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周家不是一個有錢人家, 而是一個活在舊社會的大家族, 光靠他們的力量就能左右社會的發展。
而這個世界也沒有什麽管控,周家有錢,所以他有權勢,拳頭就更大。
周家如果要對付什麽人, 根本不需要他們自己動手, 只需要一個眼神一句話, 就有無數狗腿子上趕著去表現。
所以簡堯才沒有懷疑周文遠說的話, 周文遠確實有那個能力讓簡安之這輩子都無法再出書。
他的威脅是那麽直白,卻又那麽讓人無力。
這個世界本來就不講道理,簡堯也找不到能講道理的地方。
這是他穿書以來第一次真正感受到原書作者的惡意, 霍衍就是在這樣一個地方出生成長。
簡堯站在酒店房內,他沒有動, 而是平靜的看著房間裡的一切, 總統套房很大,裝修的很豪華, 沒有金燦燦的裝飾物,卻依舊會讓人覺得造價不菲。
連擺在茶幾上的煙灰缸都是上萬一個的奢侈品。
房間裡的燈很亮, 正因為亮,所以那飄散著的煙霧才格外顯眼。
坐在沙發上的周文遠沒有站起來, 他靠在沙發上,仰著頭吐出一口煙,他身邊的人笑鬧著去摟坐在身邊的女人。
女人們笑著去倒酒,去點煙, 倒滿酒的酒杯在燈下折射出光芒。
“滾過去。”周文遠笑著踹了一腳坐在他旁邊的朋友。
朋友被這一腳踹在腿上,但他沒有生氣,反而嬉皮笑臉的說:“有了新人忘舊人啊?走就走。”
朋友站起來拍了拍褲腿,他坐到另一邊的沙發上,跟其他人擠在一起。
周文遠抬起頭看向簡堯,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子,那雙狐狸眼微彎:“過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簡堯身上。
簡堯全身僵硬,手還緊握著兜裡的手機。
來之前他還是給霍衍發了消息。
但他不是讓霍衍自己來,而是如果他半個小時內都不回短信,不接電話,就讓霍衍報警。
哪怕這個世界裡的警察也奈何不了周家,但至少可以爭取時間。
他還是什麽都沒對簡安之說,他知道一旦告訴簡安之,簡安之肯定不會讓他來,她會犧牲自己的事業。
但簡堯做不到在明知她會怎麽選的情況下告訴她這件事。
即便這個世界是虛假的,但在簡堯眼裡,簡安之跟霍衍都是真實的。
他的雙手緊握成拳,走到了周文遠身邊。
此時周文遠坐在沙發上,簡堯站著,兩人一個仰頭一個低頭,但神情卻全然不同。
“傻站著幹嘛?”周文遠,“坐啊。”
簡堯抿著唇坐了下去,還好兩人中間還有空間,不至於挨在一起。
“怎麽這個表情?”周文遠湊近簡堯,他看著簡堯的眼睛跟睫毛,“這麽怕我?你對我誤會還挺深,我雖然看起來不像個好人,但還真不是什麽壞人。”
周文遠的朋友們笑著附和:“周哥對朋友可沒得說。”
“你是運氣好,我還是頭次看周哥對誰這麽有運氣,可惜你不是個女的,不然將來還可能是周家大少奶奶。”
周文遠收斂了笑容:“大少奶奶?”
朋友們立刻閉上了嘴。
簡堯面無表情,隻覺得這運氣誰願意要誰拿去最好。
反正他現在看到周文遠的臉,就隻覺得惡心。
周文遠已經習慣了仗勢欺人,他甚至不認為自己在使用有錢人的特權,反而以為這就是他生來就有的權力,他並不覺得有什麽不對,甚至以此為傲。
他也不會把身邊的人當成平等的人,就像他想跟簡堯當“朋友”,但實際上他並不在乎簡堯有沒有把他當“朋友”,他在乎的是簡堯有沒有把他當朋友對待。
“他們經常這樣,口無遮攔。”周文遠伸長胳膊,端起酒杯遞到簡堯面前,他那雙狐狸眼看上去陰險狡詐,還帶著無法掩飾也不曾掩飾的高傲。
簡堯接過了酒杯:“我不會喝酒。”
周文遠微笑著說:“那就不喝。”
他沒有逼簡堯喝酒,而是衝旁邊的人說:“去給他倒杯飲料。”
旁邊的人剛剛還在跟女人談情說愛,抱著不肯撒手,周文遠一開口他就立馬站起來,沒有片刻的遲疑去給簡堯倒飲料。
但簡堯沒有因為周文遠的“體貼”而變得放松,相反,他更緊張了。
周文遠這個人是不會低頭和退步的,如果他退了,那證明他之後會索要更多。
退一步,只是因為他要前進更多步。
“我記得你們家住在首都?”周文遠拿過朋友遞來的飲料,然後又放到簡堯手中,不管旁邊的人在幹什麽,只要他開口,整個房間必然沒有一個人說話,只有音樂依舊。
簡堯:“嗯。”
周文遠:“這兒怎麽都比不上首都吧?不管是學習環境還是生活環境。”
簡堯很不耐煩,但臉上沒有表露出來:“我喜歡這兒。”
周文遠:“也對,首都再好,待久了也就那樣,這裡雖然小,但是也有讓人覺得新奇的地方。”
大約是看簡堯沒有跟他閑聊的興致,周文遠的手輕輕在簡堯肩膀上拍了拍,用輕柔的語氣安撫道:“你別緊張,我也不會對你做什麽。”
“我可不是那種隨便折騰人的人。”周文遠微笑著。
簡堯依舊沒有說話,他也沒什麽話想跟周文遠說,周文遠像一隻面目猙獰的狐狸,肚子裡頭裝的全是壞水,他什麽人都不愛,因此可以毫無顧忌的將人性中的惡放到最大。
最可怕的是沒人可以限制他。
周智博那麽愛他,他推周智博去死的時候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因為這個弟弟在看他看來,也只是跟他爭奪家產的敵人罷了。
至於周家夫妻……
如果周文遠需要,他也會面帶悲戚地送他們上路。
他的狠毒不知道是生來就有還是後天培養的。
看書的時候每次看到有周文遠的戲份,簡堯都想跳過,因為這個人壞的太極端了,他就像是一個平面的符號,如果說別的角色都還有那麽點角色塑造,周文遠就完全沒有。
像是霍乾和楊金花,他們的行為至少站在他們的角度還能找到邏輯,比如霍乾從小到大都活在社會底層,他得不到任何人的尊重,卻又性格懦弱,沒有自己的主意。
所以對他來說錢是最重要的東西,他的眼界決定了他只能看到最明顯的利益。
而楊金花的舉動更好理解,她希望自己的兒子更享受原本他們一家都望塵莫及的優越生活,所以冒著風險換了孩子,然後留在自己兒子身邊,把他哺育大。
她對他有著病態的愛,不僅因為他是她的孩子,更因為他完成了她的夢想——改換階級。
只有周文遠,他的人生經歷明明順風順水,可他卻仿佛從沒有過任何安全感。
哪怕周家的人都愛他,也沒能讓他那顆石頭做的心活過來。
他就是個實實在在的工具人,作者甚至都不願意去完善他的性格。
只要他足夠壞就夠了。
簡堯終於忍不住問:“你現在覺得開心嗎?用我媽的事業來威脅我,現在我來了,你心裡舒服嗎?”
周文遠笑了笑:“你沒明白,我想跟你當朋友,就因為你看見我的時候總是一副不想跟我扯上關系的樣子,你要是跟他們一樣奉承我,我反而不會多看你一眼。”
簡堯沉默了。
周文遠:“別人太看得起我,我不高興,別人看不上我,我更不高興。”
簡堯端著飲料,一直沒有喝,他看向周文遠:“那我這個朋友該怎麽做?”
周文遠:“這樣吧,我會在這裡待一段時間,我讓你出來你就得出來,不過我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你可以照樣去上學,遇到什麽麻煩也能告訴我,我都可以幫你解決。”
“直到我膩了為止。”
“對了。”周文遠忽然想起了什麽,“我好像從沒見你在我面前笑過。”
周文遠眼睛微眯:“笑一個給我看看。”
簡堯看著周文遠,他笑不出來,也不願意笑。
平時他的笑容很多,但此時此刻,他心裡只有憤怒,那股怒火幾乎要把他整個人燒起來。
周文遠:“沒事,你可以慢慢醞釀,我有得是時間等你。”
“都別吵。”周文遠忽然提高音量。
房間裡的每個人都不敢再發出一點聲響,還有人去關掉了音樂聲。
室內鴉雀無聲。
簡堯氣得整個人都在發抖,他看向周文遠的眼神中燃著火光,目光灼灼。
周文遠看著簡堯的雙眼,他沒有移開視線,反而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簡堯。
他看著這樣的眼睛,這樣的眼神,甚至起了一種更殘忍的念頭。
把這雙眼睛挖出來好好存放,就能永遠留住這樣的眼神。
裡面將有永恆燃燒的火焰。
“不笑也行。”周文遠終於移開了目光,他語氣玩味,“我倒也挺喜歡你這麽看我。”
周文遠的語氣一輕松,房間裡的人就又敢談笑了。
就在這時,簡堯的手機響了,他猛然坐起來,沒有躲閃地對周文遠說:“我要回家了。”
周文遠托住自己的下巴:“誰的電話?手機拿出來我看看。”
簡堯抿著唇,終於忍無可忍:“周文遠,周大少爺,你想要朋友這裡到處都是,你永遠不會缺討好你,奉承你的人,我只是個小人物,小的不能更小,無論你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麽,你都不會如願。”
“你有權有勢,你想幹什麽都沒人能攔著你,我更攔不了,但我覺得我應該還有說不的權力。”
周文遠看著簡堯的目光逐漸變得尖銳,他不怒反笑:“權力?”
他也站了起來,低頭看著比他矮小半個頭的簡堯,他的目光陰鷙,壓迫感撲面而來。
他捏住簡堯的下巴,迫使簡堯抬頭看著自己:“在我面前,你能有什麽權力?”
“你越是痛苦,我就越是覺得舒服。”
簡堯打開了周文遠的手,他能把自尊放在地上,卻還是無法忍受周文遠把腳踩在他的尊嚴上。
就在簡堯打掉周文遠手的時候,門鈴聲響了起來。
簡堯那搖搖欲墜的理智突然回籠,他轉頭看向門的方向。
門外站著的是誰?
簡堯把手機拿出來。
上面不止一個未接電話。
房間裡太吵了,在這次聽見電話鈴聲前,霍衍已經打了十幾個電話過來。
周文遠也看向房門。
“去把門打開。”
有人打開了房門。
房門剛剛打開一個缺口,就有一隻手從門外伸了進來,開門的人還來不及反應,就因為那股力道被推倒在地。
簡堯終於看清了門外的人臉。
對方額頭上的疤還是那麽鮮紅。
簡堯不知道自己該哭還是該笑。
他之所以讓霍衍報警,就是因為不想讓霍衍摻和進這件事裡來,他不希望周文遠注意到霍衍,希望霍衍能避開原本的命運。
可是此刻他看見霍衍,依舊忍不住眼眶泛紅。
他從沒有過好朋友,從沒人把自己的利益和安危放在腦後來幫他。
周文遠也看清了霍衍的臉。
此時的霍衍終於不再像平時一樣總是臉上帶笑,他現在臉上沒有一絲笑意,目光冰冷的掃過室內,最後落在了簡堯身上。
周文遠“嘖”了一聲:“我記得你,霍衍是吧?楊媽的兒子?”
“你怎麽過來了?簡堯給你發的消息?”
“哎,我又不會對他做什麽,我可不是□□。”
周文遠:“說吧,你來幹什麽?”
霍衍的聲音很平穩:“我來帶他走。”
簡堯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已經走向了霍衍,他要和霍衍一起離開這兒。
周文遠嗤笑道:“你以為你是誰?又以為我是誰?你說帶他走就能帶他走?”
“別以為我會看楊媽的面子,她只是個保姆,我家保姆可不少,沒了她還有別人,你別太把自己當回事。”
霍衍攬住了剛剛走到他面前的簡堯的肩膀。
他的手臂很有力,簡堯那顆一直提著心明明應該因為霍衍的到來而提得更高。
可現在,他的心落回了胸腔。
好像只要霍衍在他身邊,他就什麽都不會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