外邦王女很聰慧。
新羅的王女能去旁聽,沒道理大唐的公主不能。
至於魏姝和武媚,那就當是陪讀的好了。
孔穎達一心想治治國子監那群快要占地為王的世家子弟,便也沒和李二陛下爭辯下去,直接應下了李二陛下的提議。反正,她們考不考得上還是個問題,等她們考上了再討論此事也無妨!
君臣倆議定,孔穎達回去後就改了出題安排。既然要把李元嬰和李治坑進國子監當「整治標杆」,題目自然不能太偏太難,稍微穿插幾道難題打擊打擊他們就行了,最終還是要讓他們考過的。
此後,孔穎達每次看到李元嬰過來請教問題就格外耐心,只差沒把他當自家子侄來教導。
李元嬰總覺得怪怪的,和李治嘀咕:「我覺著老孔要陰我。」
李治沒感覺出什麼不對:「孔祭酒一向這樣的,以前孔祭酒對我們也挺和顏悅色啊!」
李元嬰道:「那是對你們。」
李治實話實說:「要不是你總氣他們,孔祭酒也不會總罵你。」
李元嬰一琢磨,感覺李治說的也有道理,可能孔穎達看他最近那麼好學,態度才會有這麼大的變化,沒必要大驚小怪。他很快把一開始那點異樣拋諸腦後,每天帶著魏姝她們讀半天書玩半天,不時還去刺激一下魏膺,說什麼「我們已經看完某某書啦,你看到哪裡了」,弄得魏膺每晚挑燈夜讀,生怕自己真的被李元嬰這個自己曾經看不起、覺得不學無術的紈絝小王爺比下去!
轉眼到了五月中,太史令觀察到夜裡有星犯太微,通俗點來說,就是出現了掃把星,不吉利。太史令一琢磨,上旨表示這是上個月定下的泰山封禪有悖天命,希望李二陛下明年不要明年不要去泰山搞封禪了。
李元嬰都不上朝的,當然不知道李二陛下明天要去泰山玩。聽人說昨天夜裡有掃把星出現,他還挺遺憾夜裡睡得太死,沒看到這傳說中的掃把星。他宣佈今天不讀書了,大夥一起去找李淳風瞭解彗星的事,主要想從李淳風口裡聽聽那傳說中的掃把星到底長什麼樣。
李淳風是專門研究這個的,給一群小蘿蔔頭科普彗星當然是信手拈來,把古往今來的彗星記錄都給李元嬰他們講了一遍,還動手給他們畫了肉眼可見的彗星犯太微畫面。
李元嬰聽得津津有味。
接著他才從李淳風口裡瞭解到許多學說都愛提的「災異論」,災異論裡的「災」有蟲、疫、水、旱等等,「異」有日食、月食、隕石、彗星等等。按照儒家理論,出現這類天象或者這類災禍屬於非常嚴重的「天譴」,所以朝廷得做點應對措施以免百姓為此惶恐不安。
一般來說,所謂的應對措施就是皇帝好好反省一下自己或者宰輔辭個職什麼的。這次還好,有件現成的事可以抵了:明年不去泰山搞封禪了。
李元嬰聽到這個就覺得不樂意了。以前他也從史書裡讀到過這些東西,不過沒怎麼在意,讀讀就過去了。他記得史書裡寫漢武帝搞了封禪之後,幾乎是每隔五年就會去泰山溜達一圈,前前後後一共去了六七次,多自在!
現在他皇兄登基十五年了,一次泰山都沒去過!最重要的是,他出生到現在還沒去過泰山呢。
李元嬰很失望:「那明年真的去不成泰山了嗎?」
李淳風道:「太史令已經上書,接下來其他朝臣應當也會勸阻。」
李淳風給李元嬰分析其中因由:大唐立國二十餘年,雖然一直輕徭薄賦讓百姓休養生息,國庫還是沒能充盈起來,遠遠沒有隋朝時的富裕。如今天下之財大多還聚攏在各地世家大族手中,朝廷想做點什麼都抓襟見肘。這樣的情況下,魏征他們是不願意勞師動眾搞封禪的。
簡而言之就是,朝廷沒錢,朝廷缺錢,所以大夥都不支持李二陛下去泰山。
李元嬰聽了暗暗咋舌:「原來皇兄這麼窮啊。」
李治道:「不是父皇窮,是朝廷要做的事太多了。」
朝廷要做什麼李元嬰才不關心,李元嬰隻關心自己能不能去泰山。他說道:「等我把茶賣起來了,我就把錢借給皇兄,讓皇兄帶我去泰山玩!」
李治提醒他:「你封地離泰山不遠,到時你愛去玩幾次就去玩幾次。」
李元嬰回憶了一下,泰山在東邊,他封地滕州也在東邊,確實離得不遠啊!李元嬰毫無心理壓力地出爾反爾:「那我不借了!」他皇兄那麼老奸巨猾,萬一他把錢借出去有去無回了怎麼辦?
李治一陣無語。
當天傍晚,兕子就毫無防備地把李元嬰和李治賣了。她先是和李二陛下說起自己幾人去李淳風那邊瞭解到的天文知識,接著把李元嬰兩人的對話告訴李二陛下:「麼叔本來說借錢給您去泰山玩的,結果皇兄說滕州離泰山很近,麼叔就說不借了!」
自從得知彗星的事,李二陛下心情就不太好,誰提起他臉色都不太好。不過兕子不一樣,兕子是他最偏愛的女兒,他聽著不覺生氣,只看向在一旁大快朵頤的李元嬰,挑眉說道:「說了要借又出爾反爾,不是男子漢該做的事。」
李元嬰擱下筷子,有理有據地反駁:「現在我手上才這點錢,對皇兄您來說完全是杯水車薪,還是先不借了!」他很有擔當地給李二陛下打包票,「皇兄您放心,等我去了封地,我一準給你修條從長安直通泰山的大路,沿途給你造好舒服的住處,到時候不花國庫一分錢就讓您到泰山玩兒。別說去一趟了,您想年年去都行!」
李二陛下道:「好,你這話我可記下了。要是到時你做不到,我就治你個欺君之罪,把你扔到崖州去。」
李元嬰轉頭問李治:「崖州在哪裡?」
李治想了想,回道:「在最南邊的海島上,往北和嶺南道隔海相望,往西和交州隔海相望,到處都是海,離長安老遠老遠的。」
李元嬰聽得直點頭,興致勃勃地對李二陛下說:「聽起來很好玩,您只管把我扔去!您放心,等我在那邊住下了,會造些大船繞著海岸回北邊,隔個十年八年就回來看看您。」
李二陛下罵道:「不是要陪人考國子監嗎?吃飽了就滾去看書。」
李元嬰帶著李治他們滾了,出了門口還要和李治嘀咕:「又不是我說要去的,是他自己說要讓我過去,還生起氣來了,真是喜怒無常,難怪人家會說『伴君如伴虎』!」
李治:「………………」
作者有話要說:
李治:你心裡就沒點數嗎?
小王爺: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