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快速發揮完的李元嬰三人, 狄仁傑他們要慎重許多, 畢竟, 誰都不想當墊底的,答起題來自然分外小心。
李元嬰把這國子監上上下下都挑剔完了, 這四人才陸陸續續過來了。李元嬰關心地問城陽:「你答得怎麼樣?」
城陽老實回道:「後面有兩道題沒想出來。」
李治一聽, 不由想起自己答的卷子, 城陽只有兩道, 他有三道不太確定啊!李治頓時猶豫起來, 不會是他墊底了吧?李治和魏膺雖無仇無怨,但還是想尋求一下平衡, 問魏膺:「你答得怎麼樣?」
魏膺臉色其臭, 不願搭理這個和李元嬰一夥的傢伙。可人家天家嫡子,身份尊貴,都好聲好氣地問他了, 他不答,有違他爹從前對他的教導。魏膺甕聲甕氣地道:「不怎麼樣。」
李治見他臉色確實不好,也不戳人傷口了, 又去問年紀和李元嬰相仿的狄仁傑。
狄仁傑也早早得了李元嬰叫人送來的書單, 雖無名師, 祖父卻也算是個朝官,給他答疑解惑不成問題,陸陸續續算是把「參考書目」讀完了。他答道:「我也有兩道題不太確定。」
李元嬰一點都不照顧別人的情緒,得意洋洋地說:「我全答出來了!」
李治見他這麼得意,忍不住打擊他:「答完了又不一定對。」
李元嬰才不會被李治打擊到呢, 他驕傲不已:「反正我第一個答完了。」這時他已叫人送了炭火過來,還讓人在一邊煮茶,爐子、茶葉、泉水都是他身邊伺候的人帶來的,若不是門房攔著,他會把長幾和暖被都帶來,一群人圍坐著喝茶聊天兒。
這邊開起了舒舒服服地茶會,孔穎達那邊也陸陸續續收到了七份各有千秋的考卷。
李元嬰的最早送過來,孔穎達找了幾個水準過關的國子監博士過來一起閱卷,大夥都是不太樂意讓李元嬰得意的,所以卯足勁在那卷子上挑刺,連李元嬰寫得稍微狂放些、瞧著漏筆了,他們都給圈起來。
挑刺挑到一半,有人送炭火過來了,說是他們滕王覺得這邊太冷,怕凍著諸位夫子,叫人也取點炭火過來,順便還帶了爐子來給他們煮茶!
孔穎達等人看到這仗勢,判起卷子來倒不好像剛才那麼嚴苛了。有句話叫什麼來著,拿人的手軟,吃人的嘴軟。人家這麼敬重你,你再煞費苦心挑人家短處,被人知道了難免會落了下乘。
平心而論,這位殿下答得還真的挺不錯,一看就是胸有成竹的,那筆法瀟灑自如,可見下筆壓根沒停頓!
孔穎達一見諸人的表情,便知道大家都覺得這個學生可以收。
接著就是判其他人的卷子。
這時候沒糊名的規矩,大夥拿到卷子都習慣性地先瞅一眼名字,瞅完了才下筆。
這邊輪番把卷子判完了,那邊還在討論過幾天要去葵園那邊看看呢。
葵園那邊早已造好李元嬰要的「寨子」,可大冬天的不怎麼好玩,河水都快冰起來了,沒意思,李元嬰自然沒過去玩。
李元嬰覺得要是下雪,他們的樹屋怕又是另一番精緻,去瞧瞧也挺不錯。大冬天的,吃那烤全羊也正好!
一提起玩,李元嬰那叫一個興奮,點子不要錢一樣往外冒,所有玩法都想好了,就只等著一場好雪。
一群小孩你一句我一句地討論著怎麼去玩,聽得魏膺很不是滋味。男孩子哪有不愛玩的?
聽李元嬰提議要幹嘛幹嘛,魏膺樣樣都想玩,可他和妹妹她們不一樣,他這是要來國子監念書的。
聽說國子監這地方管得很嚴,衣食住行都給你包圓了,等閒不讓你往外跑!再說了,哪怕國子監讓他出去,難道他還能和李元嬰湊一塊玩不成。拐他妹妹,不共戴天!
魏膺隻意動了一會,很快恢復臉臭臭的模樣,瞧著活像個縮小版的魏征。
這時孔穎達帶著評卷結果過來了。
孔穎達給李元嬰帶來兩記暴擊。
第一記是這樣的,孔穎達說,你們的卷子都答得很好,通過國子監的考核了。
然後?
然後就沒有了。
李元嬰不甘心地追問:「不排位的嗎?」
孔穎達睨他一眼。
雖然魏征得罪的人多了點,但也沒到他要特意磋磨人家孫子的地步。
真要讓你帶著一群小屁孩把人家壓到墊底,那就不是受點挫折那麼簡單了,簡直是要把人家打擊到泥土裡面去。
孔穎達道:「國子監不興這一套。」
李元嬰不知道他皇兄打算塞他進國子監,還殷勤地勸孔穎達呢:「老孔啊,我覺著這不好。你想想看,都是年輕人,心思多野啊,要不給他們點激勵,敦促他們上進,他們哪會把心思放到學習上。要我說,你應該一個月給他們一小考,三個月給他們一大考,考不過的,休沐日都不許回家,留下來多學學!」
孔穎達不理他,一臉「我看你還能怎麼扯」的表情。
李元嬰別的不行,出起主意來那是一套一套的:「光考不行,往後考完了你得把名次往書齋和大門外一貼,好叫他們知道自己排在什麼位置;家裡惦記著的,也能派人過來看看學得怎麼樣了,是好是歹心裡有數,免得一直記掛或者被他們家孩子欺瞞。你要知道,現在很多為人父母的也活得不怎麼明白,到時候他們孩子學壞了不會說他們自己孩子壞,只說你們沒教好!所以,你得讓他們看得明明白白,才不叫他們賴上!」
孔穎達聽他張口就是這麼一大串歪理,一時都忘了自己要說啥。他只能斥道:「有你這麼說人家父母的嗎?」
其他夫子聽了卻有些意動。
孔穎達可是堂堂國家教育部部長,別人等閒不會尋孔穎達麻煩,可是他們這些當國子監博士的,許多都沒監生家父兄品階高。這種自己兒子弟弟扶不上牆還來賴先生沒教好的雖然不多,卻也不是沒有,他們都受過那樣的氣。
這些少年人都是要臉的,要是每輪考試都給他們貼個榜到大門外供他們家裡人抄閱,他們還不得卯足勁學?
李元嬰張嘴就是這種損主意,聽得一心要入國子監的魏膺和狄仁傑眼皮直跳。雖說孔穎達訓了李元嬰,可他們都看出了其他國子監博士的心動!
常言縣官不如現管,孔穎達乃是朝廷要員,不可能時刻守著國子監這一畝三分地,孔穎達一走,管事的還不是剩下這些人?到那時,他們怕是真的要月月考試、月月排榜了!
孔穎達掃了眼挨了句訓也還得意洋洋的李元嬰,便也不憋著了,直接把第二記暴擊放了出來:「你們回去準備準備,過完年便與其他監生一塊來國子監報到吧。」
李元嬰愣住了。
啥?
老孔在說什麼?
孔穎達慢悠悠地拿起李元嬰他們一開始簽下的文書翻著看,翻到李元嬰快耐不住了,他才繼續說:「雖少有皇室子弟與女子入學的先例,但你們是陛下特許來考試的,年後便都按時來報到吧。」孔穎達看向李元嬰,朝他揚了揚手裡的文書,「這可是殿下你們親自簽下的。」
李元嬰:「…………」
李元嬰當然是不願意的,他和小夥伴話別之後,二話不說衝回宮裡找他皇兄理論。
好端端地,怎麼坑起弟弟來了?瞅瞅他吧,像是每天起來點卯上課的嗎?怎麼看都不像啊!真是豈有此理!
李元嬰火急火燎地奔去李二陛下面前找李二陛下算帳。
李二陛下等李元嬰說完了,才按著憑幾歎起氣來。
李元嬰一聽,他皇兄堂堂一國之君,怎麼還歎起氣來了?李元嬰馬上拋開剛才的怒火,關心地坐下問李二陛下:「皇兄,你怎麼啦?」
李二陛下又歎了一聲氣,煞有其事地和李元嬰說起自己的難處來:這國子監,本是他用來為大唐培育人才的地方。人才嘛,當然是越多越好的,結果前兩年搞擴招,擴出問題來了,招了一批敗壞國子監風氣的傢伙。
如果只是個別問題,哪還好辦,問題是他們一個兩個都這樣,家裡又都是為大唐流過血出過力的功臣,他們也不能因為這些人鬧騰出點半大不小的事就把他們踢出國子監。
法不外人情啊!
李元嬰聽了,覺得這事確實難辦。他問李二陛下:「那和您把我和雉奴他們弄進國子監有什麼關係?」
李二陛下道:「若是我把我最疼愛的弟弟和兒子都送進國子監去,讓孔祭酒嚴加管教,他們還敢亂來嗎?連我的弟弟兒子都不逾矩,他們難道還敢造次?」李二陛下滿含期望地注視著李元嬰,「你一直說要開個大書院,正好去國子監體驗體驗,看看有什麼缺的,有什麼要改的,回頭正好吸取教訓提前補上、提前改了。再說了,論起對付不服管教的傢伙,你是最擅長的,看看你讓你姝妹妹的兄長變得多上進?」
一聽李二陛下誇自己,李元嬰尾巴馬上翹起來了,得意地在背後甩啊甩。他驕傲地說:「你這麼說也有道理,那我就去。」
李元嬰來的時候怒氣衝衝,走的時候又歡喜得不得了。
要去國子監,他得先回去就和柳寶林說,再和小夥伴們商量商量。這次皇兄對他委以重任,他這次說是去讀書,其實是去整治那群紈絝子弟的,順便也去學學老孔怎麼管教學生,回頭他家書院也學一學。
李元嬰這廝沒心沒肺,李二陛下一誇他就上套,和柳寶林說完這事後就興致勃勃地去找小夥伴們商量去國子監後怎麼玩。
柳寶林聽說李元嬰要去國子監,都懵了,感覺過年都沒了滋味,忙叫人去打聽打聽國子監是什麼情況。
聽得越多,柳寶林心裡越沒底,國子監聽著是讀書的好地方,可聽人說那邊管得嚴,衣食住行都由國子監包圓了,不許帶人進去伺候。
這哪行啊?
她家寶貝兒子,從小到大連衣服都沒自己穿過,哪能沒人在身邊伺候?所有監生都一塊用飯,飯菜肯定不會好吃到哪裡去,她兒子嘴巴那麼挑,餓瘦了可怎麼辦才好?
柳寶林愁得團團轉,恨起了自己沒爭得什麼好分位,不能替兒子爭取什麼。但凡她能說得上話,或者太上皇還在,兒子哪會讓人這樣磋磨?
柳寶林暗暗抹了回淚,回頭見李元嬰開開心心地回來了,試著問他:「兒啊,我們能不去國子監嗎?」
李元嬰見柳寶林眼眶紅紅的,眼見是哭過了,便拉著柳寶林的手坐下:「去是肯定得去的,我都答應皇兄了。娘你莫擔心,誰能叫我受委屈啊?」
柳寶林聽他定了主意,當下不再多勸,忙裡忙外地給李元嬰備箱籠去了。既是要去,那要帶的東西就多了,柳寶林看著是缺了哪樣都不行,又背著李元嬰哭了一會,只盼著李二陛下早些放他們母子去封地。
作者有話要說:
叮!李二陛下朝你發送「歎氣.gif」表情!
小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