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禾苗並不需要什麼侍女伺候。
許南和軍醫都太低估她了。
她很小的時候,何蓑衣用藥湯給她浸泡淬煉身體,教她辨認各種毒物,教她如何在逆境下求生存。
白洛洛一身醫術都教給了她,毫不誇張地說,除了後背的傷不能換藥清洗之外,她已經用不著軍醫了。
著熱水簡單地擦洗了一下身體,換乾淨鬆軟的衣服,整個人都輕了兩斤。
本想洗個頭的,但是想到洗頭不容易晾乾頭髮,還會引起敵人的警覺,得不償失,她決定把這件事交給新來的婢女做。
給圓子、何蓑衣的信件送出去後,禾苗過了豬一般的幸福生活。
整日除了吃是睡,勢必要將流掉的血早些養回來。
按照許南等人的速度,他大概會在六天後趕回虎賁城,因此敵人肯定會在這六天之內完成這件事。
第三天,好消息傳來。
有人找到合適的女子來照顧禾苗。
軍醫作為唯一的知情人,盡職盡責地把瞭解到的情況報給禾苗聽:「是乙字隊的一個伍長找到的,他是本地人,找來的這個女子是他家的親戚。」
禾苗躺在床見了這個女子。
大概二十多歲的年紀,長得敦實憨厚,胖胖的,裹著山民慣常穿的舊皮襖,地道的山裡口音,見著禾苗頭都不敢抬。
禾苗命她走近:「伸出手來。」
女子伸出一雙滿是繭子的手,骨骼粗壯,瞧著倒是做慣農活的,禾苗道:「留下吧。」
女子高興地給她行個禮,立刻手做起了事。
禾苗安心地享受著,洗頭擦澡換衣服喂飯。
晚飯是藥膳雞湯,女子利落地收拾妥當,端著雞湯過來喂她。
吃到第三口,女子突然手滑,整碗滾燙的雞湯倒向禾苗的前胸。
娘的!老子一定要把你碎屍萬段,泡在雞湯裡玩!
禾苗明明躲得開,卻只能眼睜睜看著那雞湯朝她潑下來。
女子驚慌失措,忙著去撈碗,又用手去接湯,於是禾苗身並沒有被濺到太多雞湯,燙傷也不厲害,反而是女子的手被燙傷了。
女子害怕地跪下去:「將軍饒命,將軍饒命……」
禾苗才不高興地說:「還不給我取換洗衣服和燙傷藥來?」
女子要先伺候禾苗換衣服,禾苗毫不猶豫地把她趕走,忙不迭地換衣服,一不小心,從懷裡掉了個羊皮捲出來。
禾苗著急地從床滾下去,把羊皮卷收起藏入懷。
軍醫聞訊而來,她絮絮叨叨地罵女子笨:「我若是好著,又怎會吃這種蠢貨的虧……」
女子躲在角落裡頭都不敢抬,稍後,她抓著軍醫的袖子苦苦哀求:「千萬別扣錢,指望這錢過年渡春荒呢……」
軍醫罵了她一頓,要求她盡心伺候好禾苗。
第一天禾苗沒讓女子進屋陪她睡,只在夜裡要廁所時才叫了一次。
第二天,吃過早飯之後,她突然開始發熱,燒得昏昏沉沉的,軍醫愁眉苦臉,和看家的虎賁軍副將商量,是不是把人送回隆城去。
當天夜裡,女子得以順利留在禾苗的屋子裡,徹夜守候。
月黑風高殺人夜,當夜北風吹個不停,滴水成冰,禾苗的親兵給爐子添好炭跑去休息,屋子裡只剩下禾苗和女子二人。
禾苗躺得全身骨頭疼,是不見女子有動靜。
一直等,一直等……
從以為自己猜錯了,女子是無辜的;再等到懷疑人生,懷疑自己真的被撞壞了頭。
女子還是沒動靜,反而發出了死沉死沉的鼾聲。
重傷員撐不下去了,禾苗了無生趣地木著臉發呆,昏昏欲睡。
「呱~」烏鴉淒厲的聲音遠遠傳來,地鋪的女子陡然睜開眼睛。
她翻身坐起,藉著昏暗的燈光觀察禾苗的動靜,小心翼翼地低聲喊道:「將軍?您要喝水嗎?」
禾苗肯定不理的,她都要激動死了。
知道對方是傻子,而對方不知道,坐等揭穿對方傻子的真面目,這種滋味不要太好!
女子滅了燈,走到床邊,掏出一個瓷瓶湊到禾苗鼻端,耐心地等待著。
沁人心脾的幽香裊裊升起,像是,甜夢香的味道。
禾苗險些爆笑出聲,老祖宗在這裡,她竟敢班門弄斧!
好容易才忍住,女子冰涼的手像蛇一樣探入她懷。
指端摸到貼身藏著的羊皮卷,女子的氣息急促起來,她利索地抽出羊皮卷,再從自己懷抽出一卷差不多的羊皮卷塞回去,替代了真貨。
大功告成,女子再拿出一隻瓷瓶放到禾苗的鼻端。
禾苗嗅了嗅,唔,是解藥,成色略差,還不如何小三配的好,看來是沒有好老師教啊。
女子正要收手,聽一條聲音幽幽地道:「這藥成色太差了,你的老師是誰?」
「哐當!」女子手裡的瓷瓶掉落在地,她轉身往外跑,兔子還快。
「你手裡的羊皮卷是假的。」禾苗懶洋洋地說,「魏紫昭是你的老師吧?不,看你的樣子,應該到不了她跟前。」
窗外突然火光大盛,把屋子裡照得白晝一般。
女子變了臉色,一躍而起,「刷」地抽出禾苗的長刀,咬牙切齒地朝她衝過去,打算用她做人質。
禾苗輕巧地抬起手臂,對著她的膝蓋連射兩箭。
「啪」女子跪倒在地,正好咬碎毒丸自盡,禾苗已然一個躍身卸了她的下頜,瀟灑地一腳踹翻在地,踩去,威脅道:「天亮請你喝滾開的雞湯。」
軍醫帶著人走進來,高興地說:「那個傢伙也被抓住了,供認不諱。」
那個乙字隊伍長的生母是靖人,嫁了前東嶺的一個官員,東嶺覆滅,母子隱居山,他長大後投了軍,因為表現優異,一直被選入虎賁軍,成為一名小軍官。
「據說本來不想投軍的,是靖派人找到他們母子,要求他必須參加。之所以知道羊皮圖紙的事情,是因為他和甲字隊的一個士兵很好,二人喝酒時無意提起探路和畫畫的事情……這個女子也是那邊派給他的幫手……」
真相大白,禾苗開始為劉瑩和那一隻隊伍擔憂,不知道他們遇到了什麼可怕的事……