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唐昭都沒敢抬頭,直到明達的手伸過來,握住了她的手中的短刃——白皙細嫩的手掌保養得極好,直直的握在了雪白的刀刃上,仿佛下一刻就會被那鋒銳所傷,浸出殷紅的血色。
唐昭心頭一突,感覺短刃上有力道傳來,卻是完全不敢爭奪,忙不迭松手讓明達將短刃奪了去。然後便聽“哐當”一聲,是明達將短刃扔出去落地的聲音,她也顧不得去看那被扔出去的刀,趕忙捉了明達的手過來看。結果發現那白皙的掌心上有一道淺淺的血痕,當即心疼不已。
“你這是做什麽?!”唐昭皺著眉抬頭,反過來質問起了明達。
明達的臉色卻也不好看,她忽然一扯手中鎖鏈,唐昭猝不及防之下被扯得身子一斜,直接撲到了明達面前。虧得及時伸手按住了明達的肩膀,這才沒有直接壓在她身上。
然而沒等唐昭松口氣,明達卻是伸手一推,直接將她按在了牆上:“阿庭哥哥,是我先問你的,大半夜的你在做什麽?”
唐昭在做什麽?自然是在折騰手中的鎖鏈。她其實也沒有想逃離明達,甚至沒有想好鎖鏈解開後要怎樣與明達說,只是這樣被鎖著終究讓人心有不甘。
沉默片刻,唐昭別開了臉,仍舊沒給明達解釋。
明達卻被她這兩日的冷淡刺激得不輕。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同時也恐慌懼怕於失去,這一刻見著唐昭拒絕交流的意思,頓時紅了眼。她忽然傾身上去,不管不顧吻住了唐昭,哪怕唐昭反應過來後伸手推她,也不曾松開半分,反而吻得更加用力了。
一個人親吻,一個人掙扎,這個吻便不再是吻,反而更像是一番爭鬥。
你來我往,拚的不是刀光劍影,也不是力道武藝,反而是誰更堅持不懈。這方面顯然是明達佔了優勢,她發了狠般的壓在唐昭身上,唐昭卻不敢使盡手段推開她,怕傷了她。
一來二去,唐昭推攘的力道漸漸小了下來,同時口腔中也嘗到了淡淡的血腥氣。她一隻手被壓著,一隻手抓著明達的胳膊,有些自暴自棄的想:算了,反正也不是頭一回了,還是別刺激明達了。等她冷靜下來,等她冷靜下來……自己要跟她說清楚嗎?!
唐昭還沒想好,便感覺明達的唇終於退開。她稍稍松了口氣,可下一刻便感覺又一個吻落在了她的臉頰上。這一次的親吻溫柔了許多,沒了之前不管不顧的氣勢,反倒像是安撫。
淺淺的吻落在臉上,就仿佛一片花瓣輕輕落在了心頭,蕩起點點漣漪。
這樣的親吻比起之前實在無害太多,唐昭緊繃的情緒也漸漸放松下來。她又輕輕推了下明達,明達卻並沒有退開,反而固執的繼續在她臉上親吻。然後漸漸的,這吻從臉頰落到唇角,再從唇角落到下巴,直到脖頸鎖骨依次被吻過,唐昭才漸漸意識到了什麽。
纖細柔軟的手掌鑽進衣襟,撫上細膩敏感的肌膚,引起一片戰栗……唐昭忍不住瑟縮了一下,緊接著整個人都燒了起來。這一回不僅僅是羞赧,更染上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終於,唐昭再也忍不住心頭慌亂,用力將明達推開了。
明達跌倒在床上,也不掙扎,就那樣直勾勾的看著她。那目光清透依舊,並沒有染上**,但卻莫名透出一股固執與倔強,讓人看了莫名有些難受。
“你別這樣。”唐昭趕忙攏好散亂的衣襟,開口時聲音都有些啞。
明達想要如往常一般的撒嬌示弱,可擠了擠臉上的表情,卻終究再做不出那般沒心沒肺的模樣。她冷著張臉,就連聲音都透出股冷意來:“我怎樣了?我對你的心意你難道不知道嗎?之前明明還好好的,現在又這般反覆無常,宋庭你對我到底有沒有真心?!”
唐昭聞言想要解釋些什麽,卻又覺得無從說起——橫亙在她們之間的有太多。身份地位的不對等且不提,兩人同為女子的枷鎖也可以試著掙脫,但現在擋在兩人中間的或許還有……血緣。
只要想到這兩個字,唐昭便感覺口中一片苦澀,而且這苦澀的滋味兒一直融進了心裡,苦得她五髒六腑都跟著難過起來。
良久,唐昭終於啞著聲音說道:“明達,有個秘密,或許我該告訴你了。”
明達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唐昭所謂的秘密,也是她真正的顧慮是她如今的身世。更沒想到她如今的身世與自己有關,而且還是血脈上的有關。
唐昭的訴說其實有些凌亂,從她剛剛重生自這副身軀上醒來,說到回去唐家發現異常,再到後來秋闈上顯出的端倪。如果那時她還隻當唐家勢大,是一股潛藏起來的未知勢力,那麽在逃離京城,經歷過平梁到茂州的這一系列變故之後,她便不得不生出一種大膽的猜測來。
平梁縣令三十年前曾是宮中舍人,趙功曹口口聲聲乃是周家之後,能讓兩人奉其為主的毫無疑問只有延平帝一脈。而當初刺殺明達的死士頭領卻稱呼自己為少主……
唐昭收起多余的情緒,冷靜的對明達分析道:“三十年前你我都未曾出生,史書上記著延平帝死於兵禍,但我試探過趙功曹,他當初可能並沒有死,而是逃走藏起來了。如果這些勢力果真奉‘唐昭’為少主,她或許便是延平帝逃走之後留下的子嗣。”
明達一時無言,因為身為皇室,有些事她比唐昭知道得更多。比如當年延平帝確實沒死,而是失蹤了,只是先帝急於登上帝位才宣告天下他已死於兵禍。於是在之後的二十年裡,先帝不僅大權獨攬,更不曾斷了尋找延平帝的人手。
可惜延平帝藏得太好,先帝找了二十年也不曾找到這個侄子,卻將遺禍留給了自己的兒子——十年前那一場突如其來的宮變,背後藏著的人正是延平帝。
梁國由太祖建國,由太祖皇后掌管宮闈,延平帝是兩人唯一的嫡傳,又是太祖皇帝欽定的繼承人。哪怕他當初年少,可卻是真正的正統,宮中朝中有人野心勃勃,自然也有人對他忠誠不二。這種忠誠持續了二十年,甚至更久,也使延平帝沉寂多年後依舊輕易掌控了當年的禁軍。
其實除此之外,明達這些年心中隱隱還有個猜測,那便是當初先帝的驟然駕崩,或許也與延平帝有些關聯。只是這便僅是她的猜測了,全無證據。
見明達沉默著久久無言,唐昭便猜到她或許也知道些什麽,心中便越發沉了:“如果我猜的沒錯,如果我這副身體真與延平帝有關,那你我……”
沒等唐昭將“姑侄”兩個字說出來扎心,明達便將她打斷了:“哪有這麽巧的事?”她說著抬起唐昭的下巴,左右端詳兩遍:“你長得與我並不像,與皇兄父皇也不像,與太祖皇帝和延平帝留下的畫像都不像,你到底哪來的自信覺得自己是皇室之後?!”
唐昭無奈的看著明達,並不說什麽,但對視片刻後明達還是忍不住避開了視線——長相其實說明不了什麽,萬一“唐昭”就是長得不像延平帝,而是像她生母呢?
氣氛再度沉凝起來,過了許久唐昭才道:“明達,算了吧,你我本是有緣無分。”頓了頓又道:“我如今的身份也沒什麽不好,若是真與延平帝有關,等我回到京城之後正好回去唐家,將來他們再要做什麽,我便也能護著你了。早晚還能拔除這個隱患。”
三十年前延平帝或許才是正統,先帝一脈都是亂臣賊子。可時過境遷,潛伏了三十年的延平帝一脈如今卻變成了梁國的禍患——以宋庭的立場來說,她幫明達是應該的,也為此慶幸。
然而明達聽到這話卻並不好受,她手一抬,伴隨著鎖鏈牽動響起的“嘩啦”聲抓住了唐昭的手腕:“所以一句有緣無分,你便要與我恩斷義絕?!”
說這話時,明達眼睛都是紅的,情緒不穩仿佛下一刻便要崩潰。
唐昭抿了抿唇,終究心疼的抬手抱了抱明達:“沒有恩斷義絕。你還是你,我也還是我,我會一直陪著你。”只是更多的,我可能再也給不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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