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總是逆來順受的聖父霍衍,竟然學會拒絕人了?
為什麽啊!
簡堯思來想去,想到了一個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原因——他這個穿書的人引發的蝴蝶效應。
吃飯的時候簡堯心不在焉,一直在偷瞧霍衍,想從霍衍臉上找出他突然改變的原因,或是一點蛛絲馬跡。
“怎麽了?我臉上有東西嗎?”霍衍停下動作,抬起頭看向簡堯,臉上帶笑。
簡堯遲疑再三,還是忍不住問:“你剛剛為什麽讓他們出去?”
可能是因為食堂裡的太多,那兩個男生在被趕出隊伍後也不敢再爭論叫囂,畢竟他們還是要臉的。
也有可能是因為自己在,畢竟按照這本書的邏輯,配角都不怎麽要臉,只要能惡心到主角和讀者,那他們的任務就算圓滿結束。
霍衍:“我是覺得你說的對,我不能一直這樣。”
簡堯愣了愣,他長舒一口氣,笑得陽光燦爛:“你就該這麽想,也早該這麽做了!”
“你越是縱容和忍讓,他們就越是得寸進尺。”
霍衍看著簡堯的笑臉。
他從沒見過像簡堯這樣的人,明明與他無關的事,卻總是能讓他展露笑顏。
好像他過得好一些,簡堯也會因此感到快樂。
“今天我爸可能會去你家。”霍衍看著簡堯的嘴角。
簡堯奇怪道:“他來我家幹什麽?”
“不會是借錢吧?”簡堯還記得昨天霍乾找霍衍要錢的嘴臉。
那種天經地義的語氣,聽一次就能讓人嘔一次。
霍衍:“想借你們家的房子。”
簡堯瞪大眼睛,甚至沒能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霍衍在說什麽:“什麽?!”
“我媽在給人當保姆。”霍衍語氣平靜,“媽”這個字從他的嘴裡說出來,似乎跟別的字沒有任何區別,“她一直照顧的少爺想來這裡玩,又不想住酒店,我爸覺得你們家的房子最合適。”
簡堯這下明白了,他怒道:“不乾,憑什麽?!”
霍衍不知道,他可知道,那個少爺就是霍乾和楊金花的親兒子,是鳩佔鵲巢的鳩。
就算禍不及子女,但這個親兒子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他自私又殘忍,明知自己是隻鳩,也想把真正的鵲弄死,好讓自己永遠坐穩那個位子。
陷害和虐待,用盡了各種手段,僅僅因為他放不下豪門的享受。
還讓霍衍的親弟弟親手對付自己的哥哥。
“反正不行。”簡堯怒火中燒,“給再多錢我都不乾,我媽肯定也不乾,我們家雖然不算多有錢,但也不缺那點。”
簡安之是個童話書籍作家,這麽多年積累了不小的名氣,在行業內也頗有地位。
家境也算殷實,至少沒到為了錢帶著兒子去住酒店,然後把房子讓給別人住的地步。
自願把房子出租和被人用錢砸出租是兩碼事。
或者砸錢的人是其他人還好,但那人是“假少爺”,那就絕對不行!
“不行。”簡堯越想越氣,他直接站起來,難得直視著霍衍的眼睛說,“我晚上下課不等你了,我先回去。”
他要防止他媽被霍乾找借口說服。
反正他不願意以後住那個“假少爺”住過的房子。
霍衍似乎沒想到簡堯會這麽生氣,他輕聲詢問:“只是暫住一段時間,還會幫你們訂酒店,給房租,你為什麽不高興?”
“我、我……”簡堯無法把原因說出來,總不能說我知道你將來會遭遇什麽,於是迅速給自己找了個借口,“我仇富!”
簡堯哼哼唧唧道:“反正富二代我都不喜歡。”
霍衍沒有馬上回話,他的目光下移,落在了簡堯因為緊張和說瞎話而交握的雙手上。
“是嗎?”霍衍輕笑道,“這麽巧,我也仇富。”
簡堯眨眨眼,以為自己聽錯了,他莫名的看著霍衍,小心翼翼地問:“你剛剛說什麽?”
霍衍:“我說我也仇富。”
簡堯:“……”
“哈哈。”簡堯乾笑了兩聲,“那我們多了一個共同點。”
“對了,我聽我同桌說,最近好像到捕蛇季了。”簡堯略顯生硬的轉移話題,“到時候你會上山嗎?”
霍衍:“會。”
簡堯倒是相信霍衍去抓蛇不會出什麽事,因為書裡霍衍只會遭遇**,但他還是擔心自己的蝴蝶翅膀會改變這一切,因此勸道:“你都高二了,還花時間去抓蛇幹什麽?有那個時間不如多刷點題,我家裡也有高二的卷子,你要不要做?我今晚回去拿給你。”
“好啊。”霍衍沒有拒絕。
簡堯松了口氣:“你就該這樣,多為你自己想想,這世上誰都靠不住,只有自己靠得住。”
吃完午飯,簡堯回到了教室,不是所有學生都會在食堂或者學校附近吃午餐,住的近些的都會回家吃,住校的學生吃完飯後也會回宿舍午睡,只有簡堯這些住得比較遠的走讀生才會在吃過午飯後回教室午休。
把教室的窗簾拉上之後,為數不多的幾個學生要麽趴在桌面上睡覺,要麽小聲聊天,或者下下五子棋和跳棋。
簡堯也趴在桌上,閉著眼睛想霍衍說的話。
他現在才反應過來,書中這段劇情裡並沒有豪門的出現,霍衍的這個時期就是不斷受虐,然後落入人生低谷,在低谷中被豪門父母發現,這才進入下一個劇情。
但現在,那個“假少爺”就要出現了。
而且還是很不符合情理的在開學時間過來。
畢竟書中豪門父母還是很在意孩子的教育,兩個孩子從小接受的都是精英教育,小學時期的家教都是研究生或博士,不可能在開學後還放任孩子全世界亂跑。
一定是什麽地方出現了問題。
但簡堯卻抓不住任何線索。
劇情在朝他不熟悉的方向狂奔,而他別無他法,什麽都改變不了。
可能是因為看學生實在無所事事,班主任在第一節課快結束的時候來了趟教室,通知班幹部去領教科書。女生負責清點科目和數目,男生負責運回來,然後再發書。
但是課程表還是要稍晚些,估計還是得軍訓結束了才能拿到。
作為班幹部的一員,簡堯跟在大部隊後面,他滿腦子都是有關霍衍的事,反應過來的時候差點以為自己中邪——就算他穿了書,也不意味著他要圍著霍衍轉。
但他就是不能自控的想到霍衍,想到霍衍可能要經歷的事。
簡堯揉了揉自己的晴明穴,認為自己是看書看得太入迷,對霍衍太共情,才會不自覺的被帶動情緒。
但這不能怪他啊!
多少讀者看到某些劇情的時候也恨不得鑽進書裡替主角出氣?
這肯定不是他一個人會面臨的問題——如果還有別人穿書的話。
“你在發什麽呆?”班長把一摞書抱到簡堯面前。
簡堯下意識地說:“沒什麽。”
然後他伸手把這一摞書接過來抱住。
班長戴著厚重的框架眼鏡,他是自己舉手當的班長,因為無人競爭,所以就任的很輕易,他當班長的原因也很簡單——因為初中三年他都是班長。
而且就學習成績而言,中考成績在班裡也能排到第三。
班長自己也抱起一摞書,跟簡堯一起往回走,他主動問:“你有沒有預習?”
簡堯點點頭:“暑假一直在家上網課。”
班長驚喜道:“我也是,要是你跟我有什麽不懂的題,到時候我們能一起交流。”
“對了,我中午看到你跟高年級的一起去食堂吃飯。”班長語氣有些遲疑,他似乎在猶豫該不該說,但是幾秒之後他還是繼續說道,“那個人是不是叫霍衍?”
簡堯不由自主地微微皺眉,提起霍衍他就想到那些讓他發愁的事:“對。”
班長看著他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說:“我不了解他,但是他們都說他有小偷小摸的習慣,你跟他接觸的時候還是小心一點,身上有錢也別讓他知道……”
“他們?”簡堯有些煩躁,但還是壓抑著情緒說,“我不認識你嘴裡的他們,隻認識霍衍,比起別人嘴裡的霍衍,我更相信自己的眼睛和感受。”
簡堯抿了抿嘴:“我知道你是好意,想提醒我,但希望你不要再跟我說這些了。”
班長的表情瞬間變得尷尬,他低著頭,慢慢放緩速度,跟簡堯拉開了一段距離。
他不明白,他明明是好心提醒,為什麽簡堯的反應這麽大。
有關霍衍的事,但凡願意去打聽,就沒有人不知道。
他只是不希望一個好學生被霍衍帶壞。
就算霍衍成績好有什麽好?人品也很重要啊!
簡堯抱著書回到教室,把書放到講台之後就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
他剛剛落座,周逸就把腦袋湊過來,小聲問:“怎麽了?臉都黑了。”
簡堯一愣,他摸向自己的嘴角,確實是下耷著的,他抿了一下嘴唇,試探性地問周逸:“如果你有一個好朋友,你知道他是個好人,但他卻被所有人誤解,你會怎麽辦?”
這個問題太過複雜,周逸反應了好幾秒才說:“……幫他解釋?”
簡堯搖搖頭:“除了你以外沒人相信他。”
周逸:“那這個人是有多慘啊!”
周逸思考了幾秒,聳聳肩說:“那能怎麽辦?盡量讓自己別被其他人影響唄,如果只有你一個人相信他,那你的能力就很有限,大家都容易從眾嘛。”
簡堯悠悠地歎了口氣。
周逸:“不會吧?你身邊真有這麽倒霉的人?”
簡堯心情複雜,他雙眼沒有焦距的看著黑板,等著班長把書發下來。
每個科目的書從第一排慢慢往下傳,簡堯又看到了熟悉的教科書,教材跟他穿書前學過的一模一樣,這大約是他今天收到的第二個好消息了。
第一個好消息當然是霍衍竟然學會了拒絕。
雖然原因不明。
班長站在講台上,他看著簡堯的目光帶著難堪和憤怒,在發現簡堯注視著黑板後,他又迅速的轉移視線,唯恐和簡堯目光接觸。
班長坐回了自己的位子,同桌看他臉色不對,小聲問:“怎麽了?出去的時候不還好好的嗎?”
班長終於繃不住說:“我中午不是看到簡堯跟高二那個霍衍走在一起嗎?剛剛搬書的時候我就提醒他,讓他小心點霍衍,霍衍手腳不乾淨,結果好心被當成驢肝肺,他還把我說了一頓,讓我以後別在他面前說這些話。”
“我又沒說謊。”班長越說越氣,“我也是為他著想,都是一個班的同學,又不是想害他。”
同桌連忙安慰:“那你就別管他啊,他自己不知道好賴,等他遭殃他就知道了。”
班長:“反正以後我再也不會去熱臉貼他的冷屁股。”
同桌朝著簡堯的方向看了一眼:“他這種首都來的人,肯定也看不上我們,你別管他。”
班長:“看不上那他轉學過來幹嘛?!找成就感嗎?神經病!”
同桌:“你看周逸,一直跟他搭話,平時都不怎麽跟我們說話。”
周逸初中時是初中部的風雲人物,升了高中也一樣,雖然長相一般,但是不僅成績好,籃球打得也好,性格還很開朗,跟誰都說得上話。
喜歡他的人多,嫉妒他的也不少。
同桌小聲說:“反正跟周逸關系好的,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班長垂下眼眸,不再跟同桌繼續討論這個,而是看著自己手裡的筆,沒人能看出他在想什麽。
·
與此同時,待在書房裡改稿的簡安之聽見了敲門聲。
她走到簡堯的房間,從陽台望下去,看清了正在敲門的人。
“霍衍爸爸,有什麽事嗎?”簡安之很有防備心,她喊道,“現在不方便去給你開門。”
霍乾乾笑著說:“還是當面說比較好,你給我開開門。”
簡安之:“打電話說也是一樣。”
霍乾有些不耐煩:“反正是好事,你別錯過之後再怪我沒跟你說。”
簡安之並不太信霍乾嘴裡的好事,她依舊沒有如霍乾的願:“霍衍爸爸,真不好意思,要是不能在電話裡說就算了吧。”
“你這人怎麽……”霍乾的表情驟然猙獰,但很快恢復了往常的樣子,他小聲冷哼,“女人就是頭髮長見識短,膽子還小,看誰都像看壞人。”
後面的話簡安之沒聽見,她見霍乾不說話就說:“我還有事,下次有機會再聊,我先去忙了。”
霍乾眼睜睜看著簡安之從陽台退走。
他一腳踹在了身旁的樹上,不等他發泄完,手機鈴聲又響起。
“金花啊。”霍乾抱怨道,“那女的就沒給我機會說。”
楊金花在那邊沒好氣地罵道:“你這個當爸的給兒子做過什麽?!讓你辦點小事都辦不好。”
霍乾:“你什麽意思!兒子是你換走的!現在你來怪我了?!”
楊金花這才換了個語氣:“我不是這個意思,老霍啊,咱們虧欠小淼,咱們得彌補他。”
“他也只是想過去玩玩,咱們當父母的就得讓他玩盡興。”
“要是那家人不答應,你再想想辦法吧。”
霍乾煩躁的抹了把自己的頭髮:“我能有什麽辦法?老子要是那麽有辦法還在這兒?”
楊金花輕聲說:“你不是說是個單身女人帶著孩子嗎?”
“嚇嚇她不就行了?”
“又不是真要搞出什麽事。”
“嚇人又不犯法。”
“為了咱們兒子,你可得拿出當老子的樣來。”
“別讓兒子失望。”
·
剛放學,簡堯甚至來不及跟剛認識的“朋友”們打招呼,就像背後長了翅膀一樣從教室衝出去,他一路連忙帶跳,一眼望過去讓人頭暈目眩的台階此時在簡堯眼裡就是平地,他一步就能邁下兩步台階。
可能是因為簡堯帶了個“壞頭”,他身後本來就慢悠悠下台階的學生們也紛紛效仿。
下個台階變成了速度的比拚。
只不過簡堯沒有察覺,他走到街頭,等了接近半個小時才等到那輛縣城裡唯一的公交車,
公交車絕不會考慮乘客的感受,它慢悠悠地晃著,顛簸著,像一隻烏龜,只要能到達目的地,誰也不能質疑它的速度。
簡堯掏出鑰匙開門的時候嘴角都還緊抿著。
其實這套房子也不是他們母子買下的,而是租住,按理說能再租出去一次,並且對方還包他們的酒店費用,就可以再賺一筆,從哪個角度想都不虧。
可能對霍衍來說不算什麽,霍衍甚至都不知道即將到來的“少爺”是造成他悲慘命運的重要推手。
但簡堯不願意,他自認是霍衍的朋友,作為朋友,即便不能為對方兩肋插刀,也不能落井下石,讓對方難過。
更何況霍衍對他也確實是溫柔又體貼,這樣的人不該承受書裡的折磨。
“媽!”簡堯一邊在玄關換鞋,一邊抬起頭朝屋裡喊,脫鞋的時候差點被自己的腳絆倒。
他一隻手撐在玄關上,又喊了一聲:“媽!”
簡安之在樓下聽見兒子的聲音,她披著披肩走下來:“你先把燈打開,出什麽事了這麽急?”
簡堯這才打開玄關的燈。
“霍乾是不是來找過你啦?”簡堯跑去廚房倒了杯水,遞到了簡安之手邊。
簡安之坐到沙發上,看著兒子正聚精會神的看著自己,一雙眼睛又大又亮,她沒忍住,笑著去揉了一把簡堯的頭。
簡堯自然卷的頭髮摸起來手感很好,簡安之摸個沒完,但簡堯也不催。
“怎麽叫的人?”簡安之摸著兒子的“狗頭”,閉著眼睛教育,“不管他是什麽樣的人,你當著誰都該叫他叔叔。”
簡堯:“知道了,下次我肯定記住。”
簡安之這才說:“他是過來找過我,但我沒讓他進門,霍衍這個爸爸跟霍衍不一樣,按理說能教出那樣一個孩子,當父母的就算再……哎……”
簡安之歎了口氣,然後就不再提霍衍家裡的事,她喝了口簡堯端來的水,笑著說:“他什麽都沒跟我說,我讓他給我打電話,他也沒打。”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麽?”簡安之看著簡堯的側臉。
明明簡堯才穿來不久,但他跟簡安之竟然真的就像母子,他一個眼神動作,簡安之就能知道他在想什麽,又或者他隱瞞了什麽。
“今天霍衍跟我說了。”簡堯不覺得這件事需要瞞著簡安之,他對簡安之有種莫名的信心,認為她絕不會因為錢而搬離這棟房子,“他媽不是在給人當保姆嗎?雇主家的兒子想來這邊玩,又不想住酒店,霍乾就想讓我們把房子讓出來,然後我們去住酒店。”
簡安之笑道:“我還以為是什麽大事,讓你這麽著急,你媽我正忙著給新書收尾,沒空搬來搬去,這下安心了吧?”
簡堯衝簡安之露出一個格外燦爛的笑容。
簡安之伸手扯了一下他的臉頰,笑歎道:“你這臉上藏不住心思的毛病也不知道像誰。”
這個簡堯倒是知道:“像外婆。”
簡安之:“……倒也是。”
雖然穿來後還沒見過,但簡堯能找到關於兩位老人的記憶,他們和藹又慈祥,從不對簡安之如何育兒指手畫腳,對待孫子更像兩個老小孩,會偷偷帶著孫子去吃油炸食品和冰淇淋,然後一起挨簡安之的訓。
可能是因為幾乎把一輩子都奉獻給了教育行業,也從不鑽研人情往來,所以這麽大的年紀依舊有兩顆赤子之心,每年的工資一大部分都捐贈給了愛心機構,還定向捐助了十幾個山裡的貧困孩子讀書。
甚至於簡安之每次給他們打錢,這筆錢他們也從來不用,存在那裡等著供孫子讀書。
按他們的話說,只要簡堯願意讀書,家裡就能供他一直讀下去,讀到七老八十都行。
簡堯從未得到過家人的愛,因此哪怕只是從回憶中翻出來,也依舊覺得甜。
是那種做夢夢見都能笑出來的甜。
“他不會來找我們麻煩吧?”簡堯還是有些擔心,他不願意稱呼霍乾為叔叔,又不能直呼他的名字,隻好用“他”來代指。
簡堯知道霍乾的德性,他沒有三觀,更沒有下限。
簡安之倒是很樂觀:“他能怎麽找我麻煩?在我們家門口倒垃圾?這些都是小事。”
簡堯:“……”
他不知道該怎麽對簡安之說,只能提醒自己多觀察多注意,別讓霍乾有可趁之機。
反正只要他不在家,簡安之的防范心還是很重的。
跟往常一樣,簡堯吃了兩片烤好的吐司後休息了幾分鍾,然後就去浴室衝澡,最後上床睡覺。
他躺在床上睡不著,拿出手機又不知道該看什麽。
於是他在腦海中演練將來霍衍大學畢業,有了成就以後霍乾和楊金花兩口子會露出什麽表情。
那個時候霍衍肯定已經跟他們斷絕關系了。
還有霍衍的親生父母,霍衍也不能理。
那群人都是吸血鬼,不配得到霍衍的一個眼神。
簡堯想看的是他們捶胸頓足,悔不當初的模樣。
在書裡沒看到的場景,不知道在這裡能不能看到。
他在腦海中幻想著,慢慢進入了夢鄉。
·
凌晨兩點,一扇老舊的木門被推開,在黑暗的寂靜中發出略顯刺耳的“吱呀”聲,推門的人自己被嚇了一跳,他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等了幾秒後才呼出一口長氣。
他的手裡提著一個塑料袋,沉甸甸的墜著他的手,裡面好像是固體,又好像是液體。
霍乾低頭看了眼塑料袋,為了防止裡面的血漏出來,他還專門套了兩層塑料袋。
楊金花讓他想辦法,他能想到什麽辦法?只能從電視劇裡學。
電視劇裡威脅人不是刷漆就是在對方門口扔死耗子死貓,為了看起來更恐怖,他晚上才去主城區的市場買了一隻雞,讓老板現殺,放出的血也得給他。
這樣就夠了吧?
一個單身帶孩子的女人,能不被嚇到?
到時候再談,她肯定會同意。
霍乾心情陡然變得輕松起來,是啊,他這個當爸的總得給兒子提供一些好東西。
等以後兒子獨立了,不靠那家人了,自己跟金花再去和他相認,下半輩子自己就能過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好日子了。
那樣的日子想想都能讓他樂得找不著北。
提著塑料袋,霍乾小心翼翼地走到簡家院門口,他準備把雞血灑在門口,把雞扔進圍牆。
公路上倒是有攝像頭,但居民區沒有,他覺得自己肯定不會被發現。
就算被發現了也沒證據。
甚至於哪怕有證據,也最多被罰錢,如果要蹲局子的話就把鍋甩個霍衍。
霍乾在簡家門口半蹲下去,他並不怎麽靈活的手指拆著塑料袋——老板不知道怎麽想的,裝袋的時候竟然給他打成了死結,霍乾越拆越不耐煩,甚至想直接把塑料袋撕開。
夜裡涼風陣陣,霍乾的精神高度緊繃,他乾過很多壞事,但這種事還是第一次乾,業務還有些不熟練,因此格外小心。
就連路邊的蟲鳴在他耳朵裡都會變成人的腳步聲。
霍乾解到一半就意識的回頭,然後再次低頭解袋子,周而複始。
就在他終於快要解開的時候,一道涼風忽然從他背後吹來,激得他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路燈昏黃,人影投射在霍乾身上。
霍乾有些呆滯的看著忽然出現在自己眼前的影子,甚至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這道身影格外熟悉,霍乾轉頭看去——
熟悉的人,熟悉的臉,唯一不熟悉的是對方的表情和氣質。
那張永遠掛著笑容的臉此時像被冰封住般透露著寒意,眼眸幽深而冷漠,像是沒有感情的精致木偶。
霍乾下意識地低喊道:“不聲不響的,你幹嘛?想把你老子嚇死?”
只是這次他沒有聽見回應。
他看著霍衍走到他面前,霍乾連忙站起來,只是站起來的這一刻,對方已經抬起了手。
霍乾的身體瞬間軟了,他像是被抽去了筋,軟趴趴地向下滑去。
打暈他的那隻手接住了他。
失去意識前,霍乾看到的最後一樣東西是不遠處的路燈,慢慢由實變虛,像是一張放肆而陰狠的笑臉。
不知過了多久,躺在地上的霍乾悠悠轉醒,他茫然的環顧四周,這是他熟悉的環境——他家。
霍乾迷茫的發了幾秒呆,還沒意識到之前發生了什麽,等他終於回憶起剛剛的遭遇時,另一個房間響起了腳步聲。
漆黑的夜晚,沒有人聲的郊外,就連月光都比平常黯淡。
霍乾咽了口唾沫,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但他還是喊道:“霍衍?!是你吧?是不是你?!”
“你要幹什麽?!你想幹什麽?!”
臥室的門被推開了,霍衍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他的一半身體暴露在燈光下,另一半身體隱匿在黑暗中。
“爸。”霍衍面無表情的喊出這個原本非常親密的稱呼。
霍乾忽然打了個哆嗦,他感覺到一種莫名的恐懼,好像站在他面前的不是那個他熟悉的,逆來順受的養子,而是一個他從未見過的陌生人。
霍衍走到霍乾眼前,此時霍乾還趴在地上,霍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目光中沒有憤恨,只有悲憫的探究。
“別叫。”霍衍微微俯身,他歎氣道,“我不想現在就割掉你的舌頭。”
霍乾瞪大雙眼,直覺告訴他,眼前這個跟他養子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乾得出來。
黑暗降臨的時候,永遠處於光明中的人總是不敢置信。
如同此時此刻的霍乾。
霍衍挽起袖子,臉上終於浮現出了平時的笑容。
霍乾嚇得聲音顫抖:“你、你要幹什麽?我是你老子!你信不信我叫人!”
霍衍看了眼窗外的夜景:“隨你。”
霍乾崩潰道:“你到底要幹嘛?!你tm長本事了是不是?!我告訴你,你完了!你等我站起來,我打斷你的腿!”
“腿?”霍衍看向霍乾的雙腿,他眼睛微眯,笑道:“我還沒有考慮過這個,但既然是你選擇的,那我就按照你的想法來。”
夜漸深了。
簡堯夢見自己在看一場球賽。
球場突然有人驚叫了一聲,那聲驚叫短促而尖銳,嚇得他從觀眾席的座位上掉了下去,摔了個屁股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