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怡出了酒肆,快步從馬側取下佩劍,轉身就拐入了街邊的小巷子。
天上春日悠悠,小巷輕風徐徐。
薑怡走到四下無人之處,拔出長劍,回身指向跟隨在身後的左凌泉。
只是剛剛轉身,就瞧見左凌泉把手伸了過來,手心躺著一個胭脂盒子。
?
薑怡稍顯意外,愣了片刻,才重新眼神微冷:
“你準備得倒是周全,還知道一碗水端平,你把本宮當什麽人?”
左凌泉已經成了未來的駙馬,理所當然回答:
“當未婚妻啊。”
薑怡被這句話懟得啞口無言,想反駁兩句,但左凌泉說的又是實話——左凌泉本來就是她親自選的駙馬,不把她當未婚妻當什麽?
薑怡表情變幻莫測,憋得十分難受,半晌才憋出一句:
“哼——,既然知道,你為何還在外面勾三搭四?你真當本宮不存在不成?”
左凌泉神色風輕雲淡:“什麽勾三搭四,公主言重了,我上次都說了,和湯姐沒有私情。”
“沒有私情,你送人家胭脂?送的還是和本宮同款,你當本宮沒看見?”
“我今天買了十幾盒胭脂,不光是湯姐,棲凰谷的師姐們,還有吳前輩,只要是我在京城認識的女子,我都給買了一盒。送胭脂就是有私情的話,難不成我和吳前輩也不清不楚?”
薑怡眉兒微皺,倒是想起以前在棲凰谷,因為她是公主財大氣粗,每次買胭脂,師姐師妹都鬧著讓她給帶一盒的事兒。
這麽說來,他好像沒騙人……
薑怡手中的劍緩緩放下,不過仔細一想又覺得不對,把劍重新抬起:
“你送棲凰谷的師姐妹也罷,為何要送那個女人?市井百姓最講究這個,只有男子心怡對方,才會送胭脂,女子也只有喜歡才會收下……”
“我給所有人都買了一盒,又不是別有用心,朋友之間禮尚往來罷了,為何不能收?”
“別人可以,她就是不能收,你上次還和她傳出過流言……”
“公主殿下莫不是吃醋了?”
??
薑怡神色一震,瞪著左凌泉:
“誰吃醋?我會吃你的醋?你以為本宮是你什麽人?”
“未婚妻。”
“……”
得,話題又回到原點。
左凌泉微微偏頭,把胭脂遞給薑怡:
“公主吃醋,我和湯姐也沒啥,你不信我也沒辦法。”
薑怡微微蹙眉,略一回想,發現自己今天的言行,好像是有點不對勁。她肯定不會吃醋,也不該吃錯,思來想去,覺得應該是左凌泉身為駙馬,卻在外面沾花惹草,不把她這個公主放在眼裡又騙她,所以她才生氣。
薑怡捋清楚頭緒後,把劍慢慢放下來,靜氣凝神,開口道:
“本宮選你當駙馬,只是因為你最合適,你別以為本宮會吃醋。我上次在起雲台便都說了,你有相好接回來當妾侍即可,你坦陳相告,本宮能包容,但你若是瞞著我騙我,哼……”
“那行,我以後要是有相好,第一時間告訴公主。”
“嗯?”
薑怡放下的劍又抬了起來。
左凌泉微微攤開手:
“嗯?”
“……”
薑怡抿了抿嘴,咬牙道:“本宮是說上次,湯靜煣!”
“哦。
” 左凌泉微微點頭:“明白了。”
你明白什麽了你?
薑怡覺得不大對,好像給自己挖了個天坑。
但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再強調不是明說自己吃醋,但要是不強調,這廝真得順水推舟,她豈不是難還得和那個狐媚子躺一個被窩被欺負?
薑怡心中急急思索了下,覺得還是得委婉暗示下,她收起長劍,換成了長公主的威嚴模樣,嚴肅道:
“明白就好,只要你安分守己、潔身自好,記住駙馬的本分,本宮自是不會虧待你。”
說完之後,薑怡抬手拿過了胭脂:
“這次既然買了,那我就收下了,免得你心生不滿,覺得本宮看不起你。”
左凌泉瞧著薑怡一個人唱獨角戲,心裡覺得好笑,收手沿著巷道行走:“公主不嫌棄就好。這些天在棲凰谷,國師的事兒沒查到頭緒,等有消息第一時間告知公主。”
薑怡提著長劍,想聊正經事兒,但根本沒心思聊這些。她握著手中的胭脂,猶豫了下,還是從腰後取出鹿皮夾,丟給左凌泉:
“你記著正事兒就好,本宮行事向來公正,來而不往非禮也,這是賞你的。”
左凌泉接過鹿皮製成的皮夾,打開瞧了眼,腳步便是一頓:
“這是符籙?也太貴重了些。”
“只要你老實本分,這點算什麽。”
薑怡瞧見向來風輕雲淡的左凌泉,露出驚喜的眼神,心裡有點小得意,不過得意並未表現出來,只是如同上位者看待晚輩般,詢問道:
“在棲凰谷感覺如何,修煉方面有頭緒沒?”
左凌泉知道幾張符籙的貴重,合上皮夾後收緊懷裡,微笑道:
“還在嘗試。公主最近如何,看你火氣好像有點大。”
薑怡出門時還沒火氣,但過來就有了,她斜了左凌泉一眼:
“本宮火氣大,還不是因為你。只要是個正常女子,哪怕沒有半點情誼,看到名義上的未婚夫,跑去送其他女人胭脂,你覺得她會歡天喜地?本宮送其他男人東西,你會心平氣和?”
左凌泉負手行走,抬起頭來抽了抽鼻子:
“公主,你聞到什麽沒?”
“嗯?”
薑怡眉頭一皺,還真傻乎乎的聞了幾下,除了一巷春風什麽都沒聞到,蹙眉詢問:
“什麽?”
“沒什麽,好像是哪家醋壇子翻了。”
“你!”
薑怡頓住腳步,覺得和左凌泉就沒法心平氣和的聊天,她懶得再說,轉身就躍上了院牆,幾個起落不見了蹤跡。
左凌泉目送薑怡遠去後,心滿意足,走出小巷,找起了失蹤好久的五哥……
轉眼已是下午,杏花街上笙歌不斷,沿街青樓妓坊內歡笑如潮,隨處可見憑欄招邀的妖豔女子。
富家公子扎堆的街面上,左雲亭牽著黑色小毛驢行走,酒意早已經清醒,舉止也穩重了些, 認真四處介紹:
“老陸啊,這裡就是杏花街,東華城最值得遊樂的地方,比那些個山啊、水啊有意思多了,酒更是不錯……”
戴著鬥笠的老陸,負手緩步走在身側,目光並未放在周邊世俗女子身上,只是觀賞著黃昏時分的街景。
走出一截後,老陸回過頭來,看向後方:
“你那堂弟,走丟了?”
左雲亭輕聲長歎,面容唏噓:
“如果不出意外,我堂弟恐怕已經入土為安。那可是我的摯愛親朋、手足兄弟,年紀輕輕便遭逢此劫,我這當哥的,心中實在抑鬱難消。走,咱們在找個地方喝兩盅,一起緬懷一下。”
說完就拉著老陸往青樓大門走。
老陸看盡人生百態,知道左凌泉遇上了啥大劫,不過對於去青樓緬懷酒友,他自然搖了搖頭。
左雲亭也是心細之人,察覺之後,關切詢問:
“老陸,你是不是不行?”
面對這個靈魂拷問,老陸沉默了下,還是和所有男人一樣否認:
“老了,看淡了。”
左雲亭嘖了嘖嘴,湊近幾分小聲道:
“不行也沒事兒,就憑咱倆這關系,我不會笑話你。再者這是清場,喝酒聽曲兒的大雅之地,又不做皮肉生意,也用不上。你不是走累了想停下來看看嗎?這地方能不回味一下?”
盛情難卻,老陸見此,倒也不再拒絕,不過往裡走的時候,還是拉了拉鬥笠。
這個舉動,可能也是怕被某個神通廣大的道友,不小心瞧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